“……臣妾不敢。”沈令仪被他话中的冷意吓了一跳,仿佛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仪。
她连忙乖巧跪下,声音软糯,带着一丝委屈:“臣妾错了,陛下要罚便罚,只求您……别生气了。”
“呵,你就是看准了朕平日纵着你。”见她认错态度良好,又是一副娇怯可怜的模样,李景琰心头的火气散了大半。
他亲手将她扶起,却无意中瞥见她的袖口竟沾着零零星星的泥点:“……你这是做什么去了?好端端的,怎么弄得一身泥?”
沈令仪赶紧翻过手腕,试图将泥点遮住,小声解释道:“是在太后娘娘宫里……帮了些忙。”
“哦?”李景琰唇角微勾,眼底的探究之色一闪而过,“母后那里有什么事,还需要你去泥里打滚不成?”
沈令仪咬了咬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这……”
李景琰不由眸色微沉,一把将她拉进内室,摁在软榻上,语带威胁:“说不说?再不说,朕可要用家法了。”
说着,修长的手指就往她腰间最怕痒的软肉探去。
“啊!景琰哥哥饶了我吧!”沈令仪被他挠得花枝乱颤,连连求饶:“臣妾说,臣妾说还不成吗!”
“那就快说!”
沈令仪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擦着笑出来的泪珠,似嗔还怨地看了李景琰一眼:
“是太后娘娘,她在后苑开了块地,说是在种谷子……为来年的春日祭农祈福呢,臣妾瞧着有趣,便也帮了把手。”
“种谷子?”李景琰原本玩笑的神色瞬间沉了下来,“简直荒唐!眼下腊月寒冬,哪有这时候种谷子的道理?”
他平日去慈宁宫,只在前殿请安,还真不知道母后在后苑竟搞出了这等名堂。
沈令仪却不服气地小声辩解:“哪里荒唐了?陛下怎么能这么说太后娘娘?臣妾记得小时候,陛下还带臣妾在冬天种过花苗呢,不也开花了吗?谷子凭什么就种不出来?”
提起旧事,李景琰神色一怔,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一下。
他放软声音解释:“傻令仪,那是暖房里用炭火烘着,土暖如春,自然能发芽。这天寒地冻的露天之地,种子入土,只会活活冻死,如何能活?”
“可是……”沈令仪还想争辩。
“没有可是。”李景琰打断她,神色严肃,“种谷事关民生社稷,岂能儿戏?”
“好吧……”沈令仪撇了撇嘴,像是被说服了,小声嘟囔:“既然景琰哥哥说不成,那必是不成了。令仪明天就不去帮忙了。唉,只是可怜了太后娘娘的一片心,若是日后她怪罪下来,景琰哥哥可要替令仪说好话呀。”
李景琰冷哼:“还想有明天?胡闹!你现在就跟朕去慈宁宫,请母后停了这等荒唐事。”
今日这事,究竟是母后又一招试探,还是她当真老迈糊涂了?
沈令仪把消息透给他,又究竟是无意还是故意?
无论如何,总得试探一番。
“不行!”沈令仪急了,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太后娘娘千叮万嘱,不让告诉你!我们若是去了,她肯定要罚我的!”
她越是阻拦,李景琰心中越是疑窦丛生。他反手握住她的小手,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吹得她耳根泛红。
“乖乖跟朕一起去,有朕在,谁也罚不了你。可你若是不去……朕现在,可就要罚你了。”
说着,大手在她腰间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
沈令仪瞬间羞得满面通红,哪里还敢说个不字,只能半推半就地被他搂着往外走。
二人来到慈宁宫时,太后正在品茶。
“皇帝怎么又来了?”太后见儿子牵着沈令仪进来,有些惊讶,笑道,“晨起不是刚请过安么,今日政务倒是不忙?”
李景琰不答,只沉声道:“母后,儿子想去后苑看看。”
“后苑有什么好看的!”太后变了脸色,立刻明白了什么,不悦地瞪了沈令仪一眼:“你这丫头,嘴上真是没个把门的!”
“母后,此事与令仪无关,是儿子自己要来的。”李景琰将沈令仪护在身后,对她的怀疑淡了几分。
看来,令仪是真的天真,无意中说漏了嘴。而母后,怕是真的在暗中谋划什么。
他暗自庆幸,沈令仪入宫时走了太后的路子,与太后十分亲近。幸好自己没有横加阻拦,竟无心插柳,成了自己的一步妙棋。
思及此,他越发确定有事,不顾太后阻拦,便大步走向后苑。
只见那片所谓的“祈福地”不过数丈见方,土质倒是被侍弄得极为松软肥沃。可一眼望去,褐色的土地上空空如也,毫无半点绿意。
果然如此!李景琰心头火起。连暖房都不设,这简直是明晃晃的瞎胡闹!
他转过身,脸色冰冷:“母后!您这又是何意?如此故弄玄虚,若是传出去,岂不让天下人笑话我皇家无知,以农事为儿戏?!”
“哀家不过是为大靖祈福,何错之有!”被儿子当众指责,太后一时下不来台,脸色也难看起来,“倒是你!处处防着哀家,连这点小事也要插手!”
“母后之心,儿臣自然明白。但若想祈福,大可去寺庙焚香礼佛。”李景琰分毫不让,语带锋芒,“至于农桑之事,乃国之根本,朝廷自有司农寺严谨掌管,母后还是安心颐养天年为好!”
这话已是相当不客气,直指太后逾越干政。
“你!”太后气得指尖发颤,脸色发白,“皇帝如今是翅膀硬了,哀家做什么,在你眼里都是错了!”
沈令仪像是被吓着了,左看看右看看,贝齿轻咬下唇,像是下了极大决心,才怯生生上前扶住太后的手臂:“太后娘娘息怒,陛下也是关心您……”
“走开!哀家和皇帝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太后正在气头上,被她一扶,更是烦躁,随手便是一推。
“唔!”沈令仪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手掌都被硌得生疼,裙子也染上了大片泥泞。
“令仪!”李景琰见状,再也忍不住,心疼地上前将她扶起。
然而,就在这时,沈令仪却忽然攥紧了他的衣袖,声音颤抖地指向地面:“景琰哥哥,你、你看……那是什么?”
顺着她指尖的方向,李景琰低头看去,瞳孔骤然一缩!
只见刚刚沈令仪摔倒之处,手掌蹭开了一片浮土,在那下面更深的湿润土层里,一抹纤细却又倔强的嫩绿,正顽强地破土而出!
这……怎么可能?!
李景琰震惊得无以复加,快步上前蹲下,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株嫩芽。
确实是谷苗!
他急声回头,声音都变了调:“母后!这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太后之前见沈令仪摔得厉害,眼底闪过一抹懊恼,但转眼之间便恢复了冷然的神色,只淡声道:
“皇帝方才不是还说哀家无知,以农事为儿戏么?是啊,哀家一个深宫妇人,能懂得什么?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你又何必再问!”
说着,竟是理了理衣袖,转身便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