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初升，将清河镇笼罩在一片淡金色的光晕中。悦来客栈那间所谓的“上房”内，崔十四正面临着他穿越以来最严峻，也最令人哭笑不得的挑战——第一次正式修炼。
安子轩并未传授什么惊天动地的神功秘籍，只是根据崔十四那“生死平衡”的初步构想，在他脑海中烙印下一条经过微调、更加适合九死轮回体的初始能量运行路径。这条路径比《基础引气诀》复杂数倍，涉及数十个细微的节点转换，要求修炼者在引动生灵之气的同时，必须分心引导轮回死气在特定节点形成“涡旋”或“压力”，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在悬崖边漫步。
“凝神，静气。意守丹田，感气而动。”安子轩的声音清冷如旧，在一旁指导。他已布下一道简单的隔音结界，防止修炼过程中的异动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墨璃则乖巧地坐在房间角落的凳子上，双手托腮，紫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崔十四，脸上写满了“好奇”与“崇拜”，仿佛在观看什么了不得的表演。
崔十四深吸一口气，盘膝坐好，闭上眼睛。他努力摒弃杂念，将意念沉入那片灰蒙蒙、仿佛遍布裂纹的丹田气海。那缕微弱的青色灵气如同受惊的小鱼，在浓郁的灰色死气中瑟瑟发抖。
“开始。”安子轩令下。
崔十四集中精神，尝试驱动那缕青色灵气，按照新的路径开始运行。同时，他必须分出一部分心神，去感知、去调动周围那些如同冰冷暗流般的灰色死气。
第一步就出了问题。
他的意念刚刚触及一股较强的死气，试图引导它在前方一个节点形成“助推压力”，那死气却像是被激怒的毒蛇，猛地反噬过来，不仅没能形成压力，反而差点将那缕青色灵气冲散。一股冰寒刺骨的剧痛顺着经脉蔓延，崔十四闷哼一声，身体剧烈一晃，额头瞬间渗出冷汗。
“力道过猛，意念不纯。”安子轩的声音平淡地指出问题，“死气非蛮力可驱，需以神念引导，如臂使指，寻其惰性，顺势而为。”
崔十四龇牙咧嘴地稳住心神，再次尝试。这一次，他放缓了意念，更加小心翼翼。然而，或许是过于谨慎，对死气的引导又显得绵软无力，那团死气懒洋洋地不为所动，未能形成有效的“压力”，导致青色灵气运行到那个节点时速度骤降，几乎停滞不前。
“太弱。此非请客吃饭。”安子轩的点评依旧简洁犀利。
崔十四感觉自己像个同时要操控左右手画不同图案的初学者，左右脑都快打结了。他咬紧牙关，不信邪地再次尝试。
结果……更糟了。
他试图在一个关键节点同时引导生死二气形成一个微妙的“平衡涡旋”，结果心神分配不均，对灵气的控制一松，对死气的引导一紧。只听他体内传来一声轻微的“噗”响，如同漏气的声音。那缕青色灵气没能顺利通过节点，反而被失控的死气倒卷，差点被逼出体外。而他整个人则因为能量逆冲，不受控制地“噗”地放了一个响亮悠长的屁。
“……”
房间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角落里的墨璃先是一愣，随即肩膀开始不受控制地轻轻抖动，她飞快地用手捂住嘴，但那双弯成了月牙的紫眸和涨红的脸颊，彻底出卖了她。她拼命压抑着，才没有笑出声来，但那压抑的、如同小动物呜咽般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就连一旁始终面无表情的安子轩，那完美如冰雕的唇角，似乎也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虽然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崔十四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太丢人了！在一位清冷上神和一位（看似）柔弱美丽的少女面前，修炼修到放屁？！这要是传回地球，他崔十四的脸还要不要了！
“意不专，气不稳，神散乱。”安子轩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闻到，继续用他那毫无波澜的声音点评，“重来。”
崔十四欲哭无泪，只能硬着头皮，顶着巨大的尴尬，重新开始。
接下来的过程，更是状况百出，笑料不断。
有时他引导死气形成“压力墙”太过成功，直接把那缕弱小的灵气“拍”在了经脉壁上，震得他气血翻涌，眼冒金星。
有时他试图构建“生死涡旋”，结果控制力不足，涡旋瞬间崩溃，生死二气如同脱缰的野马在他体内乱窜，让他浑身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表情扭曲如同鬼畜。
有一次，他好不容易引导灵气运行了小半路径，眼看就要通过一个复杂节点，却因为心神消耗过度，一个恍惚，意念松懈，那缕灵气如同脱线的风筝，在经脉里胡乱冲撞起来，带着一股灰色的死气尾巴，差点走火入魔。幸好安子轩及时弹出一缕仙光，强行将其导正。
最惊险的一次，他误判了一个节点的承受能力，引导的死气稍微多了一丝，结果那个节点附近的经脉仿佛被冻结，灵气无法通过，而后续涌来的生死二气在那里不断堆积，眼看就要爆炸。危急关头，安子轩再次出手，一股柔和的力量瞬间抚平了暴动的能量，才避免了他被自己“撑爆”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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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房间内，时而响起崔十四压抑的痛哼，时而传来他因能量失控导致的怪异肢体动作（比如突然手舞足蹈一下，或者脖子诡异一梗），时而还有他因心神疲惫而发出的沉重喘息。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混合着能量波动和淡淡尴尬的气氛。
墨璃从一开始的拼命忍笑，到后来看得目瞪口呆，再到最后，眼神里甚至带上了一丝……同情？她看着崔十四一次次失败，一次次在痛苦和滑稽中挣扎，又一次次咬牙重新开始，那份执着和韧性，倒是让她收起了几分看戏的心态。
这个便宜哥哥，似乎并不只是个运气好的傻瓜。
终于，在不知道第几十次失败后，崔十四感觉自己的精神和肉体都达到了极限。他脸色苍白如纸，浑身被汗水浸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四肢百骸无处不痛，丹田气海更是空空荡荡，那缕灵气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连带着死气都似乎沉寂了许多。
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歪，直接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今日到此为止。”安子轩的声音响起，听不出是满意还是失望，“初次修炼，能维持心神不溃，未酿成大祸，已属不易。”
这算是……安慰？崔十四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墨璃连忙起身，倒了一杯水，小心翼翼地端到崔十四身边，轻声细语：“十四哥哥，你没事吧？喝点水。”她的眼神里带着真挚的关切，虽然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未能完全压下去的笑意。
崔十四就着她的手，勉强喝了几口水，感觉干得冒烟的喉咙舒服了一些。他看着墨璃近在咫尺的、带着担忧的精致脸庞，又瞥了一眼旁边依旧清冷如仙的安子轩，再回想自己刚才各种丢人现眼的场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想笑，又想哭。
这就是他的第一次正式修炼。没有想象中的霞光万道，没有修为突飞猛进的爽快，只有无尽的痛苦、失控、尴尬和挣扎。
但他确实活下来了。而且，在这一次次堪称“惨烈”的失败中，他对于生死二气的特性，对于那套“平衡理论”的实践，有了最直观、最深刻的， albeit paful， 体会。
他躺在地上，望着屋顶那布满蛛网的房梁，忽然扯着嘴角，无声地笑了笑。
虽然过程笑料百出，狼狈不堪。
但这第一步，他终究是迈出去了。
用这种独一无二的、属于他崔十四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