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汐月清冷的目光扫过院落中的众人,最终定格在司空长风与百里东君身上,最后总结道:
“在我心中,他们三人皆非理想的皇位人选,若实在要在这三人中择一,也唯有那的萧崇,心中尚存几分对百姓的考量。”
呵!也只有这个世界崇尚武力,在其他世界不为百姓着想,早反了!
百里东君捋着胡须的手顿住了,司空长风更是愕然当场,心中巨震!
他万万没想到,这位超然物外的仙子,会对北离皇嗣之事看得如此透彻,并且立场如此鲜明!
柳汐月此刻有一丝想笑,这些江湖人士,当真有趣,把朝堂之上当自己家后花园一样,随意议论,即使这个朝堂也不怎么样!
她保持着真仙的淡漠姿态,内心却已吐槽了无数遍这个世界的运行逻辑!
唉,好累!
为啥明明她没干啥,就觉得心累?
她是不是应该不多管这些闲事,安心看戏就够了!
但,她心难安!
目光再次扫过在场众人,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我很好奇,很想问你们一个问题……”
“你们这些盘踞名城、划地自治的江湖人士,可曾真正将朝廷法度(哪怕它再不完善)放在眼里?”
她微微前倾,带着一种探究目光,看向司空长风和百里东君:“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们治理这偌大的雪月城,依靠的究竟是什么?
是纯粹的武力威慑,还是真正具备治理一座城池的才情与能力?你们……当真懂得如何让一方百姓真正安居乐业吗?”
这一问,比之前讨论皇位继承更为尖锐,直指雪月城存在的根基与合法性!
司空长风与百里东君闻言,皆是微微一怔,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与尴尬。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竟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准确、有力地回答这个他们从未被如此直白质问过的问题!
“这个……仙子,”司空长风斟酌着词语,语气不似先前那般流畅。
“雪月城能屹立至今,自然是……离不开武力保障,若无足够实力,早被其他势力或朝廷吞并,至于治理……”
他顿了顿,似乎在想如何描述,“我们确保城中秩序,各大门派在此遵守规矩,不得随意滋事,百姓……百姓自然就能安稳生活。”
这回答显得有些笼统和片面,缺乏具体的内核。
柳汐月听着这吞吞吐吐、避重就轻的解释,唇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更明显了,眼神却愈发清冷。
周身空气有无形的寒意弥漫开来,气温都似乎下降了几分。
“哦?是吗?”她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也就是说,你们的治理,核心在于‘威慑’,在于维持一种‘只要没有外部势力或内部门派大规模骚扰,便是安定’的局面?”
她的话速不急不缓,却让他们心中有一种沉重的压迫感:“那我倒要仔细问问……”
“你们可曾系统地统计过城中人口、田亩?可曾建立过有效的赈济机制,确保贫苦百姓在天灾人祸时能活下去?
可曾设立学堂,让平民子弟也有读书识字、改变命运的机会?可曾有一套完善的律法细则,来处理百姓之间的纠纷,而不是全凭‘江湖规矩’或是某位管事的心情?”
一连串的问题接连抛出,每一个问题都指向古代城池治理最核心的环节。
却恰恰是雪月城这种以武林门派为核心建立的城池最为薄弱,甚至完全缺失的部分!
司空长风和百里东君被问得哑口无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显得颇为难堪。
他们掌管雪月城多年,倚仗的是个人威望和强大武力,维系的是一个各方势力平衡的江湖秩序。
对于柳汐月所说的那些细致入微的民生治理,他们或许想过,却从未真正将其作为城池治理的重心来系统性地建立和执行。
在他们看来,江湖儿女,快意恩仇,能保一方平安,让百姓不被大规模战火波及,已属不易。
“看来……是没有了!”
柳汐月从他们无法掩饰的表情中得到了确切的答案,语气中带着一丝了然与淡淡的嘲讽,也并无太多意外。
一群被力量蒙蔽双眼的家伙!
她心下冷哼,只醉心于自身的武力强大,却看不到这力量若不受约束,对寻常百姓意味着什么!!
那些因高手对决而家破人亡的平民,那些在门派争斗中被殃及的村落。
在这个武力至上的世界,这种现象只会更加普遍,更加残酷!
她接下来的话,如刀般割开了雪月城乃至整个江湖光鲜威名之下,可能存在的对生命的麻木与忽视:
“那么,你们所谓的‘治理’,与占山为王、划地收税的土匪山寨,在本质上又有何区别?无非是你们的‘山’更大,‘武力’更强,名声更好听些罢了;
你们可曾真正俯下身,去看看那些在最底层挣扎的百姓是如何生活的?他们的赋税重不重?受了欺负有没有地方申冤?孩子能不能在安全的环境里平安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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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长风面色发白,忍不住想要为江湖辩解几句:“仙子,您需知,江湖有江湖的……”
“江湖的规矩?”柳汐月毫不客气地直接打断,语气愈发冰冷。
“江湖的规矩,就是谁拳头大谁有理?就是可以为了陈年私仇旧怨,光天化日之下当街厮杀,全然不顾是否会波及无辜?就是可以因为一己之私,罔顾任何成文法规,甚至肆意插手一国皇权的更替,还自以为是在行侠仗义?”
她一连串的反问,如同冰锥,刺得人哑口无言。
“你们可知道,就在我们说话之时,有多少所谓的江湖侠客正在恃强凌弱?有多少门派在借着‘江湖规矩’之名行不义之事?你们雪月城尚且知道约束弟子,其他门派呢?”
她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真的一怒之下灭了这个世界!
随后接着说道:“就说那赤王萧羽,为何能如此肆无忌惮?不就是因为他网罗了大量江湖亡命之徒,以为凭着武力就可以为所欲为?这就是你们江湖规矩养出来的祸患!”
司空长风额角渗出冷汗,百里东君也陷入了深思。
他们一直以来自诩正道,却从未如此直面过这些问题。
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这些事,他们并非不知,只是从未深思。
柳汐月转向一旁沉默不语的萧瑟:“萧瑟,你觉得这一切合理吗?你身为天家子弟,又混迹江湖,可曾真正设身处地想过那些普通百姓的感受?
他们手无寸铁,身无内力,在武林高手无形威压下,是何等战战兢兢地度日?
今日这个门派要立威扬名,明日那位高手要快意恩仇,百姓们世代居住的家园说毁就毁,视若珍宝的性命说没就没。”
萧瑟浑身一震,这些他从未关注过的细节,此刻被赤裸裸地摆在面前。
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发现自己竟找不到任何言辞来反驳。
他确实……从未真正站“他们”的角度去思考过。
“那些无辜的摊贩、路人,他们做错了什么?”柳汐月的声音带着一丝深沉。
“就因为他们不会武功,就活该成为你们江湖恩怨的牺牲品?”
这时,萧瑟缓缓抬起了头,没有急于辩解,而是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此刻,她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光,不是那种令人不敢直视的仙芒,而是一种源于对生命本身尊重与关怀的辉光。
她看得如此透彻,又如此……温柔!
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撼,也让他心底某种坚硬且习惯于高高在上的东西,正在悄然碎裂、融化。
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敬佩、自省,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了的悸动与情愫,在心间不受控制地蔓延开来。
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却发现自己在这样纯粹而沉重的质问面前,任何基于过往认知的辩解都显得无比苍白和可笑。
他确实……从未真正、平等地站“他们”的角度去思考过这个世界。
无心早已站起身,悄然立于柳汐月身侧稍后的位置,以示尊崇。
原本那带着几分习惯性展现“风姿”的笑容早已收敛,俊美的脸上笼罩着一层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脑海中浮现出寒水寺外,那些曾前来求助的、满面愁苦的百姓身影,其中不少便是受了无端江湖纷争的牵连。
他以往口诵佛号,自诩方外之人,欲普度众生,却也被自身的宿命与因果所困,何曾真正将目光投向这些最微末的众生之苦?
‘师尊说得对!’无心在心中默念,看向柳汐月的目光充满了由衷的敬佩与更深层次的认同。
‘我辈修行,追求超脱,然若对眼前众生的具体苦难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空谈慈悲与大道,岂非缘木求鱼?师尊此举,方是真正的菩萨心肠,雷霆手段!’
他甚至觉得,自己那点平日里颇以为傲的“智慧”,在师尊这般洞察世情、悲悯天人的胸怀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柳汐月看着眼前这些陷入沉默、神色各异的人们,感受到他们内心的震动与挣扎。
她脸上那冰冷的线条反而柔和了些许,甚至缓缓勾起了一抹极淡、却足以令天地失色的笑容。
只是那笑容背后,却藏着令人心惊的意味。
她轻轻开口,声音依旧悦耳,然接下来的话,却如同九天惊雷,轰然炸响在院落中每一个人的心头,让所有人瞬间脸色大变,心胆俱颤:
“是不是觉得,拳头够硬,刀剑够利,便可以我行我素?你们定下的规矩,就比朝廷的律法更管用?你们认定的‘对错’,就比天下的‘公理’更重要?”
她的目光看向虚空,抛出了那个最终极、也最震撼的问题:
“……那么,按此逻辑,身为真仙的我,拥有足以颠覆此界、、重塑规则的力量,是不是……就可以为了还天下百姓一个真正的、不受武力肆意践踏的安稳太平,将你们这些视百姓如草芥、以武犯禁的江湖之人……”
她微微停顿,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统、统、灭、了?”
(卑微作者在线紧张!不会骂我吧?不需要改吧!我很听劝的!是不是写的太沉重了!哭嘤嘤,下节不好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