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慧本就生得粉雕玉琢,今日更是被打扮得如瓷娃娃般精致,一身月白色织锦小袄,外罩鹅黄织金蝶恋花褙子,头上戴着赤金嵌红宝石蝴蝶步摇,正是太后前些日子特意赏下的。
沈清蕊瞧着,却只觉那步摇上的红宝石刺得她眼睛生疼。
太后赏赐!凭什么?
若非二房夺了爵位,这些原该都是她的!
她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掐得皮肉生疼,脸上却挤出一丝扭曲的假笑,声音甜得发腻:“慧儿妹妹。你在吃什么点心?闻着可真香。”
说着,便在旁边坐下。
“我在吃桂花糕呀。”沈清慧天真地推过盘子,“姐姐要吃吗?可甜了!”
小丫头天真无邪的模样,却让沈清蕊心中的恶意更盛。
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向桌案,上面摆着一个紫铜小火炉,正煨着一碗血燕羹,白雾腾腾。
那是太后今日特意赏赐给二房的极品血燕,配以百年老参、上等枸杞等名贵药材,单这一碗,便值千金。
沈清蕊瞬间就有了主意,忽然捂着胸口,露出痛苦之色:“哎呦……姐姐吃不下呢,这胸口忽然闷得厉害,许是方才在风口站久了,受了寒气……”
“呀!”沈清慧吓了一跳,立刻放下手中的糕点,“那我去给姐姐叫大夫!”
小短腿刚要往外跑,就被沈清蕊一把拉住。
“不,不用这般麻烦……”沈清蕊做出虚弱的样子,“妹妹,姐姐能喝一口你的血燕羹吗?或许喝点热的,就能缓过来了。”
“可是……”沈清慧犹豫了。
她知道这位堂姐一向看不上他们二房,更是从不把她这个小丫头放在眼里。
可再看沈清蕊脸色确实苍白,额头还冒着细汗……小孩子的天真善心,到底还是占了上风。
她转身去端那只精致的白瓷碗,小手刚碰到碗沿,就被烫得“嘶”了一声,却还是忍住了,小心翼翼地捧着递过去:“蕊姐姐,你小心些,这汤很烫。”
一旁的王嬷嬷见状,心头一跳,连忙上前:“哎哟,我的小小姐,当心些,让老奴来……”
“不用!”沈清蕊目光一厉,抢在王嬷嬷之前,急不可耐地伸手去接,“我自己接着就好!”
就在汤碗交接的刹那,异变陡生!
沈清蕊眼中狠毒之色一闪而过,手腕看似无意地一抖,那满碗滚烫的血燕羹,竟直直朝着沈清慧粉嫩的小脸泼去!
若是这一碗泼实了,小姑娘的这张脸,这辈子就彻底毁了!
“妹妹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小小的身影如离弦之箭般蹿出,一把将沈清慧拽到自己身后,同时右腿如鞭,飞起一脚,精准无比地踢在沈清蕊的手腕上!
“啪嗒!”
瓷碗应声落地,摔得粉碎,血红的燕窝汤溅得到处都是。
“啊!”沈清蕊被踢得惨叫一声,整个人踉跄后退,手腕处传来钻心的剧痛,像是骨头都要断了。
出手之人,正是二房嫡子沈思彦!
这孩子虽只有八岁,却自小跟着父亲在军营摸爬滚打,一身腱子肉,身手比寻常成年人还要敏捷。
饶是如此,仍有几滴滚烫的汤汁溅到了他的手臂上。
然而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飞快地脱下染湿的外袍扔到一旁,然后抬手将吓呆了的妹妹死死护在身后。
小少年一双黑亮的眼睛燃着熊熊怒火,死死瞪着沈清蕊,厉声喝道:
“沈清蕊,你想对我妹妹做什么,是不是想死啊!”
“我,我什么都没做!”沈清蕊疼得眼泪直流,但她反应极快,立刻抱着手腕,放声大哭:
“啊!我的手!沈思彦,你、你竟敢打我!来人啊,二房的小畜生打人了!”
她这一嗓子尖锐刺耳,立刻吸引了花厅里所有宾客的视线。
“怎么回事?”
“好像是孩子们起了争执,动上手了?!”
萧红绫正与几位武将夫人说着军中趣事,听到动静,心中猛地一沉,立刻快步赶了过来。
她一眼便瞧见儿子光着一只胳膊,手臂上泛着一片刺目的红,心头猛地发紧,急声问道:“彦儿,怎么了?伤到哪了?”
“娘,我没事,”沈思彦摇摇头,冬天衣裳穿得厚,只是手臂烫红了,他忍着疼,将妹妹护得更紧了,“一点小伤,不打紧的。”
萧红绫哪里信他这话,心疼得不行,刚要细问,却见苏佩兰也已闻声匆匆赶来。
苏佩兰一看见女儿哭得凄惨,立刻护犊子般将沈清蕊搂入怀中,厉声质问:“我的儿啊,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是沈思彦!”沈清蕊指着沈思彦,哭得梨花带雨,颠倒黑白:
“我好心想帮慧儿妹妹端汤,他突然就冲过来踢我,还说要打死我!二婶,您快管管他啊,我的手……我的手都要被他踢断了!”
苏佩兰一听,顿时怒不可遏,凤眼一挑,矛头直指萧红绫:“萧氏,你就是这么教孩子的?彦儿再怎么说也是男孩子,蕊儿不过是个娇弱的女孩儿,他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打人?!”
萧红绫还未开口,沈思彦已经气得小脸通红:“沈清蕊,你胡说什么呢!明明是你要用汤泼我妹妹,我才出手阻止!不信你们看地上,汤都洒了一地!”
“胡说,你血口喷人!”苏佩兰心中一突,暗道不好,声音却越发尖锐,“蕊儿可是你们的堂姐,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她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分明是你仗着力气大,故意欺负她!”
“什么?!”萧红绫听了儿子的话,这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吓得魂飞魄散。
她忙将女儿拉到身边仔细查看,确认毫发无伤后,才松了口气,这才感觉一股后怕直冲头顶。
她冷声道:“王嬷嬷,你是跟在小姐身边的,你来说,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王嬷嬷立刻上前一步:“回夫人,老奴看得真切,确是大小姐端汤时手腕一转,要往我们小姐脸上泼……”
“住口!一个下人的话也能作数吗?”苏佩兰厉声打断她,眼神轻蔑地扫过王嬷嬷,“谁知道是不是你们二房早就串通好了,故意设局陷害我女儿!”
萧红绫被这无耻的嘴脸气笑了,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冷冷道:“那大嫂想要什么样的证人?才肯相信?”
苏佩兰故作沉吟,目光扫过周围,瞧见了几位平日里常来府上串门的夫人,都是她的手帕交,方才还特意过来寒暄过。
这种时候,她们总该是站在她这边的吧?!
她心中大定,扬声道:“此等大事,自然是要各位有身份的夫人作证,说的话才算数。李夫人,您刚才离得最近,您来说,是不是他们二房的孩子,无故欺辱我女儿!”
“是啊,我看得清清楚楚……”兵部侍郎家的李夫人刚要开口,却对上了萧红绫黑沉沉的眼睛。
萧红绫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李夫人,您是明理之人,想必不会颠倒黑白。
我们沈家也是一样,侯爷最是赏罚分明,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您可要想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