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梦。
顾伞从酒店的床上醒来时，窗外的天色刚刚由深蓝转为鱼肚白。
没有丝毫赖床的念头，他直接起身，完成了洗漱。
昨天与星链通讯的谈判耗费了大量心神，但那之后的深度睡眠，让他恢复了全部的精力。
身体的疲惫可以靠休息弥补，但时间的流逝，无法暂停。
他打开手机，订了最早一班飞往舟山的航班。
九十分钟的航程，顾伞在飞机上用笔记本电脑继续完善他的《方舟改造工程进度表》。
当飞机降落在舟山普陀山机场时，时间是早上七点三十分。
一股带着海洋咸腥味的空气涌入鼻腔，让他精神一振。
他没有去酒店，而是直接打车前往了舟山港。
远远的，那艘名为“日出号”的白色巨轮静静地停泊在码头上，像一头沉睡的钢铁巨兽。
它的船体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锈迹与剥落的油漆随处可见。
在码头的入口处，三位穿着印有“星链通讯”logo工装的男人早已等候在那里。
他们身旁是几个装满了精密仪器的黑色工程箱。
为首的一人看到顾伞下车，主动上前，伸出手：“顾先生，我是星链通讯的技术组长，张涛。这两位是我的同事，李越和王工。林总监派我们来协助您进行设备安装的前期勘测。”
正是昨天在会议室里见过的硬件工程师。
他们的出现，比顾伞预料的还要早。
【林婉的执行力很强。这样的人，值得合作。】
“辛苦你们了。”顾伞同他握了握手，“我们直接上船。”
带领着三位工程师登上“日出号”，顾伞首先带他们去了驾驶舱和船长室。
“这里是未来的主控制中心，我需要一套‘海燕-3型’终端安装在这里，作为主通讯设备。”
随后，他又带着他们来到了船体中部的备用机房。
“这里安装第二套，作为热备份。”
最后，他们来到了船尾的一个独立储藏室。
“这里是第三套，作为物理隔离的冷备份。它的线路和供电系统，将与前两套完全独立。”
张涛和李越一边听，一边用专业的勘测设备记录着数据，偶尔低声讨论着走线的最优方案。
他们的专业态度，让顾伞很放心。
“顾先生，您的冗余设计思路非常严谨。我们会根据您的要求，出一份详细的布线和安装方案，今天下午就能给到您。”张涛勘测完毕后，给出了承诺。
“好。”顾伞点了下头。
送走星链的工程师团队，空旷的甲板上只剩下顾伞一人。
晨光洒在这片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钢铁平原上。
“日出号”的总甲板面积超过一万平方米，常年的风吹日晒和海盐侵蚀，让甲板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锈垢、灰尘和一些凝固的油污。
改造方舟，这是一个浩瀚到足以让任何人望而却步的工程。
但再长的路，也要从第一步开始。
顾伞从船舱里找出了一个直播用的手机支架，固定在一处栏杆上，调整好角度。
然后，他开启了直播。
直播间的标题，简单直接——《方舟改造计划，第一天：晨练》。
倒计时第352天。
清晨八点，大部分人还在上班的路上，但顾伞的直播间里，已经涌入了近万名观众。
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是被“方舟改造”这个噱头吸引来的。
然而，今天直播的画面，却让所有人有些意外。
画面中，顾伞换上了一身灰色的工装服，戴着厚实的劳保手套。
他没有讲解任何高深的理论，也没有展示任何高科技设备。
他只是推着一辆老旧的独轮手推车，手里拿着一把宽刃铁锹，站在一片满是锈迹的甲板前。
【弹幕】：“？？？什么情况？今天的直播内容是……搞卫生？”
【弹幕】：“主播这是要干嘛？spy清洁工吗？”
【弹幕】：“我没看错吧？他想用这把铁锹清理这艘船的甲板？这得干到猴年马月去？”
【弹幕】：“作秀，绝对是作秀！我赌他十分钟就累趴下了。”
顾伞没有理会弹幕的喧嚣。
他对着镜头，平静地开口：“早上好，各位。从今天开始，我的晨练项目，就是清理甲板。”
“我的目标，是在上午的时间里，清理出一片十米乘十米的区域。”
他说着，弯下腰，将铁锹用力铲进厚厚的锈垢层。
刺耳的摩擦声通过麦克风传遍了整个直播间。
他用尽腰腹和手臂的力量，将一块板结的锈垢铲起，扔进旁边的手推车里。
动作并不娴熟，甚至有些笨拙，但他每一铲都用足了力气。
【弹幕】：“乐，一个博士，跑来干体力活，图啥啊？”
【弹幕】：“主播，健身房办张卡不香吗？非要来这里遭罪？”
【弹幕】：“十米乘十米？一百个平方？主播你怕是对体力劳动有什么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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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些弹幕，顾伞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汗水已经从额头渗出。
他看向镜头，语气没有波澜：“很多人问我，为什么不用更现代的方式健身。”
“因为在我的预设里，当末日降临，洪水淹没一切后，方舟上不会有恒温的健身房，不会有精密的健身器械。”
“方舟上有什么？有干不完的活。”
“维修设备、搬运物资、处理废料、耕种作物……所有的一切，都需要最基础的体力。”
他用铁锹的末端敲了敲脚下的甲板，发出沉闷的声响。
“清理甲板，就是最好的核心力量和耐力训练。它能锻炼到我的腰、背、腿、手臂，几乎所有的核心肌群。更重要的是，它能让我提前适应在船上进行高强度劳动的节奏。”
“末日之后，一个能连续工作八小时的强健体魄，远比只能在健身房里举起两百公斤杠铃的瞬间爆发力，更有价值。”
【更重要的是，我必须争分夺秒。任何能将准备工作和体能训练结合起来的时间，都不能浪费。】
这番解释，让直播间的弹幕出现了短暂的停滞。
一些人开始思考他话里的逻辑。
是啊，真到了末日，哪还有健身房。
能干活，才是硬道理。
就在这时，顾伞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手机。
他没有看直播，而是点开了微信，给苏晓晓发去了一条信息。
时间，早上八点二十一分。
顾伞：“醒了吗？”
信息发出后，他没等回复，直接编辑了第二条。
顾伞：“给你一个任务。立刻上网采购一批劳保用品和基础工具。清单如下：安全帽20顶，3防护口罩100个，防切割手套50双，绝缘劳保鞋20双。另外，采购手推车10辆，铁锹、撬棍、大锤各20把。品牌和质量要最好的，地址直接寄到舟山港‘日出号’，收件人写我。”
发完清单，他紧接着点开银行app，找到苏晓晓的账号，直接转了一笔钱过去。
操作金额：00元。
摘要：启动资金。
……
几百公里外，苏晓晓是被手机一连串的振动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从被窝里伸出手，摸到手机，眯着眼看了一眼。
屏幕上，一连串来自“顾博士”的消息，让她瞬间清醒。
“采购清单？”
“启动资金？”
当她看到那条五万元的转账记录时，睡意彻底消失了。
她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天啊！现在才早上八点多！这个老板也太卷了吧！他都不用睡觉的吗？】
她心里疯狂吐槽，但身体却很诚实。
为了月薪五万，别说早上八点，就算是凌晨三点，她也得爬起来干活。
苏晓晓一边手忙脚乱地起床洗漱，一边点开了顾伞的直播间。
她很好奇，这位一大早就开始安排任务的老板，自己又在干什么。
直播画面映入眼帘。
她的新老板，那个传说中要造诺亚方舟的海洋地质学博士，正光着膀子，浑身是汗，费力地将一铲又一铲的铁锈铲进手推车里。
背景是巨大的甲板和广阔的港口。
那画面，有一种说不出的荒诞和……震撼。
苏晓晓看着屏幕里那个奋力劳作的背影，有点想笑，又有点佩服。
【这家伙……是来真的啊。】
她不再耽搁，立刻打开电脑，开始根据顾伞的清单，在各大工业品采购网站上筛选商品。
而在“日出号”的甲板上，顾伞已经装满了第一车锈垢。
他推着沉重的手推车，一步一步地走向甲板边缘的垃圾堆放区。
直播间的弹幕，风向已经悄然改变。
【弹幕】：“我收回之前的话，主播这体力可以啊，看着不像装的。”
【弹幕】：“这才是真正的硬核生存，从最基础的体力活开始。”
【弹幕】：“兄弟们，开个盘口怎么样？我赌主播今天上午最多清理三十平米！”
【弹幕】：“三十平？你看不起谁呢！我赌五十平！梭哈了！”
【弹幕】：“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真的能完成一百平米的目标？”
质疑声还在，但更多的，是一种混杂着好奇与期待的围观。
所有人都想看看，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博士，到底能在这片巨大的甲板上，坚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