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四顾门，已是夜深。
将睡熟的天意安顿好后，李莲花独坐书房，指尖轻叩桌案，眼中神色闪烁。
这些日子，他通过观察总结出，汐月心中并非无他。
而小天意……虽被自己“忽悠”着答应帮忙，但那小家伙黏着汐月的本能实在太过强大，稍不留神就会“霸占”回去。
（李莲花：不能再这样温水煮青蛙了！得主动出击！）
他思忖片刻，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
次日清晨，李莲花没有像往常一样先去处理门中事务，而是径直走向柳汐月暂居的偏院。
院门半掩，晨光中能看见柳汐月正坐在石桌旁翻阅古籍，小天意趴在她脚边玩着一只灵力小兔子。
李莲花叩门而入。
“爹爹！”小天意立刻丢下兔子扑过来。
柳汐月抬眸，紫眸平静：“李大门主今日倒是早。”
“有事相求。”李莲花坦然道，在她对面坐下。
“哦？”柳汐月挑眉，“何事能让李门主用上‘求’字？”
李莲花从袖中取出书册：“关于青元剑法，近日修总觉剑气运转滞涩，难以圆满，这套剑法本是你所赠，其中精妙，无人比你更了解，不知可否……指点一二？”
柳汐月瞥了眼书册，又看向他。
这朵花……又搞什么名堂？
还请教剑法？
以他青元剑诀的领悟，哪还需要她指点？
她还未开口，小天意已经凑过来，小手扒着桌沿，金瞳亮晶晶的：“娘亲剑法最厉害了！教教爹爹嘛！”
柳汐月看着儿子期待的眼神，又看看李莲花那副“虚心求教”的模样，终究叹了口气。
“何时？”
“今日午后如何？”李莲花眼中笑意漾开，“后山竹林清静，适合练剑，而且……”
他顿了顿，状似无意：“近日有些弟子对青元剑法基础式也有疑惑，若汐月不介意，可让他们在一旁观摩学习，当然，若你不喜人围观，我便让他们退远些。”
柳汐月沉吟片刻，教授剑法倒无不可，青元剑诀本就不是什么不传之秘，至于弟子观摩……
“无妨，剑法精要，本就可公开传授。”
李莲花唇角微扬：“那便说定了，午时三刻，后山竹林见。”
（李莲花：第一步，制造公开“请教”的机会。）
当日下午，这消息便传遍了四顾门。
年轻弟子们激动不已，能偶遇那位神秘的柳仙子……
“听说柳仙子貌若天仙，一身修为深不可测！”
“门主和柳仙子……到底是不是道侣啊？”
“我看肯定是！你没见门主看柳仙子的眼神……”
午时未到，竹林边缘已悄悄聚集了不少弟子，个个伸长了脖子，却又不敢靠得太近，怕打扰了两位。
刘如京带着几个心腹弟子维持秩序，低声嘱咐：“都安静些！仔细看，仔细学！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封磬则搬了个小木凳坐在最前排，手里还拿着纸笔——美其名曰“记录剑法要点”，实则眼睛亮得吓人。
展云飞抱剑倚在一棵粗竹旁，面无表情，目光却紧盯着竹林中央那片空地。
李莲花李莲花一袭月白劲装，长发以玉簪束起，这可是他特意选的这身装扮——月白与浅紫本就相配，款式简洁利落，又不失飘逸。
（李莲花：第二步，注意形象，要让她看得顺眼。）
时辰将至，竹林小径上，一抹浅紫身影缓步而来，青丝未饰钗环，只用一根紫绸松松系在身后。
小天意兴奋地左顾右盼，见到李莲花，立刻挥动小手：“爹爹！”
李莲花含笑点头，目光却落在柳汐月身上：“有劳了。”
柳汐月微微颔首，松开小天意的手：“去刘叔叔那边看，莫要靠近。”
“嗯！”小家伙乖巧地跑向刘如京，被一把抱起，坐在了最佳观景位置。
竹林中央，二人相对而立。
李莲花执剑行礼：“请。”
柳汐月未动，只淡淡道：“你把改过的青元剑法施展一遍，我看看问题在何处。”
“好。”
李莲花深吸一口气，剑尖轻抬。
起手式仍是青元剑法基础式，剑气甫出，便与往日不同——青光流转间，有莲花虚影浮现。
他剑势渐展，身随剑走，青衫猎猎，剑光如流水行云，时疾时缓，时如春雨绵绵，时如秋风肃杀。
竹林间灵气被剑气引动，竹叶无风自动，簌簌作响。
围观众弟子屏息凝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展云飞眯起眼，低声自语：“剑气化形……”
刘如京怀里的小天意张大小嘴，金瞳里满是崇拜：“爹爹好厉害……”
柳汐月只是静静看着，这朵花剑法精进的不少，这改良过的剑法，还加了莲花特效，确实挺适合他的。
不愧是李相夷，剑法就是要美才行！
矫情的花呀！爱美的花呀！
只是……那原本将凝未凝的莲花虚影瞬间溃散。
李莲花收势站定，额角沁出细汗，看向柳汐月：“便是此处。”
柳汐月走上前，在他身前三尺处停下，“问题不在剑招，在心境，你方才心中所思为何？”
李莲花一怔。
（李莲花：所思为何……自然是想着如何让你多看我一眼……）
他轻咳一声：“许是……急于求成。”
柳汐月瞥他一眼，未再多问，只抬手，指尖灵光流转：“看好了！”
她没有取剑，只以指代剑，凌空划出。
一道淡紫剑光自指尖迸发，半空中凝聚成无数朵晶莹剔透的紫莲！
莲瓣层层展开，每一瓣都流转着精纯剑气，光华夺目，却无半分杀伐之意，反而透着清净安宁的气息。
所有弟子看得目瞪口呆。
“……好美呀！”
“柳仙子根本没用剑啊！”
“太美了……这剑法……好想学！”
展云飞握剑的手微微收紧，眼中难得露出郑重之色。
小天意兴奋得小脸通红，在刘如京怀里扭来扭去：“娘亲！娘亲最厉害！”
柳汐月收势，紫莲化作灵光，撒向众弟子，她看向李莲花：“看懂了吗？”
李莲花深深看着她，眼中满是……温柔，然后缓缓摇了摇头，“是我心不静。”
“那便再来。”柳汐月退开几步，“我陪你练。”
李莲花眼中笑意漾开：“好。”
这一次，他不再急于求成，剑起时，目光清澈，心无杂念。
柳汐月在一旁偶尔出手指点，二人一练一导，剑气交融，竟隐隐产生共鸣。
竹林间青光与紫光交织，竹叶纷飞如雨，美不胜收。
围观弟子看得如痴如醉，不愿打破这美好的一幕。
一个时辰后，李莲花收剑而立。
他周身剑气未散，那朵青色莲花虚影在头顶缓缓旋转，虽仍虚幻，却已成形。
柳汐月微微颔首：“可以了，照此修炼，旬日可成。”
李莲花散去剑气，走到她面前，眼中满是真诚笑意：“多谢。”
“不必。”柳汐月转身，“若无他事，我便……”
“明日午后，可还来？”李莲花打断她，声音放柔，“后续还需你指点才行！”
柳汐月脚步微顿，侧头看他，这朵花，怎么回事？
四目相对，她看到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眸里，此刻只有专注与期待。
她沉默片刻，终究道：“好。”
说罢，唤过小天意，牵着他离去。
李莲花站在原地，目送母子俩背影消失在竹林小径，唇角笑意久久未散。
（李莲花：成了！）
自那日后，每日午后，后山竹林便成了四顾门最热闹的所在。
李莲花总会“恰好”在创新后的青元剑法遇到新问题，而柳汐月也总会“恰好”有空指点。
有时是剑气运转，有时是剑意领悟，有时甚至只是基础式的精微变化。
但无论问题大小，柳汐月总会认真解答，偶尔亲自演示。
而李莲花学得也极认真——或者说，表现得极认真。
他总能找到最恰当的理由，让两人每日都有至少一个时辰的独处时光。
（虽然周围总是围着一群“不小心”路过的弟子。）
日子久了，成了四顾门内一道独特风景。
“门主进步真大！”刘如京搓着手，小声对封磬道。
“那是，有柳仙子指点，能不大吗？”封磬摸着下巴，“不过你说……门主是真有问题请教，还是……”
两人对视一眼，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展云飞偶尔也会来，抱剑站在竹林边缘，面无表情地看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去。
只是某日离去前，破天荒丢下一句：“剑气交融，心意相通，好事。”
声音不大，却足够让附近几个竖着耳朵的弟子听见。
于是当晚，“门主与柳仙子剑气交融心意相通”的传言便传遍了宗门。
而身处流言中心的二人，却似乎浑然不觉。
或者说，李莲花是乐在其中，柳汐月则是……懒得理会。
这日，柳汐月看着他演示完，“你近日进步很快。”
李莲花收剑，笑道：“名师出高徒。”
柳汐月瞥他一眼：“以你的悟性，早该圆满，为何拖至今日？”
李莲花笑容微僵。
（李莲花：因为想多和你待一会儿啊……）
他轻咳一声，面不改色：“之前杂务缠身，未能静心参悟，近日得你指点，方能专心。”
柳汐月紫眸静静看着他，半晌，忽然转身：“明日不必来了。”
李莲花心中一紧：“为何？”
“你已掌握，无需我再指点。”柳汐月声音平淡。
李莲花看着她的背影，脑中飞速运转。
（李莲花：不行！不能断！得想个新理由……）
他忽然灵光一闪：“汐月，青元剑法更上一层，你可否……为我讲解一下？”
柳汐月脚步顿住，回身看他，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这朵花……还真是锲而不舍。
“这非言语可传。”她淡淡道，“待你修为精进，自会明白。”
说罢，她牵起一旁打哈欠的小天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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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莲花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眼中神色闪烁。
（李莲花：看来……得换个方式了。）
次日傍晚，晚霞漫天。
李莲花处理完门中事务，来到柳汐月院外，院门半掩，能听见里头小天意咯咯的笑声。
他踏步而入，就看到夕阳为她镀上温柔光晕，那一向清冷的侧脸，此刻显得格外柔和。
小天意趴在她膝边，晃着小脚，叽叽喳喳说着今日的趣事。
李莲花静静看了片刻，才轻声开口：“汐月。”
柳汐月抬眸看向他：“嗯？”
“三日后，山下镇子有灯会。”李莲花走近，将一枚精致的莲花灯放在桌上。
“据说今年办得格外热闹，还有烟花，我想……带你和天意去看看。”
小天意立刻坐直，金瞳闪闪发亮：“灯会！天意想去！”
柳汐月看向那盏莲花灯，做工精巧，花瓣层叠，显是花了心思的。
她沉默片刻，指尖轻轻拂过灯瓣，抬眸看向李莲花：“你近日似乎很闲？”
李莲花含笑：“再忙，陪你和天意的时间总是有的。”
四目相对，柳汐月看到他眼中清晰的期待，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她忽然想起这些日子，他那些笨拙却用心的“安排”，那些“恰好”的相遇。
也想起这些日子四顾门内日益融洽的氛围，这朵花……其实做得很好！
柳汐月看着儿子渴望的小脸，又看看李莲花温柔的目光，“嗯，那就去看看吧。”
“耶！”小天意欢呼起来，扑进柳汐月怀里，“娘亲最好了！”
李莲花笑容加深，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被暖意填满。
（李莲花：第三步，她愿意和我一起，看看这人间烟火。）
晚风拂过，院中桃花簌簌落下几瓣，落在石桌上，落在莲花灯旁，落在这一家三口身上。
岁月静好，不过如此。
……
……
刘如京（搓手兴奋）：“门主，灯会那日，属下已安排好了！镇子东头那家糖画摊子，西头那家莲花糕铺子，还有放烟花的最佳观景处……全都打点妥当！”
封磬（一脸严肃）：“属下已派弟子暗中护卫，确保万无一失。”
傅云（偷笑）：“门主放心，届时一定不会有‘不长眼’的人打扰您和柳仙子……和小门主！”
李莲花（满意点头）：“有劳诸位。”
展云飞（抱剑路过，冷冷丢下一句）：“记得给天意买盏兔子灯。”
众人：“……” （展先生，您到底是在帮忙还是单纯宠孩子？）
而偏院中，柳汐月被小天意强行插了一根莲花簪的发髻。
小天意（趴在镜台边，金瞳亮晶晶）：“娘亲戴花花！好看！”
柳汐月（捏了捏他的小脸）：“你爹爹教的？”
小天意（捂住嘴，猛摇头）：“没有！是天意自己想的！”
柳汐月（眯起双眼）：“是吗？”
小天意（眼神飘忽）：“……好吧，爹爹说，娘亲戴花花，比灯会所有的花灯都好看……”
柳汐月：“……” （这朵花，真是……）
她看着镜中那支莲花簪，簪头雕琢精致，花瓣层叠如生，确是花了心思的。
良久，她轻轻叹了口气，唇角却微微扬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罢了，灯会……便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