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长生甩了甩手腕，骨节发出清脆的噼啪声，仿佛刚才那一剑不过是活动了下筋骨，连呼吸都未曾乱半分。
他反手将九霄龙吟剑随意扛在肩上，剑身与肩甲碰撞，发出“铛”的一声轻响——这声响不高，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在死寂的虚空战场中格外清晰，震得不少人心头一跳。
目光越过踉跄稳住身形的赤玉子五人，扫向远处那密密麻麻、却鸦雀无声的南域联军，唇角陡然勾起一抹张扬的笑意，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带着几分戏谑，几分桀骜，还有几分睥睨天下的狂傲：
“刚才，是哪个说……要碾死谁来着？”
话音落下，虚空仿佛凝滞了一瞬。
他微微偏头，手指掏了掏耳朵，动作随性得如同在自家庭院散步，话语却像淬了冰的利刃，直刺人心：
“老子耳朵不太好，没听清。”
“再说一遍试试？”
轻飘飘的三句话，没有蕴含半分灵力，却比最凌厉的剑气更刺人骨髓。
虚空战场上，唯有能量乱流还在发出低沉的呼啸，如同巨兽的呜咽，映衬得南域联军的沉默愈发狼狈，愈发难堪。
赤玉子五人踉跄着稳住身形，各自嘴角挂着血迹，气息紊乱如风中残烛，显化的法相光芒黯淡，几欲溃散。
他们看向楚长生的眼神，一半是深入骨髓的惊骇，一半是咬牙切齿的怨毒，可刚才那剑破五行、如入无人之境的恐怖场景还在脑海中盘旋，如同梦魇，竟无一人敢再出半句狂言。
一剑“剑一”，不仅破了他们引以为傲、耗费数百年心血的五行绝灭大阵，更是彻底斩碎了他们身为大乘巅峰修士的底气与心气。
在楚长生面前，他们如同蝼蚁见了神龙，只剩本能的畏惧，连抬头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外围，南域联军阵中，亦是一片死寂。刚才那些气势汹汹、自以为掌控全局的目光，此刻都纷纷闪躲，如同受惊的兔子，不敢与楚长生那双似笑非笑、却深不见底的眸子对视。
谁都清楚，刚才叫嚣得最凶的，此刻脸打得最疼；没人愿意当那个出头鸟，去触这位新晋剑神的霉头——那无异于自寻死路。
就在这压抑得让人窒息、连呼吸都觉得沉重的气氛中，一阵悠长平和的道号声突然响起，如同清泉滴入静潭，又似晨钟暮鼓，缓缓打破了死寂：
“无量天尊。”
太上道宫的白眉老道，轻轻一甩拂尘，雪白的拂丝在空中划出一道柔和的弧线，脚踏氤氲云气，缓缓向前飘出数丈。
他鹤发童颜，面容红润，一身素白道袍纤尘不染，仙风道骨的模样，此刻却成了这凝滞气氛中第一个开口的人，仿佛天生的调停者。
“楚道友果然是天纵之姿，初入大乘后期，便有如此通天手段，贫道佩服。”
白眉老道的声音温和醇厚，如同春风拂面，听不出半分喜怒，可话里话外却暗藏机锋，“此乃神武皇朝与太庙祖巫之争，我等本不欲过多干涉。”
“只是……太古建木和世界树，乃天地初开便孕育的灵根，关乎南域乃至整个修行界的气运流转，维系着天地灵气的平衡。”
“如此神物，非一家一姓可独占，理当惠及众生，方合天道。”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天元子身后那株遮天蔽日、散发着古老生机的建木虚影，又转向楚长生身后那棵叶脉流转着混沌光华、仿佛蕴含一方世界的世界树，语气凝重，字字句句都带着不容置疑的“道义”，仿佛他才是站在天地道义制高点上的守护者：
“楚道友方才那一剑，神乎其技，似已触及大道本源，贫道自愧不如。然人力有时而穷，道友初登大乘后期，境界尚未稳固，根基未扎，灵力底蕴亦未必深厚。以一己之力，当真要逆抗我南域所有同道吗？”
这番话，可谓绵里藏针，先捧后压，拿捏得恰到好处。既点明了楚长生“境界未稳”的所谓“弱点”，试图动摇人心。
又将太古建木和世界树抬到了“南域公器”的高度，占据道义高地，试图让楚长生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毕竟，“独吞至宝”的帽子一旦扣下，就算是神武皇朝的盟友，也可能心生芥蒂。
话音刚落，焚天谷的焚九州便瓮声接口，声如闷雷炸响，震得虚空微微震颤，带着一股焚山煮海的霸道：“白眉道友所言极是！太古建木和世界树乃天地至宝，滋养万物，维系气运，当由南域诸强共议其归属，造福整个修行界，岂容一人一皇朝私藏？”
“楚道友，你纵有惊世剑术，莫非真能敌得过在场数百大乘同道合力一击？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望道友三思！莫要因一时执念，落得个身死道消、遗臭万年的下场！”
他身材魁梧，周身萦绕着熊熊烈焰，虽未刻意释放气势，却自带一股焚尽一切的威压，话语中充满了赤裸裸的威胁，毫不掩饰其贪婪与霸道。
紧接着，小须弥山的一位老僧也缓缓上前，他身披金色袈裟，袈裟上绣满了繁复的经文，在虚空中流转着淡淡的金光；面容悲苦，双目微阖，双手合十，口宣佛号：“阿弥陀佛。楚施主杀气过盛，方才一剑破阵，伤及五位同道，已有伤天和。”
“太古建木和世界树事关重大，牵连甚广，稍有不慎便会引发滔天浩劫，生灵涂炭。施主一身剑术通天，若用于守护苍生，便是功德无量；若用于私斗，争夺至宝，恐遭天谴。”
“不若暂且罢手，由我南域各派共推贤能之士主持，商议出一个稳妥章程，既保至宝无虞，也免众生遭难，施主以为如何？”
他话语慈悲，看似句句为天下苍生着想，实则与白眉老道、焚九州一唱一和，都是为了争夺那两株天地灵根，却偏偏要披上一层“大义”的外衣，显得冠冕堂皇，仿佛他们才是救世主。
而匆匆赶到的澄心佛子，目睹此景，看着白眉老道等人颠倒黑白、借大义谋私利的模样，又看了看楚长生那云淡风轻、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姿态，无奈地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惋惜，有不忍，还有一丝深深的无力。
他终究没说一个字，转身快速退出了虚空战场，显然不愿卷入这场注定血流成河、毫无道义可言的纷争。
随着南域几方巨擘接连发话，顿时给被楚长生一剑震慑住的南域联军重新注入了底气。
是啊！
他楚长生再强，终究是刚突破不久，境界未固，灵力底蕴未必深厚！
他们这边，大乘修士足有数千之多，更有太上道宫、焚天谷、小须弥山这等传承万古的顶级势力坐镇，底蕴深厚，高手如云，就算车轮战，耗也能耗死他！
更重要的是，白眉老道等人已然将这场“争夺私仇”定性为“共议公器”，既让他们联手的姿态不那么难看，又能占据道义高地，分化神武皇朝可能有的潜在同情者，可谓一箭双雕！
一时间，南域联军阵中重新响起了窃窃私语，原本躲闪的目光，又渐渐变得灼热起来，看向太古建木和世界树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贪婪与觊觎，如同饿狼盯上了肥肉。
“放屁！”
一声怒喝陡然炸响，如同惊雷，瞬间压过了所有窃窃私语。钱万贯须发皆张，周身灵力激荡，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白眉老道等人，破口大骂：“太古建木乃天元道友本命灵根所化，自幼相伴，生死与共；世界树更是楚前辈以身蕴养、逆天而生的至宝，耗费无数心血！”
“何来‘天地公器’之说？尔等觊觎他人至宝，便扯虎皮做大旗，编造冠冕堂皇的理由，当真无耻之尤！脸皮厚到了极点！”
剑啸天更是冷哼一声，周身剑气冲霄而起，化作漫天剑影，锋芒毕露，仿佛要将虚空都撕裂：“要战便战，何须多言！废话说了一堆，不过是想抢东西罢了！想动我神武皇朝的根基，想夺楚前辈的至宝，先问过我等手中之剑！今日，纵使身陨，我等也绝不退缩！”
他身后，一众神武皇朝的修士也纷纷怒喝，灵力激荡，战意盎然，声浪滔天，愿与楚长生、天元子共进退，哪怕面对千军万马，也绝不低头！
而天元子依旧神色平静，负手而立，仿佛眼前这场唇枪舌剑、暗流涌动的纷争与他无关。
他只是淡淡地看向白眉老道等人，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仿佛在看一群跳梁小丑在台上卖力表演，可笑又可悲。
他们以为，凭几句空话，就能夺走他的本命灵根，就能撼动楚长生的根基？简直是痴心妄想！
虚空战场之上，剑拔弩张，两股截然不同的气势轰然碰撞，一边是南域联军的贪婪与霸道，一边是神武皇朝的决绝与忠诚，天地灵气为之紊乱，一场席卷整个南域的大战，已然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楚长生指尖捻了捻耳廓，眉头微蹙，仿佛被耳边嗡嗡的聒噪扰得极不耐——那语气，那姿态，就像在驱赶一只烦人的苍蝇。
他缓缓放下肩头的九霄龙吟剑，剑尖斜指下方虚空，幽蓝的虚空在剑锋下微微荡漾，如同被戳破的水面，泛起圈圈涟漪，连周遭紊乱的能量乱流都在剑锋前悄然分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