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队伍已踩着露水踏上往武汉的官道。车轮碾过碎石路的“咕噜”声,马蹄轻踏泥土的“嗒嗒”声,还有百姓们偶尔的低语,交织成一路向前的节奏。李老栓骑着一匹缴获的老马,身边是儿子李虎——这娃子昨晚激动得没睡好,此刻正攥着一把磨得发亮的刺刀,眼睛里满是新奇与坚定,时不时凑到父亲身边,问些关于打仗的琐事。
“爹,待会儿要是遇到敌人,俺能跟你一起冲吗?”李虎的声音压得低,却难掩兴奋。李老栓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不远处扛着重机枪的士兵:“先学着看,别莽撞。打仗不是光有劲儿就行,得听师长的命令,护着百姓,也得护着自己。”
队伍中间的马车上,几个被救的老人正给孩子们讲故事——讲革命军怎么在信阳城打退吴佩孚,怎么在西大营救他们出来。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抱着布娃娃,突然抬头问:“张叔叔也会去武汉吗?就是那个说要给俺讲打仗故事的叔叔。”
旁边的年轻士兵心里一酸,他摸出怀里小张的桃木平安符,蹲下身对小姑娘说:“张叔叔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但他会看着咱们去武汉,看着咱们打胜仗。等咱们把吴佩孚打跑了,俺就把这个平安符还给你,就当是张叔叔托俺带的。”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伸手摸了摸平安符,小声说:“那俺等着,等你们回来给俺讲张叔叔的故事。”
聂明远骑马走在最前面,听到这段对话,心里泛起一阵暖意。这些百姓,这些孩子,就是他们拼命守护的理由。他回头望了望队伍——长长的队伍像一条长龙,士兵们扛着枪,百姓们坐在车上,老的少的,男的女的,每个人脸上都没有了之前的恐惧,只剩对安稳日子的期盼。
“师长,前面有个小镇,叫李家集,咱们要不要进去休整一下,给百姓们买点吃的?”侦查兵从前面折返,手里还拿着一个刚从路边摘的野梨。聂明远点点头:“好,进去休整一个时辰,让弟兄们和百姓们都歇歇脚,顺便看看能不能买到些粮食和草药。”
队伍刚到李家集村口,就看到几个村民举着旗子站在路边,旗子上写着“欢迎革命军”。为首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汉,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裳,看到聂明远,立刻迎上来:“您就是聂师长吧?俺们听说革命军要去武汉打吴佩孚,特意在这儿等你们!俺们村准备了热粥和馒头,快让弟兄们和百姓们进来歇歇!”
原来,李家集的村民早就听说了革命军的事——之前西大营被端,百姓被救的消息,已经顺着官道传了过来。村民们都知道革命军是为百姓打仗的队伍,昨晚就开始准备热粥和馒头,就等着他们路过。
聂明远心里一暖,对着老汉敬了个军礼:“多谢乡亲们!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老汉笑着摆手,“你们为了俺们百姓打仗,俺们做点吃的算啥!快进来,粥都快凉了!”
队伍跟着村民走进村子,村口的空地上已经摆好了十几口大铁锅,锅里的热粥冒着热气,旁边的木板上放着一笼笼白馒头。妇女们正忙着给士兵和百姓们盛粥,孩子们则围着马车,好奇地看着车上的物资,时不时还会递上几颗刚煮好的红薯。
李老栓和李虎坐在屋檐下,手里捧着热粥,心里满是感慨。李老栓叹了口气:“俺活了五十多年,还是头一次见百姓这么待见当兵的。以前吴佩孚的兵来了,抢粮抢钱,还打人,哪像咱们革命军,走到哪儿都受百姓待见。”
李虎咬了一大口馒头,用力点头:“爹,俺以后也要跟着革命军,保护百姓,再也不让吴佩孚的人欺负咱们!”
聂明远和村老汉坐在祠堂里,询问武汉前线的情况。老汉说:“俺前天去武汉城边的亲戚家送粮,听说吴佩孚的人把武汉围了,城里的革命军快缺粮了,还有不少伤员没药治。不过俺也听说,另一支革命军正在东边缠着吴佩孚的主力,让他们没法全力攻城。”
聂明远心里一沉——武汉的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严峻。他立刻让通讯兵给总部发报,询问武汉最新的战况,同时让士兵们加快休整,争取尽早赶到武汉。
一个时辰很快就过了,队伍准备出发。村民们又往马车上装了不少粮食、红薯和草药,老汉还把自己家的两匹马拉过来,递给聂明远:“师长,这两匹马你们拿着,路上能拉物资,也能让受伤的弟兄骑。俺们没啥能帮的,就这点心意。”
聂明远推辞不过,只好收下,对着村民们深深鞠了一躬:“乡亲们的恩情,革命军记在心里!等咱们打垮了吴佩孚,一定回来给大家报喜!”
“一路平安!”“打胜仗啊!”村民们的喊声在村口回荡,队伍渐渐远去,李虎回头望了望,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打赢这场仗,不辜负百姓的期望。
队伍离开李家集后,加快了行军速度。太阳渐渐西斜,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官道两旁的树林里,鸟儿归巢的叫声此起彼伏。聂明远正想着什么时候能赶到武汉,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一阵枪声,紧接着就是百姓的哭喊声。
“不好!有情况!”聂明远立刻勒住马,让队伍停下,“侦察兵,快去看看前面怎么回事!”
侦查兵很快就跑了回来,脸色凝重:“师长,前面有几十个吴佩孚的残兵,正在抢一个商队的粮食,还打人!商队的人反抗,他们就开枪!”
聂明远眼神一凛:“岂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还敢抢粮打人!王团长,你带五十个弟兄,从左边绕过去,堵住他们的退路;李老栓,你带二十个弟兄,跟我从正面冲过去,保护商队的人!李虎,你跟在队伍后面,别乱跑,学着点!”
“好!”众人齐声应下。王团长立刻带着弟兄们钻进左边的树林,聂明远则带着李老栓和二十个弟兄,举着步枪,朝着前面的商队冲过去。
前面的空地上,几十个穿着灰布军装的残兵正围着商队的马车,有的在搬粮食,有的在打商队的人,一个商人模样的中年男人被按在地上,嘴角流着血,却还在拼命护着身边的箱子:“那是俺们给武汉城里送的药!你们不能抢!”
“少废话!”一个满脸横肉的残兵踹了他一脚,“吴大帅的兵还缺药呢,先给俺们用!再反抗,就毙了你!”
就在这时,聂明远大喊一声:“住手!革命军来了!”
残兵们回头一看,只见一群穿着革命军军装的人举着枪冲过来,顿时慌了神。满脸横肉的残兵还想反抗,举起枪就要射击,李老栓眼疾手快,手里的大刀一挥,“哐当”一声,把他的枪打落在地,紧接着一脚把他踹倒在地:“娘的!敢抢百姓的药,俺看你是活腻了!”
残兵们见首领被打倒,有的扔下粮食就想跑,却被王团长的弟兄们堵住了退路。“缴枪不杀!”士兵们的喊声震得树林里的鸟儿都飞了起来,残兵们走投无路,只好扔下武器,举手投降。
聂明远走到被打的商人身边,把他扶起来:“老乡,你没事吧?我们是革命军,是来帮你们的。”
商人感激地握住聂明远的手,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多谢长官!多谢革命军!这些药是俺们凑钱买的,要送给武汉城里的革命军伤员,要是被抢了,俺们都不知道该咋办了!”
“放心,”聂明远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些药我们帮你送进城,保证不会再出意外。你们商队的人要是受伤了,就先跟我们走,到了武汉再找医生治。”
商人连忙点头:“多谢长官!多谢长官!”
士兵们把投降的残兵捆起来,又把抢来的粮食和药品搬回商队的马车。李虎站在一旁,看着父亲和士兵们勇敢的样子,心里既兴奋又自豪——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看到战斗,虽然紧张,却也明白了父亲说的“保护百姓”是什么意思。
“虎子,刚才怕不怕?”李老栓走过来,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李虎摇摇头,眼神坚定:“不怕!俺以后也要像爹和师长一样,保护百姓,打坏人!”
聂明远听到他们的对话,笑了笑:“好样的!以后多跟着你爹学,好好打仗,好好做人,将来肯定是个好兵!”
就在这时,通讯兵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份电报:“师长,总部回电了!武汉城里的革命军已经快撑不住了,吴佩孚的主力虽然被东边的革命军缠着,但他还是派了一千多人去攻城,城里的弹药和粮食都快没了,让咱们尽快赶到,从侧面夹击攻城的敌人!”
聂明远接过电报,心里一紧——武汉的情况比想象中更危急。他立刻对队伍下令:“所有人加快速度,连夜行军,争取明天天亮前赶到武汉城外!商队的老乡们,你们跟在队伍中间,咱们一起去武汉!”
“好!”士兵们和百姓们齐声应下,队伍再次出发。夕阳已经落下,天空渐渐暗了下来,士兵们点燃了火把,火把光把官道照得通红,像一条燃烧的火龙,朝着武汉的方向前进。
李老栓骑着马,身边是儿子李虎,手里握着大刀,眼神坚定地望着前方——武汉越来越近了,战斗也越来越近了。他知道,接下来的仗会很难打,但他不怕,因为他身边有并肩作战的弟兄,有他想守护的家人,还有千千万万等着他们的百姓。
聂明远骑在最前面,手里握着缰绳,目光望着武汉的方向。
夜色渐深,火把光在风中摇曳,队伍的脚步声、马蹄声、车轮声,在寂静的官道上回荡,朝着武汉,朝着胜利,坚定地前进着。一场决定武汉命运的大战,即将在黎明时分打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