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仙域重归宁静。虚空外被冰封的魔军,在魔尊离去后不久,便被安子轩挥手间解除了禁锢。蚀骨魔将与赤燎统领带着残余部下,狼狈不堪地遁入虚空,连一句狠话都未曾留下,只余下那片空间尚未完全平复的能量涟漪,证明着方才那场惊动三界巨头的对峙。
静室之内,气氛却并未随着外敌的退去而变得轻松。墨璃坐在寒玉床沿,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尖因用力而泛白。虽然父尊最终妥协,百年内她可留在北冥,但最后那充满杀意的警告,以及被迫与父尊对立的事实,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她的心头。她深知父尊的脾性,今日的退让绝非终点,百年之约,更像是一个缓刑期。
崔十四盘膝坐在她对面的蒲团上,眉头紧锁,脸上不见了平日里的阳光跳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思索。他体内元婴期的灵力缓缓流转,感受着那份因“九死轮回体”第三次破而后立带来的强大力量,但这力量,在方才面对魔尊那毁天灭地的威压时,依旧显得如此渺小。若非安子轩,他早已灰飞烟灭。这种无力感,以及墨璃因他而承受的压力,让他心中憋着一股火,一股迫切想要变强,想要掌握自身命运的火。
安子轩立于窗边,背影依旧孤直清冷,仿佛外界纷扰皆与他无关。但他并未像往常那般彻底沉浸于自己的世界,而是留在了这间静室,无声地陪伴着。
沉默持续了许久,最终被崔十四打破。他抬起头,目光先是落在依旧不安的墨璃身上,带着安抚的意味笑了笑,随即转向安子轩的背影,声音沉稳地开口:
“安子轩,我们去魔界吧。”
此言一出,墨璃猛地抬起头,美眸中充满了惊愕与不解:“兄长?你说什么?去魔界?为什么?” 刚刚才从魔界的威胁中暂时解脱,兄长竟主动提出要去那龙潭虎穴?
安子轩也缓缓转过身,冰封般的眼眸落在崔十四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解释。
崔十四深吸一口气,组织着语言,眼神坚定:“我不是一时冲动。原因有几个。”他伸出手指,“第一,为了墨璃。”
他看向墨璃,语气变得柔和却认真:“小墨璃,今日之事,看似解决,实则隐患更大。魔尊,你父尊,他并未真正认可你留在北冥,更不会认可我这个‘兄长’。百年之约,更像是一根导火索。我们不能被动地等着百年后他再来要人,或者在这百年内,魔界其他势力,比如那个什么蚀骨魔将背后的人,暗中搞小动作。我们必须主动做点什么,化解这份敌意,至少,要让你父尊明白,你留在这里,并非受人蛊惑,也并非坏事,甚至……对魔界可能也有益处。”
他顿了顿,继续道:“第二,为了我这体质。”他指了指自己,“‘九死轮回体’,九死九生。按照之前的规律,每一次濒死破而后立,都需要更强大的压力,更极致的环境,才能激发潜力,推动下一次轮回。北冥虽好,仙气纯净,法则完善,适合稳固根基,但对于‘破’而言,这里的压力还不够。魔界环境险恶,争斗不休,魔气与仙力性质相悖,对我而言,或许是更好的磨刀石。我需要更快地变强,才能应对玄冥天尊,才能不成为你们的拖累。”
他的话语条理清晰,目光灼灼,显然经过了深思熟虑。
“第三,”他最后看向安子轩,眼神中带着一种洞悉的光芒,“也是为了你,安子轩。”
安子轩眉梢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玄冥天尊在暗,我们在明。他既然能把手伸到人界祭坛,能在仙界布局,难道在魔界就没有后手吗?”崔十四分析道,“墨璃身份特殊,是魔界公主,我们若能以合理的身份进入魔界,不仅可以化解眼前的矛盾,或许还能借此机会,探查玄冥天尊在魔界的势力,摸清他的布局。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总好过我们一直待在相对‘安全’的北冥,被动等待他下一次出手。”
他一番话说完,静室内再次陷入寂静。墨璃怔怔地看着崔十四,她从未想过,平日里看似大大咧咧的兄长,竟能思虑得如此深远。不是为了逞强,不是为了冒险,而是为了她,为了变强,也为了对抗那潜藏在暗处的巨大威胁。一股暖流混杂着酸涩,涌上她的心头。
安子轩沉默着,他冰封般的眼眸深处,似乎有无数法则符文在生灭推演。他承认,崔十四的分析,切中要害。被动防御,绝非他的风格,只是他习惯了一个人承担,习惯了以绝对力量碾压。而崔十四提出的,是一种更主动、更具策略性的破局之道。借助魔界之行,既能解决墨璃的身份隐患,又能磨砺崔十四的体质,还能探查敌情,一举三得。
只是,魔界凶险,远超崔十四的想象。即便有他护持,也难保万全。尤其是崔十四这“九死轮回体”,在魔界那种环境下,一旦引动濒死,后果更难预料。
“魔界,非善地。”安子轩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听不出倾向,“魔气侵体,于仙道修士有害无益。你体质特殊,或可适应,但过程必是九死一生。且魔界势力错综复杂,远超你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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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危险。”崔十四坦然承认,脸上却露出一抹混合着桀骜与期待的笑容,“但哪一次‘九死’不是死里求生?待在温室里,我永远无法真正掌控这体质,更别提对抗能让你都感到棘手的敌人了。至于魔界势力……”他看了一眼墨璃,“我们不是有最好的向导和内应吗?”
墨璃立刻挺直了腰板,用力点头,眼中重新燃起光芒:“对!兄长,我带你们去!我知道魔界哪里相对安全,哪里能找到压制体质或者有助于修炼的天材地宝,也知道该避开哪些势力!有我在,至少能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能够为兄长和上神贡献力量,能够主动去解决自己的身份危机,这让她瞬间从之前的低落中摆脱出来。
安子轩的目光在崔十四坚定无畏的脸庞和墨璃重新焕发神采的眸子间流转。他看到了一种蓬勃的、不屈的生命力,一种敢于向命运挥拳的勇气。这与他漫长神生中见过的所有生灵都不同。或许,这正是“九死轮回体”选中他的原因,也是……自己道心产生波澜的缘由。
清静,固然重要。但若这清静是以牺牲这份炽热的生命力为代价,是以放任危机潜伏为代价,那这清静,不要也罢。
良久,安子轩微微颔首。
“可。”
一个字,掷地有声。
他同意了崔十四的决定。
“不过,”他补充道,目光落在崔十四身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此行以探查与磨砺为主,非到万不得已,不可主动涉险,更不可轻易引动体质濒死。一切,需听本神安排。”
“没问题!”崔十四爽快答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又充满斗志的笑容,“你是大佬,你说了算!”
墨璃也兴奋地差点跳起来,眼中闪烁着计划得逞般的光芒。前往魔界,意味着兄长和上神将有更多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机会,这简直是cp粉的顶级福音!
安子轩看着瞬间恢复活力的两人,尤其是崔十四那灿烂的笑容,冰封的眼眸深处,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悄然掠过。
前往魔界的决定,就此定下。这并非仓促的逃亡,而是一次主动的出击,一场置于死地而后生的历练,更是一盘针对幕后黑手的大幕拉开。前路注定荆棘密布,魔影重重,但三人的心中,却都燃起了不一样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