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我问过啦！”剑棠凰晃了晃马尾，银铃叮当作响，笑得有些狡黠，像偷了腥的猫，“小师弟说要留着时间修炼，没空跟咱们去，今天就咱们俩！”
轩辕斩仙闻言，眉头几不可查地挑了一下。他看着剑棠凰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面明晃晃写着“快答应我”，连眼尾都带着点讨好的弯度——哪里还猜不到这丫头的心思，分明是想撇开楚站骁，单独拉着自己出门。
他本想拒绝。眼下离明日之会只剩一日，每分每秒都该用来打磨实力，抓紧时间修炼才是正途，哪有功夫浪费在游山玩水上？可话到嘴边，目光却扫过剑棠凰的脸：她嘴角翘得老高，眼底满是期待，连说话的语气都带了点软乎乎的撒娇意味，像极了昨日听闻能去宴会时，那副又惊又喜、眼睛亮得像星星的模样。
到了舌尖的“不妥”，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罢了。修炼讲究张弛有度，总绷着弦反而容易断。
这丫头自小在宗门长大，初来皇都，对这繁华城池好奇，也是人之常情。
“仅此一次。”他声音依旧平淡，却已是松了口，像融了点暖意的冰。
“太好了！大师兄你最好了！”剑棠凰瞬间欢呼起来，笑容炸开，像朵骤然绽放的芍药，明艳又热烈。
她几步上前，伸手就想挽住轩辕斩仙的胳膊，亲昵地往他身边靠——指尖都快碰到他衣袖时，却见轩辕斩仙脚步微错，动作轻得几乎让人察觉不到，恰好避开了这过于亲近的触碰。
他没回头，只率先朝门外走去，声音里多了丝不易察觉的催促：“走吧，别耽误太久。”
剑棠凰也不介意，反而笑得更欢，蹦蹦跳跳地跟上去，银铃随着动作叮当作响，像只欢快的小雀儿：“大师兄，咱们先去城东的‘望仙楼’好不好？我听人说那是武极城最高的楼，站在顶楼能把整座城的风景都收进眼里，连远处的青山都看得清清楚楚！看完风景，咱们再去‘百味街’！钱老板说那儿有全皇朝最好吃的糖糕——外皮脆得掉渣，里面的豆沙甜而不腻；还有烤得喷香的肉脯，咬一口满是油花；对了对了，还有刚出锅的豆腐脑，撒上虾皮和香菜，热乎得能暖到心里去……”
她叽叽喳喳地说着，语速又快又急，连呼吸都带着点不稳，显然早就把路线和想吃的东西打听得明明白白，连哪家糖糕铺的队伍最长、哪家肉脯最受欢迎都摸透了。
轩辕斩仙走在前面，脚步平稳，像踩在定好的刻度上。
他默默听着她的话，没有打断——偶尔风吹过，带着她马尾上银铃的轻响，混着晨露的清新，倒也不觉得吵闹，反而添了几分烟火气。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住处，刚踏出院门，一辆装饰雅致的马车就稳稳停在了跟前。
那马车的车轮裹着厚厚的绒布，碾在地上悄无声息；车厢外雕刻着缠枝莲纹，花纹里还嵌着细碎的银线，在晨光下泛着淡光；最惹眼的是拉车的两匹白玉龙马——马身雪白如玉，没有一根杂色，鬃毛泛着淡淡的银光，连马蹄都裹着薄银甲，跑起来时定是蹄声清脆，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而马车前坐着的，正是昨日见过的福伯。
他今日穿了件簇新的青布长衫，领口袖口都浆洗得干干净净，脸上带着笑眯眯的神色，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正朝着两人挥手，手上的动作都比昨日利索了不少。
轩辕斩仙的脚步顿住了。
他看着福伯，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昨日见他时，福伯脸色还带着病气的蜡黄，像蒙了层灰，腰背也有些佝偻，连说话都透着气弱的无力；可今日的福伯，脸色红润得像年轻了十岁，原本佝偻的腰背竟挺得笔直，连握着缰绳的手都稳了不少，指节虽仍显粗糙，却没了昨日的颤抖，哪里还有半分旧疾缠身的模样？
“福老，您怎么来了？”他走上前，语气里带着几分真切的惊喜，像见着亲人好转的欣慰。
福伯笑着跳下车，动作竟比昨日利落了许多，连膝盖都没怎么打弯，落地时稳得很。
他走到轩辕斩仙面前，深深行了一礼，腰弯得极恭谨，声音恭敬又自然，像是练了千百遍：“老奴见过小主人。”
这一声“小主人”，喊得没有半分刻意，仿佛已经在他心里刻了十几年，张口就来，带着刻入骨髓的忠诚。
轩辕斩仙连忙上前一步，伸手扶住他的胳膊，指尖触到他衣袖下的手臂，竟比昨日结实了些。他语气里满是关切：“福老，您的身体……怎么突然好了这么多？”
福伯顺势起身，脸上的皱纹都笑成了花，像揉皱的纸被慢慢展平。
他摆了摆手，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轻快，像卸了千斤重担：“以前啊，是没盼头，心里空落落的，身子骨就跟着垮；如今见着小主人，知道您还好好的，有了活下去的希望，这病啊痛啊，反倒像被风吹走了似的，人自然就精神了！”
剑棠凰站在一旁，听得眼睛眨了又眨，好奇地拉了拉轩辕斩仙的衣袖，指尖轻轻扯着他的衣料，小声问道：“大师兄，这位福老是谁呀？怎么还叫你‘小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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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斩仙身形微侧，目光凝了几分郑重，为二人引荐：“棠凰，这位是福老，乃是先母当年的旧部，更是看着我长大的长辈。”话音落时，他微微颔首，那敬意并非流于表面的客套，而是从语调里自然漫出的真切。
随即他转向身侧老者，语调不自觉温和了些：“福老，这位是我的师妹，剑棠凰。”
福伯花白的眉梢轻轻一挑，原本浑浊的眼眸瞬间亮了几分，像是蒙尘的古玉被拭去浮灰。
看向剑棠凰时，先前的沉静悉数化作慈和笑意，连眼角的皱纹都软了下来。他立刻侧身，对着剑棠凰恭敬躬身，枯瘦的手搭在身侧，动作一丝不苟：“老奴福安，见过剑小姐。”
这话里诚然有看在轩辕斩仙面子上的周全，可望着剑棠凰那双灵动如秋水的眼眸——澄澈得不见半分杂质，笑容里的真心实意倒占了大半，是打心底觉得这姑娘讨喜。
剑棠凰被这突如其来的恭敬弄得脸颊微红，像染了层淡霞，连忙摆着小手往后退了半步，爽朗笑道：“福老您太客气啦！叫我棠凰就好，您是大师兄的长辈，那便是我的长辈，可当不起这般礼数！”
她性子本就直率热络，半分世家小姐的架子都无，见福老眉眼间满是对大师兄的关切，心底更是生出几分亲近。
福伯笑得眼角皱纹挤成了花，连连应着“好好好，棠凰姑娘”，看向她的眼神里，喜爱又添了几分。
他目光一转，落在身后那辆乌木马车与神骏龙马身上，语气愈发殷勤：“小主人，棠凰姑娘，马车早备妥了。瞧您二位这模样，是要出城游赏？老奴在武极城活了大半辈子，哪条街藏着百年老字号的糕点铺，哪条巷能抄近路绕通望仙楼，闭着眼都能数出来，不如就让老奴为您们驾车？”
轩辕斩仙望着福伯鬓角虽染霜雪，脊背却挺得笔直，精神矍铄得仿佛年轻了二十岁，心中暖意潺潺流动，颔首应道：“那便有劳福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