瘫倒在地的崔十四，感觉身体像被掏空，每一寸肌肉都在呻吟，每一道经脉都残留着失控能量冲刷后的灼痛和冰寒。精神上的疲惫更是如潮水般涌来，让他连动一下眼皮都觉得费力。墨璃端来的那点水，只是杯水车薪。
他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大口喘息，意识在清醒与昏沉的边缘徘徊。体内那缕微弱的青色灵气几乎感应不到，仿佛已经消散。而原本盘踞各处的灰色死气，也似乎因为之前的反复折腾而变得沉寂稀薄。
就在他以为这次修炼以彻底失败告终，需要漫长的时间才能恢复时，异变陡生。
那沉寂的丹田最深处，一点微不可察的奇异波动，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悄然荡漾开来。并非灵气，也非之前那种充满毁灭意味的死气，而是一种更加原始、更加晦涩、仿佛蕴含着“终结”与“起始”两种矛盾意境的力量。
这股力量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它如同润物无声的春雨，悄然流淌过崔十四干涸、受损的经脉。所过之处，那些因能量冲突而产生的细微裂痕，竟以一种缓慢但清晰可辨的速度开始弥合、加固。肌肉的酸痛和精神的疲惫，也被这股力量温柔地抚慰着，虽然未能立刻恢复，却止住了继续恶化的趋势。
更让崔十四感到震惊的是，周围空气中那些原本对他爱搭不理的、五颜六色的灵气光点，此刻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牵引，变得活跃起来，并且……似乎对他减少了一丝排斥？
虽然它们依旧没有主动涌入他体内，但当他下意识地、按照之前那套“平衡理论”残留的意念，再次尝试进行微弱的引导时，竟然有一小撮淡黄色的土属性灵气和一小撮青绿色的木属性灵气，晃晃悠悠地、带着几分不情愿，却又似乎无法完全抗拒那股源自他丹田深处的奇异吸力，慢吞吞地融入了他的身体！
这个过程依旧伴随着细微的刺痛和冰寒感，生死二气的冲突并未完全消失，但比起之前那种近乎自残的剧烈撕扯，已然温和了太多。这两缕新加入的灵气，与丹田深处那丝奇异的力量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然后沿着之前被初步开拓、并刚刚被修复加固过的经脉路径，开始了一种生涩却相对顺畅的运行。
破而后立！
崔十四脑海中猛地闪过这四个字。安子轩说过，九死轮回体，每一次濒临绝境，破而后立，都会带来蜕变！
他之前那几十次失败的修炼，一次次在生死二气的冲突中挣扎，一次次将经脉和心神逼迫到极限，看似徒劳无功，笑料百出，实则正是在进行一次次的“破”！而此刻，当他的身体和精神达到某个临界点后，体质深处蕴含的潜能被激发，开始了“立”的过程！
修复损伤，强化根基，甚至……提升了对天地灵气的亲和力！
虽然这种提升微乎其微，运行依旧磕磕绊绊，距离真正的“顺畅”还差得远，但这确确实实是实实在在的进步！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丹田内不再只有那一缕孤零零的青色灵气，而是多了一缕黄色和一缕绿色，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三者在那丝奇异力量的调和下，勉强维持着一个极其脆弱的平衡，缓缓运转。
他身上的气息，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稳定下来，脸色虽然依旧苍白，却不再死灰，呼吸也变得均匀有力。
这一切的变化，都被房间内的另外两人清晰地感知到。
墨璃原本只是带着几分同情和好奇旁观，但当她感受到崔十四体内那股晦涩波动的出现，以及灵气被主动吸纳的景象时，紫色的眼眸中瞬间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这……这是什么恢复速度？还有，那突然出现的奇异波动是什么？竟然能引动外界灵气？他不是刚刚才修炼得死去活来，差点把自己练废吗？怎么转眼间就好像……因祸得福了？
她看向崔十四的眼神彻底变了，之前的轻视和几分看戏的心态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审视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这个看似阳光开朗、甚至有些傻气的少年，身上隐藏的秘密，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多，还要诡异。
而一直静立一旁，神色淡漠的安子轩，此刻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也终于荡开了一圈清晰的涟漪。
他的感知远比墨璃敏锐和深刻。
他清晰地“看”到了崔十四丹田深处那股奇异力量的萌芽，那并非普通的生灵之气，也非纯粹的毁灭死气，而是一种……接近于“轮回”本源的雏形力量。虽然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但其本质之高，意蕴之深，连他都感到一丝动容。
他也看到了那两缕被吸引而来的土、木灵气，看到了它们在崔十四体内那笨拙却有效的运行。
“九死轮回体……果然名不虚传。”安子轩在心中低语。这种近乎不讲道理的“破而后立”特性，这种对肉身和神魂近乎毁灭性锤炼后带来的飞速成长，确实超出了许多常规认知。
但更让他感到一丝疑惑的，并非体质本身。
而是崔十四这个人，以及他那套看似离经叛道，却隐隐契合了某种至理的“平衡理论”。
一个来自异界的灵魂，一个看似与修真文明格格不入的思维模式，却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在无人指导的情况下，凭借自身那点粗浅的、夹杂着怪异术语的理解，硬生生在绝境中蹚出一条似是而非的路，并且成功引动了体质最深处的潜能。
这是巧合？还是某种……他尚未洞察的必然？
安子轩的目光落在崔十四身上，第一次带上了超越“观察对象”和“契约者”的、纯粹的探究意味。这个少年，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不仅自身泛起了奇特的涟漪，似乎也在悄然影响着周围既定的轨迹，包括……他自己那亘古不变的心境。
崔十四对此毫无所觉。他正沉浸在第一次真切感受到“进步”的喜悦中。他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体内那脆弱的三色灵气平衡，感受着它们缓慢运行带来的微弱力量感，以及身体被逐步修复的舒畅。
虽然过程痛苦又尴尬，但结果，似乎还不错？
他睁开眼，恰好对上安子轩那双深邃如星海、此刻却似乎比平时多了些什么的眸子。
“上神，我……我好像，成功了一点？”他带着一丝不确定和兴奋问道。
安子轩凝视了他片刻，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却似乎少了几分之前的绝对淡漠：“嗯。初窥门径，不得懈怠。”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你之方法，虽粗糙凶险，然……方向无误。继续体悟。”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身影如同融入空气般，消失在房间内。
留下崔十四愣在原地，回味着安子轩最后那句话和那似乎与往常不同的眼神。
方向无误？
这是……肯定？
崔十四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得到这位深不可测的上神的认可，哪怕只是极其有限的认可，也让他觉得之前所有的痛苦和狼狈都值了。
墨璃走到他身边，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叹和崇拜：“十四哥哥，你刚才好厉害！那么难受都坚持下来了，而且好像还突破了？”
崔十四挠了挠头，嘿嘿一笑，虽然身体依旧疲惫，但精神却前所未有的振奋。
“运气，运气而已。”他嘴上谦虚着，心里却已经燃起了熊熊斗志。
九死轮回体是吧？修炼艰难是吧？
那就来吧！
看看谁能笑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