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苏澜一的指尖轻轻描摹着楚明霄紧蹙的眉峰。他苍白的面容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连在昏迷中仍不安稳。
季青将药箱搁在案几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王爷身份尊贵,体质又与常人不同,不适合在军中养伤。出一个青玉瓷瓶,晶莹剔透的瓶身映出两人凝重的面容,\"需得回王府静养。\"
苏澜一攥紧了衣角,案头还堆着未批的军报,苏家大营还有很多需要她来做决断。劳烦你和程侍卫了。\"
季青言罢匆匆退出了大帐,不多时,帐外传来战马的嘶鸣,夹杂着程蹊急躁的下令声。苏澜一迅速拭去眼角湿意,将药丸含入口中,就着瓷瓶中的花露,俯身渡进楚明霄唇间。
花露的清香在两人唇齿间弥漫开来,混着一丝泪水的咸涩。楚明霄苍白的唇上沾着水光,眉头微蹙却仍未转醒。苏澜一执起他滚烫的手,将脸颊贴在那布满薄茧的掌心,直到他肌肤的温度渐渐回落,才稍稍松了口气。
帐外骄阳高挂,程蹊来回踱步的脚步声惊起了树上栖息的鸟雀。三十名王府亲卫已整装待发,黑甲在阳光下依旧泛着冷冽的光泽。
季青猛地将他拽到阴影处,银针包在腰间发出轻响:\"是阎罗笑,王爷的毒又要犯了。齿间挤出,带着森然寒意,\"等王爷退烧立即启程,万不可让王妃知晓!\"
正午的骄阳炙烤着辕门,热浪扭曲了远处的景象。更鼓声穿过层层热雾传来,闷重得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季青的叹息混在这灼热的风中,还未出口便被蒸腾殆尽。她抬手遮了遮刺目的阳光,望着主帅大帐前猎猎作响的军旗。
旗面被晒得发烫,在热风中翻卷时发出皮革般的脆响。一滴汗顺着她的太阳穴滑落,在下颌悬了片刻,最终砸在滚烫的黄土上,瞬间消失无踪。
程蹊的黑甲反射着刺目的光,他抬手擦了擦顺着眉骨流下的汗水:\"这鬼天气,这真让人心焦,也不知王爷\"话未说完,又被热浪堵了回去。
季青的银针包在腰间发烫,她最后望了一眼大帐——帐帘紧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与热浪,只留下一个令人窒息的秘密,在这酷暑中静静发酵。
季青望向主帅大帐——那里烛火依然明亮,映出苏澜一纤瘦的剪影。她正俯身为楚明霄擦拭额角的冷汗,丝毫不知他昏迷不醒是因为\"阎罗笑\"。
“不能再拖了。未有过的凝重,将声音压得极低,\"阎罗笑拖得越久,反噬越重。帐帘,喉间发紧,\"你去问问王妃,王爷的热可退了?\"
程蹊的黑甲被晒得滚烫,掌心沁出的汗水在刀柄上打滑。他望着自己投在地上的影子——短短一截,正如他此刻进退维谷的处境。
掀开帐帘的刹那,药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程蹊眯起眼,看见苏澜一单薄的背影映在屏风上,正用沾了冰水的帕子为楚明霄擦拭脖颈。那帕子每过一处,便蒸腾起淡淡的白雾。
她猛地从屏风后探出脑袋,通红的眼眶让程蹊心头一颤。
话音戛然而止。她突然俯身,将一个吻印在楚明霄冰凉的眉心。泪水砸在他眼睫上,溅起细碎的光。
程蹊捧着那方浸满泪水的丝帕,急匆匆地退了出去。当他掀开车帘时,发现季青早已在车厢四角挂好了,冰玉髓制成的鉴匣,正幽幽地冒着寒气。
程蹊嘴角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与四名黑甲亲卫入了大帐,四人小心翼翼地抬起锦榻。楚明霄玄色的衣袍垂落,在晨光中泛着幽暗的光泽,像一匹失去生气的绸缎。
马车帘幔被季青掀起一角,露出里面铺好的冰簟。当锦榻被稳稳安置在车厢内时,程蹊才发现自己的中衣早已被冷汗浸透,紧贴在脊背上,被夏风一吹,竟然冷得刺骨。
马车辚辚驶出辕门时,苏澜一攥碎了案角的竹简。碎屑刺入掌心,血滴顺着手腕滑进袖口,鲜血染红了罗衣,她却丝毫不在乎。
掌心传来钻心的锐痛,却抵不过心头撕裂般的万分之一。刹那间,万千思绪如潮水决堤——他苍白的面容、冰凉的指尖、临别时轻颤的睫毛,都化作滚烫的泪,从眼眶汹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