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琰的脸色瞬间阴沉如水:“苏月薇,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正极殿乃皇帝寝宫,除太后之外,任何嫔妃擅入都是死罪!
苏月薇却顾不得许多,哭得梨花带雨:“臣妾知错,可臣妾实在没有办法了!堂兄只是一时失言,求陛下看在臣妾腹中龙嗣的份上,饶他一次!”
见皇帝面色阴沉不语,她心里有点慌,咬了咬牙,又道:“再说……陛下若要追究臣妾的不敬之罪,又为何独许华嫔在此侍奉,却不准臣妾进来?同为嫔妃,凭什么她就能例外?
您重用华嫔兄长,却如此苛待臣妾堂兄!这不公平!”
“放肆!”李景琰本就恼火,此刻更是猛地一拍桌案,厉声喝道: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苏家人一般,只会党同伐异,搬弄是非吗?朕中庸沈家二郎,是因为他用命拼来的赫赫战功,可你那堂兄呢?除了会逞口舌之利,他还会什么?”
好!你既觉得朕偏心,觉得你堂兄也能领兵,那朕今日便下旨,调他去北境前线,让他也立一份军功回来!”
苏月薇一时无言,苏伯言手无缚鸡之力,去战场,岂不是送死?
“陛下……”她忽然弯下腰,捂着肚子,面露痛苦之色,声音凄楚可怜:“臣妾……臣妾的肚子……好疼啊……许是动了胎气。”
她本以为,搬出腹中龙裔,李景琰总会心软几分。
谁知,李景琰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那眼神中没有半分怜惜,只有难以掩饰厌恶。他对着殿外扬声道:“王全。”
“奴才在。”
“苏嫔凤体有恙。”李景琰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漠然,“你亲自送她回长春宫,以后没有朕的旨意,不得再出宫门半步!”
这番话,无异于最严厉的禁足!
苏月薇彻底傻了眼!
“ 不,陛下,臣妾知错了……”
眼见苏月薇被王全强行架起,哭哭啼啼地拖了出去,沈令仪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去了眸中所有的情绪。
兔死狐悲?不存在的。
在这深宫之中,从来只有你死我活,朝堂之上亦是如此。
苏氏父子在朝堂上污蔑二哥失职时,何尝不是要置二哥于死地?
既然如此,苏家越是失势,她和她所在意的人才能越安全。
捷报的消息,如同一阵春风,早已传遍京城,承恩侯府内也是喜气洋洋。
福安堂里,萧红绫激动得又哭又笑,像个孩子似的坐立不安。
她一会儿紧紧抱住女儿,亲亲她的小脸蛋,一会儿又揉揉儿子的小脑袋,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娘,您别哭了呀!”八岁的沈思彦涨红了小脸,兴奋地在原地打了一套拳,捶胸大喊,“爹爹打胜仗了!我爹爹是大英雄!”
四岁的沈清慧也奶声奶气地跟着哥哥拍手:“英雄!英雄!爹爹是大英雄!”
萧红绫连忙拉住一双儿女,破涕为笑:“好了好了,都安静些。思彦,瞧你这点出息,还不快坐好,仔细惊扰了你祖母。”
一直含笑捻着佛珠的姜静姝,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珠串,朗声笑道:“不必拘束,今日就该高兴!让他们闹去!”
她转头看向依旧眼含热泪的萧红绫,温声道:“倒是你,还哭什么?这是天大的喜事。我早就说过,承耀他吉人天相,定会平安归来。”
说着,她从身旁紫檀木小几上拿起一张早已写好的折子,递给萧红绫:“红绫,这个你拿去看看。”
折子用的是最好的朱红硬封,上面用泥金小楷写着“臣妇姜氏谨上”六个字,端庄而肃穆。
萧红绫伸出手,指尖微颤,心中隐隐有了预感,却又不敢真的去接。
“罢了,你不敢看,我便说给你听。”姜静姝也不为难她,声音平稳而有力。
“这是我写给太后和陛下的折子,求的,便是让你家夫君承袭这承恩侯的爵位。
之前时机未到,如今,正是时候。今日我入宫去看令仪,正好一并递上去。”
“母亲!”萧红绫终于忍不住,接过那封沉甸甸的奏折。
打开只见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字迹风骨天成,措辞恳切得当,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
她忍不住又落下热泪:“母亲,您……您早就料到夫君会赢吗?”
“那是自然。我的儿子,怎么能是废物!”姜静姝轻笑,“你这傻丫头,天天愁眉苦脸,可见平日里没少小瞧你家夫君。”
随即话锋一转,语重心长地道:“好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你要做的,是挺直腰杆,做好这承恩侯府名正言顺的当家主母。承耀那边仗还没打完,你要替他守好这个家。”
一番话,既是安抚,也是提点,更是一种无言的托付。
萧红绫瞬间找到了主心骨,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擦干眼泪,目光变得无比坚定:“是,母亲,媳妇明白了!”
半月后,北境再传大捷。
沈承耀不负圣望,以雷霆之势直捣黄龙,攻破北狄王庭。
北狄王战死,太子被生擒,余孽逃往更北的苦寒之地,已不足为惧。
圣旨下达,命沈承耀即刻班师回朝。
这一日,京城万人空巷,百姓们扶老携幼,争相一睹这位大英雄的风采。
“来了!来了!沈将军回京了!”
不知谁高喊一声,人群瞬间沸腾。
只见长街尽头,一面“沈”字大旗迎风招展,其后是气势如虹的百战精兵。
为首一人,身披玄铁铠甲,坐下高头大马,面容坚毅,眼神锐利如鹰,正是沈承耀!
“沈将军威武!承恩侯府威武!”众人忍不住齐声高呼。
而承恩侯府门前,更是庄严肃穆。
姜静姝身着一品诰命服,头戴赤金凤冠,在二儿媳萧红绫和一双孙子孙女的簇拥下,静静伫立于府门正中。
在她身旁,皇帝派来的宣旨太监也早已恭敬等候。
而在她身后,大房一家人则僵硬地站着。
沈承宗脸色铁青,苏佩兰更是面色苍白。
就连被从安国公府赶回来的二女儿沈娇宁,看着眼前这泼天的富贵和荣耀,眼中也满是嫉妒与不甘。
二哥那个愣头青,竟也有这等好日子!
她心中暗恨,沈承耀从小就偏疼大姐和三妹,对自己只是敷衍!
这次大捷,得带回多少好东西,自己肯定分得最少!
三妹成了嫔妃也就罢了,可那个呆头呆脑的大姐又凭什么!
就在众人各自心思流转间,沈承耀的队伍终于抵达府前。他利落地翻身下马,稍稍整理甲胄。
宣旨太监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上前去,正欲开口宣读圣旨,沈承耀却对他拱了拱手,沉声道:“公公,可否稍待片刻?”
按理说,圣旨为天,耽误不得。但眼前这位可是陛下眼下最倚重的功臣,宣旨太监立刻笑道:“将军请便,下官不急。”
众人皆以为沈承耀是有何军国要事,谁知他却径直绕过宣旨太监,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姜静姝面前。
在万众瞩目之下,这位刚刚大破敌国的无双将帅,没有丝毫犹豫,双膝重重跪地!
那膝盖与青石板碰撞,发出一声“咚”的闷响,沉重而肃穆!
“母亲!”
沈承耀声音洪亮,带着一丝压抑的哽咽。
“儿子不孝,劳您挂心,今日终于大胜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