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承宗再也坐不住,一把推开怀里的温香软玉。
“世子爷……”柳如烟媚眼如丝,娇滴滴地拽住他的衣袖,贝齿轻咬下唇,一派欲语还休的无辜与委屈。
“乖,爷有正事,去去就回。”沈承宗心不在焉地敷衍一句,“你且好生歇着,晚上爷再来陪你。”
“妾身明白,爷只管去忙。”柳如烟善解人意地松开手,温顺起身为他整理衣袍:
“爷的正事要紧,妾身省得。妾身就在这儿,燃一炉暖香,等爷回来。”
她含情脉脉地目送沈承宗进了华音堂,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怨毒。
好一个苏氏,真的有什么事,沈承宗第一个想到的还是她!
华音堂内一片清冷,苏佩兰正对着菱花镜,怔怔出神。
镜中妇人面容憔悴,眼下是淡淡的青影,哪里还有曾经的风华?
忽然,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苏佩兰猛地回头,见来人竟是沈承宗,眼中先是错愕,随即竟涌上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期盼。
他……有多久没踏足这里了?
沈承宗却视而不见,理所当然地在主位坐下,开口便是质问:“我听说老二出征了,你可知道内情?”
苏佩兰一怔,慢慢摇了摇头:“并未提前知道,倒是刚刚才听金珠他们提了一嘴……”
“荒唐!”沈承宗不满,“昨日回府,这么大的动静,你身为侯府主母,竟一无所知?还如何当我的贤内助!”
“你,你竟然怪我?!”苏佩兰像是被人当头泼了一头冷水,猛地站起身,凤目含怒:
“是谁任由那个老虔婆夺我管家之权?是谁在我受辱之时,躲在狐媚子的温柔乡?如今我被架空成了聋子瞎子,你倒来怪我消息不灵通!”
她步步逼近,字字诛心:“沈承宗,你若真有本事,就去帮我夺回管家权!否则,就别在这儿说风凉话!”
沈承宗被堵得哑口无言,良久才讪讪道:“你我夫妻一体,何必说这些气话。
这爵位,不只是我的,将来更是思宇的!如今老二圣眷在身,又手握兵权,若他此去再立下不世之功……到时候吃亏的还不是咱们的思宇。”
儿子的前程,是苏佩兰唯一的软肋。
她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好,算你说的有理,此事我会让娘家打探。不过……”
她冷笑一声,“还有一事需夫君费心。那三万两的亏空,那老虔婆催得紧,还请夫君早日筹措,填补上来。”
“三万两?!我上哪儿给你弄这么多银子!”沈承宗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
“弄不到?”苏佩兰冷冷地看着他,“夫君给柳姨娘在京郊添的百亩良田,城南新买的旺铺,还有她头上的金钗,身上的云锦……当真要妾身,一件件替你算出来么?”
沈承宗被她噎得脸色铁青,他没想到,这些事她竟了如指掌!
最终,他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了,我知道了。”
说罢,便愤然甩袖,上朝去了。
苏佩兰看着他的背影,心如死灰。
以前她傻,用公中的钱补贴他,结果呢?落得个私库被抄,颜面尽失的下场。从今往后,再不可能了!
梳洗打扮后,苏佩兰打起精神,回了娘家。
谁知母亲陈婉珍刚从宫里回来,见到苏佩兰便是一阵抱怨:“佩兰啊,你们沈家是厉害啊,那沈令仪不知使了什么狐媚手段,把皇上迷得神魂颠倒!可怜月薇怀着龙嗣,还要看人脸色……”
苏佩兰脸色一僵,强自笑了笑:“母亲,父亲和大哥呢?”
“我在这儿。”苏伯言从外进来,面色凝重,“父亲出门访友去了。妹妹,你来得正好。沈承耀出征一事,我已打探清楚,确是圣上有意历练,为他铺路。爵位之事,尚存变数。”
他看着妹妹,语气严肃,“我与父亲会在朝堂发声,力陈嫡长子袭爵乃是祖制。但沈承宗也得争气上进,否则……沈承耀若是吃了败仗还好,可若是再立战功……这承恩侯的爵位,可就真不好说是谁的了。”
苏佩兰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不行,这爵位,必须是她儿子的!谁也别想抢走!
沈承耀在战场,刀剑无眼,若是……若是他出了什么意外……苏佩兰眼中闪过一丝阴毒的光芒。
屋内的气氛一时压抑下来。
苏佩兰又勉强说了几句,便要告辞,却被陈婉珍留住:“佩兰,今日府中设宴,宴请吏部林尚书、礼部王侍郎几家的女眷,你也留下帮衬一二。”
这宴会,当然是为宫里的苏嫔拉拢关系。
苏嫔的父亲官位低微,许多上层关系,还需陈婉珍出面维系。此次宴请的,正是几位即将参选的文官家女儿。
宴会上,宾客云集,坐在上首的,是吏部尚书林家的夫人。
她家唯有一个独女,过几日便要进宫参选,以林家的地位,皇帝必定会多看重三分。
苏佩兰强打精神上前恭维,林夫人却皮笑肉不笑地端起茶盏:
“世子夫人才是真的好福气,如今宫里的两大红人,一位是身怀龙裔的苏嫔娘娘,一位是圣眷正浓的华嫔娘娘,可都是你的亲戚,这娘家婆家,皆是皇亲国戚,真是羡煞我等。”
这话明着是恭喜,暗着却是提防和讽刺,差点把苏佩兰气死。
是啊,沈令仪如今入了宫,若是在皇帝耳边吹枕头风,要把爵位传给老二……
该死!早知如此,当初就该不计任何代价,搅黄了她入宫的路!
另一边,瑶华宫中。
沈令仪正在看母亲送来的名册。
“陶静云……”她的目光在这个名字上停留片刻,随即点燃火盆,亲手将册子投入火焰,看着它化为灰烬。
“娘娘。”春禾为她轻轻捶着肩,宽慰道,“您如今圣宠正浓,何须在意那些尚未入宫的新人?”
沈令仪却只是淡淡一笑,眼底一片清明。
若是从前,新人入宫,她定会患得患失,生怕宠爱被人夺去。
可如今她明白,帝王之爱如朝露,转瞬即逝。与其独占恩宠,不如广结善缘。这深宫之中,盟友比情爱更可靠。
几日后,大选之日。
沈令仪按例去给太后请安。殿内,除了仗着身孕姗姗来迟的苏嫔,其他高位嫔妃皆已到齐,人人皆是盛装以待,如临大敌。
“这几日瞧着,华嫔妹妹气色是越发红润了,可见圣心眷顾,雨露甘甜。”一向中立的贤妃率先笑着对沈令仪颔首,态度比往日热络了三分。
一位份位较低的贵人立刻凑趣道:“那是自然,华嫔妹妹圣眷正浓,哪似我们这些旧人,只怕从此想再入陛下的眼都难了。”语气既有奉承,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
沈令仪垂眸浅笑:“姐姐言重了。宫中佳丽如云,妹妹初入宫闱,还要仰仗各位姐姐多多提携才是。”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众人心中愈发不敢小觑:这新晋得宠的华嫔,不骄不躁,绵里藏针,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
这时,张姑姑自内殿匆匆行出,福身道:
“各位娘娘,今日选秀,秀女们已在偏殿候着了。只是皇上为前朝政务所绊,怕是无法亲临。太后娘娘正在更衣,请各位娘娘先往偏殿一观,稍后也好为她老人家参详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