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城市被无数霓虹灯切割成绚丽的碎片，顾伞下榻的酒店房间内却只亮着一盏台灯。
光线汇聚在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照亮了上面一张结构异常复杂的船舶剖面图。那是“日出号”的改造蓝图，经过与星链通讯技术会议的讨论后，他又在网络系统和能源布线部分增加了新的细节。
密密麻麻的线路、模块化的功能分区、冗余备份的设计……这张图纸本身，就是一个微缩的、能够独立运转的世界。
【通讯问题解决，方舟计划最关键的神经系统有了着落。】
这是重生以来，迈出的最坚实的一步。
他靠在椅背上，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让他的颈椎发出轻微的抗议。他活动了一下肩膀，屏幕的光映在他的瞳孔里，里面没有喜悦，只有一种工程完成阶段性目标的平静。
电脑右下角的时间跳动着，每一个数字都像是倒计时的节拍。
他打开一个新建的文档，标题是《方舟改造工程进度表》。下面罗列着密密麻麻的待办事项：
“一、船体结构加固与改造（钢材采购、焊接施工队招标）”
“二、能源系统（太阳能板选型与采购、磷酸铁锂电池组定制、全船电路重铺）”
“三、水循环系统（海水淡化装置采购、灰水&黑水处理系统设计）”
“四、农业系统（无土栽培设备采购、营养液配方调试、育种方案）”
“五、安防系统……”
清单长得看不到尽头。
顾伞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一股无法忽视的疲惫感从身体深处涌了上来。
规划、学习、直播、技术对接，未来还有繁重的采购、监工和亲自动手。他只有一个人，一天也只有24小时。
时间，是他最宝贵的资源，也是他最大的敌人。
【我需要帮手。不能再这样大包大揽了。】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再也无法遏制。他需要的不是一个单纯的技术人员，而是一个可以分担他压力、处理繁杂琐事的副手。一个他能够百分之百信任的人。
一个名字，几乎是立刻就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苏晓晓。
那个在他最落魄、被全网嘲笑的时候，第一个给他转钱的前台姑娘。
她有行政工作经验，懂得处理流程和文件。她善良，却没有泛滥的同情心。最重要的是，她是第一个，也是当时唯一一个，选择相信他的人。
这种未经考验的信任，在末日倒计时的背景下，价值连城。
【她不应该只是一个行政助理。】
顾伞的思维在快速运转。
【如果洪水真的来了，我需要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大副。她需要学习管理、学习技术、学习如何在残酷的环境下做出决断。我需要从现在开始培养她。】
他要的不是一个员工，是一个未来的伙伴，是方舟号的第一位船员。
做出决定后，他没有片刻的耽搁。
他拿起手机，先点开了银行app。一条新的入账信息安静地躺在通知栏里。
“【招商银行】您尾号xxxx的储蓄卡账户9月5日18:32入账人民币1,000,00000元，摘要：星链科技，可用余额1,243,79673元。”
一百二十四万。
这笔钱，给了他充足的底气。
他切换到微信，找到了苏晓晓的头像，那是一只可爱的卡通猫咪。
他开始编辑信息，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
顾伞：“在吗？”
几乎是秒回。
苏晓晓：“在的在的，顾博士！今天没直播吗？”
顾伞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
顾伞：“想不想换个工作？”
屏幕那头，正在公司前台偷偷摸鱼刷剧的苏晓晓，看到这条信息后愣住了。
苏晓晓：“啊？换工作？”
顾伞：“我注册了一家公司，叫‘方舟海洋科技有限公司’，地址在舟山。目前需要一位行政主管，负责公司所有的后勤管理、设备采购、合同对接和未来的人事招聘。”
苏晓晓看着这一长串的文字，有些发懵。顾博士这是……要创业了？
还没等她回复，下一条信息让她手里的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顾伞：“职位月薪五万，税后。包食宿。五险一金按最高标准交。”
顾伞：“你，是我的1号员工。”
“……”
苏晓晓盯着那“月薪五万”四个字，反复确认了好几遍，以为自己看错了。她现在在前台，一个月累死累活才六千块。五万？还是税后？
巨大的信息量让她的大脑宕机了几秒钟。
苏晓…晓：“？？？？？”
苏晓晓：“顾哥，你你你……你发财了？还是号被盗了？”
苏晓晓：“五万？你确定后面没多打一个零？不是五千？”
一连串的问号和质疑，完全暴露了她内心的混乱。
顾伞看着屏幕，可以想象到电话那头女孩的表情。
【总不能告诉她，洪水还有不到一年就来了，钱很快就会变成废纸。我这是在用末日前的货币体系，为末日后的方舟，‘白嫖’一个可靠的大副。】
他的内心活动一闪而过，回复的文字却郑重其事。
顾伞：“我没有开玩笑。资金已经到位，项目马上要进入全面施工阶段，我需要一个绝对可靠的人来帮我管理后方。你是第一个无条件相信我的人，这个位置，只有你最合适。”
他把“信任”这个词，放在了“五万月薪”的前面。
屏幕的顶端，长时间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
苏晓晓确实在天人交战。
五万月薪的冲击力太大了。但更让她心动的，是“1号员工”和那句“只有你最合适”。
她怀疑过顾伞是不是在吹牛，但之前那场关于卫星电话的直播，以及他真的和星链通讯搭上线的事实，又让她觉得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说到做到的魔力。
她甚至冒出了一个荒唐的念头。
苏晓晓：“那个……顾哥，你不是中彩票了，想……想包养我吧？声明一下，我可是正经人家的女孩！”
顾伞看到这条信息，有点哭笑不得。
顾伞：“我的项目，是为人类文明保留火种的诺亚方舟计划。你见过这么宏伟的包养理由吗？”
这个带着自嘲的回答，彻底打消了苏晓晓最后的疑虑。
是啊，那可是要造诺亚方舟的男人。他的格局，怎么会这么小。
她不再犹豫。
苏晓晓：“好！我干了！”
苏晓晓：“什么时候要人？我下午就去跟我们主管提离职！”
顾伞：“越快越好。我明天回舟山，你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就过来。机票和酒店我来安排。”
苏晓晓：“不用！机票我自己买！这点钱我还是有的！”
她回复得很快，透着一股被委以重任的兴奋。
结束通话，顾伞放下手机，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方舟团队，终于有了第二名成员。
而在几百公里外的另一座城市，苏晓晓从前台的座位上站了起来，胸口因为激动而起伏。她看了一眼自己待了三年的格子间，那些琐碎的文件、枯燥的报表，在这一刻变得无比遥远。
她的小脸上，是一种混合了激动、忐忑和巨大憧憬的复杂神情。
【天啊，月薪五万……我这是什么运气！】
【不，这不是运气。这感觉……就像是我是第一个发现宝藏的天使投资人，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时候，投中了顾伞这支最大的潜力股！】
【方舟计划的1号员工，‘日出号’未来的大副……我的天，这简直酷毙了！】
她握紧了拳头，打开电脑，新建了一个文档，敲下了标题——《离职申请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