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古坟场的死寂,是连魂魄都能溺毙的沉。
先前尚在空气中游弋的细碎声响——修士们压抑的喘息、锦袍摩擦的窸窣、甚至尘土落在骸骨上的微响。
此刻尽数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
风裹着彻骨的寒意奔袭而来,却在触及场中那道玄衣身影的刹那,骤然凝固。
连那些被卷起的枯骨,都悬在半空,如同被钉死在时光中的孤魂。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骨骼仿佛锈死,唯有目光,像淬了冰的毒针,死死钉在轩辕斩仙身上。
目光里交织着惊惶、茫然与颠覆一切的骇然——金丹修士,竟能强至如斯?
他们曾以为,“天骄”二字,意味着筑基破境如饮水,金丹越级斩元婴;他们曾坚信,修行境界是铁铸的阶梯,筑基到金丹是天堑,金丹到元婴是鸿沟,不可逾越。
可方才那一幕,将他们数十年奉为圭臬的认知,碾得粉碎,连残渣都不剩。
轩辕斩仙缓缓收掌,动作轻柔得像拂去衣上的一片新雪。
身后那曾映照天地的太极图,随着他掌心回拢,如潮水般层层褪去光华,最终重新凝成一缕纤细的黑白二气,缠绕在他指尖,悠悠流转。
这气息微弱得仿佛下一刻就要被风吹散,与方才石破天惊、震退三大天骄的煌煌天威判若云泥,恍然间,让人怀疑那一切是否只是集体沉沦的一场幻梦。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无波无澜。
视线掠过倒地不起的三大天骄——他们嘴角淌着触目惊心的红,原本挺拔的身躯此刻软塌如断了脊梁的傀儡;掠过面无人色的武元宸。
他攥紧的拳头指节惨白,额角青筋暴起如虬龙,连呼吸都压抑得近乎窒息;最后,那目光如无形的枷锁,稳稳落在了李承嗣身上。
这位始终按兵不动的修士,此刻脸色凝重得能拧出水来,下颌线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连垂在身侧的宽大衣袖,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现在,你可看清了?”
轩辕斩仙的声音响起,没有半分起伏,却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死水,在每个人凝固的心湖里,硬生生砸开圈圈涟漪。
李承嗣的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干涩的吞咽声在绝对的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他看清了。
看得比在场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都要绝望。
方才电光火石的一瞬,三大天骄的杀招同时爆发,灵力奔腾,道法轰鸣。
可轩辕斩仙,只是那么随意地抬了抬手。
那缕看似脆弱的黑白二气便化作遮天太极图,不仅轻描淡写地接下了三股足以崩山裂石的狂暴力量,更在所有人思维都跟不上速度的刹那,精准无比地找到了三道功法运转时,那短暂得如同眨眼般的间隙。
那是引气时最本能的滞涩,是招式转换间最隐秘的空当,连施展者自身都未曾察觉!
然后,那黑白二气便化作了世间最锋利的刃,顺着那微不可查的间隙悄然钻入,如同庖丁解牛,以无厚入有间,游刃有余地将三人的力量从根源上瓦解、崩碎,再以更为磅礴、更为本质的力道,沛然莫御地反震回去。
这不是蛮力上的粗暴碾压,而是如同成人俯瞰稚子舞棍,是境界上令人绝望的天渊之别!
“看清了。”李承嗣缓缓开口,眼中闪过一丝怒意,“这……绝非金丹境该有的境界。”
“境界?”轩辕斩仙轻轻摇头,指尖那流转的黑白二气似乎也随之慢了几分,带着一种洞悉万物的嘲弄,“你们所理解、所追逐的境界,不过是前人划下,用以禁锢后来者的囚笼罢了。”
那缕气在他指尖活泼地流转,忽明忽暗,每一次纠缠、每一次轮转,都仿佛有开天辟地的混沌景象在生灭,有日月星辰的轨迹在隐现,有草木枯荣、万物生死的轮回在演绎。
“你们耗尽心神,一味追求更高的境界,更强的力量,将‘筑基’‘金丹’‘元婴’这些名号当作毕生目标,却早在狂奔的途中,遗忘了修行的根本。”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字字如锤,敲打在每个人的道心之上,“修行,从来不是灵力的堆砌,不是境界的突破,而是认知天地,明见自我。”
话音落下的刹那,轩辕斩仙周身的气息,骤然剧变!
原本萦绕着他,属于金丹中期的强横灵力波动,竟如同退潮般飞速跌落——
金丹中期的光华黯淡下去,金丹初期的威压收敛无踪,结丹巅峰的气息消散于无形;紧接着,筑基巅峰、筑基后期、筑基中期……
境界一路下滑,势不可挡,直到最后,只剩下炼气期那微薄得如同风中残烛的灵力,萦绕在他周身。
那气息弱小得可怜,仿佛随便一个初入仙门的凡人修士,都能轻易将他压制。
“哗——!”
死寂被彻底撕碎,全场修士如同炸开的油锅,一片哗然!
“散功?!他……他这是自毁道基吗?疯了!绝对是疯了!”有人失声尖叫,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惊骇。
“好不容易修炼到金丹中期,眼看大道可期,怎么会……难道是刚才硬接三招,留下了无法挽回的道伤?”
“不对!快看他指尖!看那黑白二气!”
一声尖锐的惊呼压过了所有嘈杂,无数道目光再次聚焦于轩辕斩仙的指尖。
就在他自身修为跌至谷底的同时,那缕黑白二气,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膨胀!
黑气深邃如渊,浓稠得仿佛能滴下墨汁;白气炽盛如阳,纯净得能映照出灵魂的倒影。
它们激烈地纠缠着、盘旋着,越来越凝实,越来越磅礴,散发出的道韵让周遭空间都在微微扭曲。
最终,伴随着一声若有若无的道音轻鸣,它们猛地扩散开来,化作一道丈许方圆、凝若实质的太极图,悬浮于轩辕斩仙身后。
太极图缓缓旋转,黑与白的界限处流淌着淡淡的金色辉光。
图中,似有山河社稷的虚影沉浮,有日月星辰的轨迹运行,更有生老病死、因果轮回的宏大景象在不断演绎。
它的每一次转动,都引动着整个万古坟场的天地灵气随之共颤,仿佛这方天地,都在朝拜这至高道理的显化!
“我轩辕斩仙,幼年漂泊,于尸山血海中捡回过性命,在破庙残垣间啃食过树皮。”
他再次开口,声音里第一次染上了些许情绪,那不是骄傲,也非嘲讽,而是一种居高临下、看透众生的悲悯,“年近十八,方触修行之门径。然,我以先天灵物铸就道基,修的是失传已久的太古禁术,更身负这太极阴阳神体。”
他抬眼,目光落在李承嗣那惨白的脸上,那悲悯之中,更添了几分如同看待迷途羔羊般的意味:“而你们,这些所谓的凡俗天骄,依仗着家族传承的功法,凭借着些许天赋便沾沾自喜,坐井观天……拿什么,来与我相争?”
李承嗣的脸色,从凝重到惊惶,再到此刻,已是一片死灰般的惨白。
他终于明悟了。轩辕斩仙能以金丹修为碾压他们这些天骄,依靠的从来不是灵力的雄浑程度,而是对“道”的理解,是对规则、对本源的掌控力。
这是一种完全超越了传统境界束缚,直指大道根源的恐怖力量!
“修行之路,归根结底,是一条认知之路。”轩辕斩仙缓缓抬起手臂,他身后的太极图随之轰然扩张,黑白二气如潮水般翻涌奔腾,道道玄奥的符文在图中亮起,光芒温和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迅速笼罩了整个万古坟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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