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国联络官那张脸在屏幕上扭曲成一团,声音撕裂,像被扯坏的风箱。
“它会把我们整个拖进去!无一倖免!”
“撤!”李默抓起通讯器,对著所有频道吼道,“所有非核心人员,最高优先级撤离!放弃所有外围设备!”
主控室里,警报声混杂著人们奔跑的脚步声,文件散落一地。
一片混乱中,只有一个声音,直接在李默的脑子里响起。
“来不及了。”
是顾沉。
“而且,炸不了。”
李默的动作僵住,他猛地回头,看向苏晚身后那团稳定下来的光。
“什么意思?”李默对著空气问,他知道顾沉能听见。
“它在害怕。”顾沉的声音没有起伏,“它像一个被逼到墙角,只会尖叫的孩子。你越逼它,它叫得越大声。”
苏晚没有理会周围的骚动,她只是走到自己的控制台前,调出了一个拍摄现场的实时监控窗口。
画面里,一个扮演科学家的老演员,正对著镜头念白。他讲的是一段关於星尘演化的枯燥理论。
忽然,老演员停下了。他抬起头,看向虚空,浑浊的眼睛里涌出两行泪水。那不是悲伤,也不是激动,而是一种巨大的、无法言说的悲悯。仿佛他看见了恆星的诞生与死亡。
“导演!卡!”副导演的声音从画面外传来。
老演员却像是没听见,他喃喃自语:“原来是这样原来这么孤独啊”
主控室里,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安静下来。
“看到了吗?”苏晚轻声说,像在对自己,又像在对李默,“它们不是在攻击,它们是在倾诉。顾沉把那些混乱的低语』,变成了可以被理解的灵感』。我们故事里的角色,正在听到它们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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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51区那个反应炉是真的要炸了!”李默的声音压得很低,带著血丝的眼睛死死盯著苏晚。
“那是因为军团』在里面加了料。”猎鹰的声音猛地插了进来,他將一张结构分析图投到主屏幕上,“我找到了!反应炉的几个关键能量节点,被人刻上了微型符文!结构和赵文渊那个意识飞升』的祭坛一模一样!”
“他们不是要引爆反应炉。”猎鹰的声音透著一股寒气,“他们是要把反应炉变成一个熔炉』,把那些低语者』和人类的恐惧熔炼在一起,铸造一个只听他们號令的混乱兵器。”
“所以不能撤。”苏晚下了结论,“我们一撤,恐怕就会达到顶峰,正好完成他们的献祭。”
李默看著苏晚,又看看屏幕上那个即將突破临界值的能量读数,感觉自己的脑子快要烧了。
就在这时,遗蹟守护者首领的通讯再次切入。
“我们找到了。”他的声音里带著一种发现圣物的虔诚,“在最古老的文献里,提到了共鸣仪式』。
“仪式需要一种特殊的声波频率,还有人性之声』。”守护者首领的目光,穿透屏幕,似乎落在了苏晚身上,“文献里说,那是唯一能让迷失的碎片,记起自己本来旋律的引子。”
苏晚笑了。
“李默,我需要全球同步通讯。”她坐回控制台,手指在键盘上飞舞,“不是军事频道,是民用广播,是社交网络,是一切能发出声音的地方。”
她调出一个空白的剧本分镜,在上面写下几个字:第七场:无词之舞】。
“我要全世界的人,都来跳一支舞。”苏晚抬起头,看著主控室里所有惊愕的脸,“不用排练,没有固定的动作。在广场,在客厅,在病房,在任何地方。只要跟著自己的心跳,用身体,去表达你现在感受到的。无论是恐惧,是迷茫,还是希望。”
“你疯了?”一个研究员脱口而出。
“我没疯。”苏晚的眼神很亮,“我们的祖先,在面对无法理解的星空时,就会围著篝火跳舞。那不是迷信,那是在用最原始的方式,与宇宙对话。”
“用我们活著本身,去告诉它们,我们在这里。”
李默看著她,看著屏幕上那个因为孤独而流泪的老演员,看著那些在世界各地因为恐慌而聚集的人群。他紧握的拳头,慢慢鬆开了。
与此同时,顾沉的意识深处。
无数混乱的、尖叫的、充满渴望的信息流,像一场宇宙风暴,席捲著他。
他没有抵抗。
林峰留下的逻辑框架,像一台超级计算机,將这些混乱的信息流分解、排序,寻找底层的逻辑。
“theseed”留下的情感核心,像一个共鸣腔,感受著这些信息流背后的情绪——不是恶意,而是持续了亿万年的、深入骨髓的孤独。
顾沉的“自我”,则像一个指挥家。
他抓住了林峰找到的“逻辑”,抓住了“theseed”感应到的“情绪”,然后,他將自己对苏晚的爱,对这个世界的守护,这些最纯粹的人类情感,作为第三个音符,加了进去。
逻辑,是do。
孤单,是sol。
爱,是i。
他用自己的意志,將这三个音符,按在了一起。
一个最简单,却又最稳固的“和弦”,在他的意识宇宙里,第一次响起。
这个“和弦”,沿著“门”的连接,传递给了那些狂乱的“低语者”。
世界,仿佛安静了一瞬。
主控室里,正在全球各地蔓延的“集体幻觉”报告,忽然间,全部停止了。
纽约时代广场上,那个仰望天空、表情痴迷的男人,眨了眨眼,像是刚从一场大梦中醒来,他困惑地看了看周围,然后掏出手机,给自己远方的家人发了条信息:“我爱你。”
亚马逊雨林里,那个集体行进的部落,停下了脚步。为首的萨满,用古老的语言,唱起了一首关於“回家”的歌。
变化,在悄无声息地发生。
“头儿你看”猎鹰的声音带著颤音。
主控室里,苏晚身后那团代表深沉的光,忽然发出了一阵低沉的,仿佛来自宇宙深处的“哼唱”。
嗡——
那不是声音,是一种震动。一种能穿透物质,直达灵魂的共鸣。
这个“哼唱”声,沿著无形的网络,传遍了整个地球,也传到了內华达州沙漠的地底。
51区的监控画面上,那个即將爆炸,能量读数已经变成一串乱码的暗红色反应炉,停止了膨胀。
它內部那狂暴的,足以撕裂维度的能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抚过,慢慢平息下来。
刺目的暗红色,开始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温润的,如同创世之初的乳白色光芒。
反应炉的外壳,在光芒中开始粒子化,消散。它不再是一个“熔炉”,而是在“升华”,变成了一个“子宫”。
在光芒的最核心,那团由无数“低语者”和人类恐惧匯聚成的黑暗阴影,开始收缩,凝聚。
它那扭曲、狂乱的形態,在低沉的“和弦”哼唱中,被一点点抚平,重塑。
最终,它蜷缩成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一个蜷缩著的,仿佛还在沉睡的婴儿的轮廓。
“李默。”苏晚的声音打断了所有人的呆滯。
李默回过神,他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
“从现在开始,”苏晚指著屏幕上那个正在拍摄的电影剧组,“墨子科技所有计算资源,所有通讯渠道,全部为《门:开场白服务。”
她看向李默,一字一句,无比清晰。
“我们要赶在那个孩子』醒来之前,为它准备好第一首摇篮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