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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谨身殿生死问对(1 / 1)

第101章 谨身殿生死问对

夜凉如水。

蓝玉已经早早地醒了。

简单洗漱之后,就吸拉著鞋一路去了书房。

蓝玉脚步迟缓,国公府十分安静,一路上只有他拉拉的脚步声。

他的心情很压抑,一夜翻来覆去没有睡好。

太子的病情突然加重,让他如临深渊。

昨夜陛下突然考核许克生,更是让他不明所以,心吊的难受。

书房竟然已经亮了灯,蓝玉大喜,肯定是骆先生来了。

蓝玉快步走了过去,果然一个苍首老人已经在了。

“老公爷!”骆子英起身招呼。

“先生坐!”

蓝玉走到书案后,一屁股重重坐下。

值班的侍女送来了茶水糕点,之后便退下了。

骆子英將门窗全部开,任由夜风卷了进来,吹的烛火跳动,光线晦暗不明。

蓝玉乾脆起身吹熄了蜡烛。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

现在外面如果有人就可以看到他们,他们对外面的动静也可以一览无余。

骆子英看得出来,老公爷心事重重,便开了一个轻鬆的话题:“江夏侯府的周驥,白天差点被许克生给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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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侍卫回来稟报的过程,又详细讲述了一遍:“许生要用烧红的铁棒,將周驥都嚇哭了。看到江夏侯,眼泪那个淌。”

蓝玉捻著鬍子,忍不住大笑:“许克生这小子,也不是个吃亏的主。”

骆子英也呵呵笑了:“治疗的法子够残暴的!”

蓝玉疑惑道:“铁棍烙上去,真的有效吗?”

“学生寻思,肯定是有效的,许克生不会自砸招牌,”骆子英分析道,“但是动手的人必须稳当,不然一个不小心,那就是烫一个洞出来的。”

蓝玉的脑海中有画面感了,不由地笑道:“可惜!周德兴去早了!”

骆子英放下空茶杯,拿起了摺扇笑道:“江夏侯父子肯定恨死许生了。”

蓝玉急忙道:“依先生看,要不要派人暗中保护?他们不敢明著来,就怕有小动作。”

骆子英打开摺扇,摇了摇,“无妨!只要许生还给太子看病,他们父子就只能搞搞小动作。何况锦衣卫还在暗中盯著,白天发生的事,陛下最迟天明就知道了。

7

蓝玉想起了要当治疗辅助的乞丐:“能托著盘子舞动,莲子却不动,这人功夫不弱的。”

“侍卫想盘查他的身份,结果他偷偷溜走了。”骆子英道,“应该没什么恶意,只是凑巧在场。”

蓝玉从周驥想到了一个自己人,急忙问道:“王亦孝走了?”

“走了,下午走的。”骆子英长嘆一声,“去襄阳当几年教书先生,趁机会做做学问,好好修身养性。”

“周德兴!”蓝玉不禁冷哼一声,“这个贼种竟然还在装傻呢!”

周驥坏了自己培养的人才,周德兴还在装傻充愣,至今没来找他说一句道歉服软的话。

蓝玉早已经记下了这笔帐,不屑道:“周德兴以为资格老,就可以在老夫这糊弄过关了?”

自己隨便动动手脚,周德兴就该叫苦了。

骆子英见蓝玉的心情好了一些,才问道:“老公爷,昨夜在宫中发生了什么?看您很焦虑?”

蓝玉的心情又变得有些压抑,掂起一块糕点,扔进嘴里大嚼,却吃不出香甜。

喝了几口茶,他才说道:“太子的病情出现了反覆,先生知道了吧?”

骆子英微微頷首:“学生知道了,昨晚有人传来了消息。”

蓝玉不禁摇头嘆息道:“御医说的没错,太子是累的。”

骆子英捧著茶杯道:“这个没办法啊,那么多朝政,都堆在陛下的肩上,总要有人帮著分担一些。”

洪武帝废除了丞相,並且不许子孙设丞相,对提议设置丞相的大臣,要凌迟处死,杀人全家。

结果就是朝政都压在了皇帝、太子那里。

蓝玉冷哼一声:“那么多大学士、尚书、寺卿,为何一定要压在太子身上?”

说白了,还是陛下揽权,不愿意放权给大臣。

蓝玉喝了一口浓茶,缓缓说道:“昨夜,许可生进宫后,陛下突然出题考校了他一番。”

骆子英吃了一惊:“老公爷,还有这事?”

蓝玉放下茶杯,將过程详细说了一遍:“先生,你说说,陛下这是要做什么?当时事发突然,大家都很意外。”

骆子英坐直了身子,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老公爷,这还真不好说。也许,陛下就是考校一番许克生的医术;也许——

骆子英沉默了一下,继续道:“也许只是一个开端。如果是这样————就不好说了。”

蓝玉微微頷首,“老夫也是心里没底。也许是陛下临时起意,因为太子的病情才决定的。也许和先生担心的一样。”

骆子英看著外面朦朧的月夜,缓缓道:“当年胡惟庸的一个儿子在马车上掉下来摔死了,他处死了马车夫,导致陛下震怒。当时谁能想到,陛下当时要清除他?”

“当陛下杀胡惟庸,谁又能想到,这刀子一抡起来,陛下就一口气杀了十年?”

蓝玉幽幽地说道:“当年占城国遣使朝贡,胡惟庸稟报晚了,陛下斥责。老夫当时还以为是小问题,谁能想到,那就是杀人的先奏呢?”

“还有当年的空印案,开始都以为惩罚几个小吏也就过去了。”

说到这里,蓝玉悚然心惊,倾过身子,探过脑袋低声道:“先生,陛下不会是再来一次————”

他的右手在脖子上划过,声音有些嘶哑。

骆子英听了,也是浑身生起寒意。

从洪武九年的空印案开始,陛下的刀子几乎就没停过。

这次难道因为太子的病情,再掀一次大案?

沉吟片刻,骆子英深吸一口气,摇摇头坚定地说”老公爷,学生认为还不至於。”

他放下茶杯,分析道:“如果是大案的前奏,那首当其中就是太医院被整肃。现在太子的病情正是用人之际,陛下应该不会动太医院的。”

蓝玉仔细想了想,也点头认可:“先生分析的是。”

骆子英继续道:“何况许克生是戴院判推荐入宫的,许克生做的事基本上都是太子点头认可的,用药、机关都是陛下用印签字了的。”

“这个————不好查,很容易被人詬病。”

“学生认为,两个御医被下詔狱,不会再株连其他人。”

蓝玉靠了回去,暗暗鬆了一口气:“先生分析的在理。从洪武九年一直杀到去年,是该停停了。”

骆子英又问道:“老公爷,许克生回答之后,陛下什么也没说?”

“没说,”蓝玉摇摇头,“直接让眾人退下了。”

骆子英笑道:“许克生一介白衣能进宫给太子治病,依陛下的性格,考校一番是早晚的事。能拖延到现在,已经是陛下的耐心,还有对他成绩的欣赏了。

蓝玉苦笑道:“锦衣卫將他查了个底掉,这还不够吗?”

“至於许克生的医术,屡屡证实了,还有什么好考校的?”

骆子英低声道:“这才是帝王的性子啊!”

蓝玉撇撇嘴道:“据老夫所知,锦衣卫就连他的那个女管家,姓董的,锦衣卫都查到了她爷爷那一辈了。

骆子英呵呵笑道:“那个管家小娘子,学生听说可是个小家碧玉呢。少年慕艾啊!”

蓝玉没心思考虑这些儿女情长,有些后怕地说道:“当时老夫可是为他捏了一把汗。一个回答不好,他的前程可就蹉跎了。”

“幸好,这孩子医术过硬!和老夫听到的其他御医的诊断几乎完全一致。”

骆子英也感慨道:“这个年龄医术就已经如此,已经是箇中翘楚了。”

蓝玉认可了骆子英的分析,终於从昨晚的担忧中走了出来。

两人捧著茶,感嘆不已。

既感嘆许克生的医术,也感嘆君威不可测。

谁能想到,在太子突然病重,最需要神医的情况下,陛下突然发难,当眾考校救治太子的主力之一。

他们再次切身体会一次“伴君如伴虎”。

咸阳宫。

许克生被外面的一阵脚步声吵醒了,几个內官从窗外走过,甚至从大敞的窗户冲里面看了看。

许克生本来就被太子的病情困扰,被吵醒后困意全无,没有再继续打坐。

缓缓起身,活动几下筋骨,將蒲团放去墙角。

出去要了烛火,他又去洗漱了一番。

回来之后,宫女已经送来烛台和茶水。

打坐了半宿,许克生头脑清醒,站在书案后开始考虑太子的病情。

自己不是值班的御医,没有令旨是不能隨便进太子的寢殿的,不知道太子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夜里寂静的时候,他偶尔听到了里面隱约传出来的咳嗽声。

近期太子能安心养病,不会再因为朝政耗费精力。

但是病情好转之后呢?

会不会又为朝政所累?

许克生摇摇头,这不是自己能关心的。

还是考虑治病吧,现在太子的状况很糟糕,几乎是螺螄壳里做道场,辗转腾挪的余地很小。

药方就是那几个,药材能用的也几乎是固定的。

唯一可以优化一点的,就是在细节上。

想到这里,许克生提起笔开始將自己想到的写下来。

写了一遍草稿,来回修订了几次,又誊抄了一遍。

等宵禁结束戴院判就回来了,到时候两人再商量一番。

放下笔,许克生走出公房,准备晨练。

廊下值夜的內官十分陌生,对许克生的点头示意毫无反应,反而袖著手目光冰冷地看过来。

许克生乾脆无视了他,走到外面,缓缓活动了一番筋骨。

不知何时,天上已经有了成片的乌云,不时遮住了月亮。

许克生站稳了身子,开始练习六字延寿诀。

这里是宫廷,他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缓慢地练习了一遍,感觉有些热了,许克生做完收势,准备回公房。

远处有人走过来,不断回应不同岗哨的盘查。

许克生听的清楚,是谨身殿的太监。

在宫中,能成为“太监”的都是有品级的,一般的只能称为“內官”或者“內使”,甚至“火者”。

许克生转身回了公房。

来人已经到了跟前,冲许克生招手:“许相公,陛下宣您去谨身殿。”

许克生有些意外,昨晚才考过,今天这么早又叫。

所为何事?

许克生回屋收拾了一下,跟著太监去了谨身殿。

太监守口如瓶,什么消息也不透露。

许克生问了两句就罢了。

不过他猜测,无非就是询问病情、治疗方式这些。

看来太子的病重对洪武帝影响很大。

刚到台阶下,就看到一个老人站在殿门外,正背著手打量夜色中的皇城。

老人微胖的身材,腰有些傴僂。

太监上前稟报:“陛下,许克生奉詔前来了。”

老人没有回头,只是吩咐道:“让他过来吧。”

太监冲台阶下的许克生招手示意。

许克生大步上了台阶,上前躬身施礼:“应天府生员许克生恭请陛下圣安!”

朱元璋重重地嘆了口气:“太子病重,朕心里不安吶。”

许克生:

“1

老朱你不按常理出牌!

咋一上来就掏心窝子?

许克生急忙转动脑子,想想怎么安慰一下担忧的老人。

没等他拽词,朱元璋已经转过身看著他,吩咐道:“许生,你说说太子的病情。”

许克生整理了一下思路,躬身回道:“稟陛下,太子殿下的病情虽然出现了些许反覆,但是已经用了独参汤,还有王院使的针灸,天亮后会有一定的好转。”

他说的不完全是套话,朱標虽然病重,但是依然有生机。

毕竟前段时间的治疗打下了底子,比正月里的病情要好多了。

只要病人不作死,按照这个方向治疗,会好转的。

朱元璋上下打量许克生。

昨晚还敢说“脉数”,现在就开始滑头了。

年轻人进步的这么快?

这种四平八稳的回答,显然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听一些真心话。

“那你说说看,太子的病情为何出现反覆?”

“稟陛下,太子殿下近期过於劳累。”许克生坦然道,“身体刚积蓄了一些气血,又被繁重的朝政消耗一空,甚至还不足。”

这已经是御医的共识,並且上过奏疏的,许克生完全可以放心地说。

朱元璋嘆了口气,背著手来回渡步。

许克生看的出来,他有些焦躁,心里虚火很大,很需要开一剂清心败火的药汤。

朱元璋走了几步,突然站住了,看著许克生一字一顿地问道:“太子的病,还能治好吗?”

他终於还是没有忍住,问出了心中最担忧的问题。

他的目光锁在了许克生的身上,犹如深潭,似乎噬人猛兽隱忍其中。

!!!

许可生嚇得差点跳起来。

朱元璋的声音很平淡,却犹如一个霹雳,直接打在许克生的脑门上,將他雷的外焦里嫩。

说不能,那是作死。

这个答案首先排除。

表面上答案显而易见,说“能”!

太子必须能痊癒!

还要信誓旦旦地说!

可是许克生不傻,两世为医,什么病人没见过?

其实,这个答案一样是作死。

如果今天回答“能”,那就是给自己打造了一个“瓮”。

万一朱標病情绵延,久治不愈,都不用等他薨了,洪武帝就必然请君入瓮。

你说过的“能”呢?

这是妥妥的送命题啊!

我为了太子的病弹精竭虑,大半夜不睡,起来写写画画。

结果,老朱你给我整这个?

洪武帝你太过分了啊!

凌晨的夜风带著一丝凉意,许克生却瞬间冒了一身的细汗。

不等他回答,朱元璋低声喝道:“给朕说实话!”

声音不大,却震的许克生一哆嗦,急忙躬身道:“陛下,太子自有神明庇佑,这点病又算什么?”

朱元璋翻了一下白眼,小滑头!

朝许克生走了一步,他安慰道:“许生,现在就咱们君臣两个人,有什么话就说吧,说错了、说重了,朕都不怪罪你。

许克生躬身道:“晚生遵旨!”

他在心里却暗自撇嘴,我信你个鬼!

朱元璋看著他,缓缓道:“其他御医说话都遮遮掩掩,就你和戴卿还能说几句真话。说吧,不要有什么顾虑。”

许克生有些无奈。

如果朱元璋摆出帝王的威严,自己还能说一些模稜两可的话搪塞过去。

但是现在老朱的態度,就是一个病人家属,是一个老父亲对儿子的病情很担忧,想知道一些內情,也好有一个心理准备。

这种温情很让人感动。

但是许克生没有被这种表面现象忽悠,而是躬身道:“陛下,太子殿下这次虽然看似严重,但是晚生认为,只要精心治疗,殿下安心静养,就一定能渐渐好转。”

老朱皱起了眉头,有些不悦了。

设置了这么多条件,全是套话!

他想知道实情,太子到底怎么了,未来会如何?

如果能提前知道,他也好早做安排。

许克生继续道:“不过,等太子殿下能下地走动,出殿外晨练了,晚生提议严格控制太子殿下处理朝政的时间。如果继续不加节制,太子的病情还会出现反覆,届时可能就更棘手了。”

朱元璋听出了其中的不对:“你刚才说什么,太子能下地”?现在,太子还不能下地走动?”

朱元璋的心里咯噔一下,还想著早晨去和標儿一起打六字延寿诀。

现在你告诉我,他不能下床了?

???

许克生也很意外。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御医难道都没告诉你?

明白了!

肯定是御医的说辞太圆滑了。

他在心中嘆息,和御医相比,自己还是太耿直了。

组织了一下语言,许克生躬身道:“太子殿下过两天就能下地走动,到时候可能需要搀扶。”

朱元璋鼻子一酸,没想到標儿这次病的这么重。

前天还能出殿练习一遍六字延寿诀,明天就不能下地了。

都是朕的错!

朕给了他太多的朝政,让他太累了!

朱元璋现在后悔极了,前几日看著太子一天一天好转,打心底高兴,以为太子彻底没有危险了。

没想到现实还是给了他一记重击。

朱元璋声音变得嘶哑:“那你认为,太子需要多久,才能恢復到前日的状態?”

这又是一个让许克生造“瓮”的问题。

许克生斟酌了一下,摇了摇头:“陛下,这个问题要过两三日才能考虑,眼下太子的状態还需要观察。”

他当然可以给一个日期,十天、八天、半个月————

但是朱標现在这种虚弱的状態,万一半个月后依然臥床,自己就犯了欺君之罪。

別看现在老朱满脸悲伤,等他翻旧帐的时候就是满脸杀意了。

现在他有多悲伤,挥刀子就有多麻利。

朱元璋似乎不打算给他喘息的机会,又將刚才的一个问题改头换面,拋了出来:“那你认为,太子的身体能彻底康復吗?还是以后需要长期的静养?”

按照朱標的状况,显然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可是能这么回答吗?

自从站在洪武帝面前,许克生额头的汗几乎就没停过。

“陛下,这要看今年的治癒情况。晚生认为,太子迟早会康健如初的。”

朱元璋深深地看了一眼,心痛如刀割。 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许克生没有明確回答,其实就是一种回答。

显然,许克生认为是后一种情况。

朱元璋心疼难忍,又一阵茫然。

標儿如何需要静养,像个泥娃娃,以后朝政怎么办?

他也忍不住发起了牢骚:“朝政繁多,朕也是无奈啊!”

“诸卿都认为太子应该静养,减少处理朝政的时间。”

“可是朕也老了,朝政就堆积在那儿,不处理就会积压。”

许克生恨不得將耳朵捂上,你为何不找个没人的地方自言自语呢?

这是我该听的吗?

“陛下龙体康泰,步履稳健,实乃天命所佑、万寿无疆之象也!”

朱元璋被气笑了:“朕大半夜地將你叫来,不是听你拍马屁的!这种话,翰林院隨便一个编修都比你说的好听!”

许克生低著头不说话。

你以为我想吗?

大半夜的你不让我睡觉,你叫我来,就是问一些让我送命的问题?!

朱元璋咳嗽一声,问道:“说说吧,有什么良策可以不影响太子休养,又能將朝政处理了?”

许克生:

那就是內阁啊!

你的四儿子后来就是这么搞的。

毕竟不是每一个皇帝都是“肝帝”,弄一个內阁去做事,皇帝自己就舒坦了。

內阁就是丞相的一个变种,是一个弱化版本的丞相府,没了丞相的超然权力,却又做了丞相的活儿。

如果君弱臣强,內阁首辅甚至能成为“独相”。

但是內阁也不是眼下能说的。

因为朱元璋明確规定,不许后人设立丞相,提议的臣子杀全家。

朱元璋在皇权和相权的爭斗中大获全胜,现在劝他建立一个类似丞相府的衙门,岂不是打他的老脸?

不想活啦?

许克生很想活!

於是他躬身道:“陛下,晚生才疏学浅,读书太少,又完全没有从政的经验和阅歷,朝政大事非晚生所能置喙的。”

朱元璋有些不悦,皱眉道:“不要死读书,读了书就要学以致用,帮朝廷分忧。”

“晚生谨记陛下教诲!”许克生的態度十分谦虚。

老朱的这句话就心口不一了,他对国子监的学生可是明確规定“不许生员建言”。

何况,朱元璋虽然没有內阁,但是他有殿阁大学士。

在废除丞相后,朱元璋亲揽六部事务,政皆独断,很快就察觉一个人实在搞不定全部朝政。

於是他设立了顾问性质的殿阁大学士,协理章奏。

朱棣建立內阁的雏形,正是从殿阁大学士的基础上演化出来的。

洪武帝甚至不需要组建一个类似“內阁”的衙门,只需要给这些殿阁大学士更多的权限,这些大臣就会將朝政打理的井井有条。

他省心,朱標更省心。

只是他不愿意罢了。

权力太香了,他只想搂的更多,却不愿意分权。

最后,累倒了自己的接班人。

朱元璋慢慢踱步,心事重重。

许克生安静地站著,心中有些无奈。

洪武帝明知问题所在,今晚还问我一个年轻人如何解决?

呸!

朱元璋站住了,背著手看著许克生。

许克生躬身低头,坦然地站著,心里秉承过头的话不说,绝不被老皇帝偶尔流露的亲情感动。

朱元璋似乎站累了,走到一旁的台阶下,一屁股坐下。

周云奇急忙拿过一个锦垫:“陛下,地上凉。”

朱元璋欠欠屁股,將锦垫铺上。

许克生顺著台阶向下走了几步,站在下首,然后等候洪武帝新的送命题。

朱元璋享受著夜风,目光深邃地看著远处,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许克生眼睛的余光清晰地看到,朱元璋明显憔悴了,掛著大眼袋,眼睛布满血丝,脸上的皱纹也多了。

许可生心里有些同情。

老皇帝最中意的继承人病危了,一个不好就是白髮人送黑髮人。

当然,他的同情仅限於“有些”,想到刚才的几个问题,“有些”也所剩无几了。

风吹走了乌云,月亮露了出来。

清辉洒落,一道飞檐的影子恰好落在朱元璋的脸上,遮蔽了他的表情。

许克生收回目光,打起精神,准备回答下一个送命题。

终於,朱元璋有些失落地说道:“本以为你这次来,能有点不一样的举措。就像你第一次来给太子看病,雾化机关一举解决了痰疾。”

许克生躬身道:“陛下,独参汤经歷千年的锤链,已经证明是最好的壮大元气、补充气血的药方。晚生愚钝,没有超越前人的疗法。”

朱元璋微微頷首:“你说的也是。在你这个年龄,你已经做的不错了,俺不应有太高的期盼。”

许克生听到他的家乡话“俺”,感觉有些亲切。

他理解洪武帝的意思,不用“朕”,而用家乡话,就是在拉近距离,减缓他的压力。

两人又沉默了。

乌云蔽月,夜色突然变浓了不少。

过了一会儿,朱元璋有些遗憾说道:“当初你造的那个雾化机关很受欢迎,太医院稟报,对治疗老人、孩童痰疾有奇效。”

“如果再有类似的机关,让太子少遭点罪就好了!”

许克生心中轻鬆了一些,躬身道:“晚生这次带了一个新的机关来,叫听诊器”。虽然不能直接用於治病,但是可以更好地察觉病人的心跳和肺部的声音。”

朱元璋愣了:““听”什么器”?”

“陛下,是听诊器”,诊断”的诊”。”许克生解释道,“之前晚生和和院判提起过,这次带来也是想请院判试用的。没想到院判不在。”

“呃,院判啊,他天明就该来了。”朱元璋咳嗽一声。

“不过,听诊器只是一种辅助诊断的器材,和雾化机关这种不一样。”许克生解释道。

“你带来了?”朱元璋又问道。

“是的,陛下,晚生带来了。”

“云奇,派人去取来。”朱元璋当即吩咐。

既然和治病有关,他想第一时间看看,希望对太子能有所帮助。

周云奇领旨后,过来询问许克生听诊器的位置。

许克生叮嘱道:“大伴,直接將晚生的医疗包取来即可。在书房的丙字號架子上。”

不知道何时,天色又变得暗淡了。

这是黎明前的黑暗,宵禁要结束了。

周云奇拿来了医疗包。

许克生从中拿出了听诊器:“陛下,这是晚生自己做的第一个听诊器,很粗糙。”

这是听筒式的听诊器,导音管是董桂用羊皮缝製的,听筒是用竹子雕刻的,连接件用的铜管。

朱元璋示意道:“许生,你操作一番,让朕看看具体怎么用。”

许克生將听诊器的耳掛戴上,然后將听筒比划在心臟上,”陛下,听筒扣在这里,耳朵就可以清晰地听到心臟的跳动声。”

朱元璋来了兴趣:“给朕试试。”

许克生將听诊器给他。

朱元璋自己戴上,然后冲周云奇招招手:“云奇,来,蹲著。”

周云奇急忙跪在他的旁边。

朱元璋將听筒直接按在他的心臟上:“咦?是有声音。原来心跳这么响的!”

许克生在一旁纠正道:“陛下,需要撩开衣服,贴著肉,最多只能贴著一层薄纱。”

朱元璋如法炮製,很快就惊讶道:“砰砰的声音,心跳竟然是这么清晰?!很有力气啊!”

许克生笑道:“陛下,不仅是心跳,如果肺部有痰,痰音就能听的清清楚楚。”

“好,好。”朱元璋连声称讚。

太子现在很需要这种————听诊器,从心跳判断身体状况,还能听到痰音。

他將听诊器拿在手上仔细看了一遍,不禁笑道:“是有些粗糙。”

许克生挠挠头,“晚生的手工是差了一些。”

朱元璋將听诊器给了周云奇:“拿去,让银作局打造几个合用的。”

周云奇接过听诊器,请示道:“陛下,打造几件?”

朱元璋捻著鬍子想了想,吩咐道:“先做三个吧,给王院使、戴院判每人一个。”

东方浮现一丝微白。

红墙黄瓦之间的夜色在渐渐变淡,皇宫渐渐变得清晰,顏色变得丰富起来。

远处传来沉闷的鼓声,鼓声连绵不绝。

宵禁要结束了。

朱元璋该去奉天殿上早朝了。

但是他没有动,依然稳稳地坐著。

“许生,你对太医院的其他御医都如何看?他们的药方、针灸,你觉得有哪些需要改进的?”

题目依然不好回答,但是好歹不用送命了。

许克生躬身道:“陛下,太医院的各位御医都是晚生的前辈,无论是医术,还是对医理的理解,都是晚生需要跟著他们学习的。”

朱元璋捻著鬍子没有说话,心中暗暗摇头,这是个小滑头。

过了半晌,又问道:“那你说说,这几天太子该如何治疗?”

许克生有些挠头。

这个问题太宏大了,牵扯了药材、御医、护理的宫人。

不过幸好也不是送命题。

这种问题不好说的面面俱到,因为很多都是老生常谈。

许克生只是挑了自己的一个思路回道:“陛下,晚生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就是为太子殿下建立更完善的病歷。”

“具体的说,就是每次把脉,都要详细记录所有症状和体徵变化。”

“一些可以用数字表达的,如脉率、心跳次数、有无痰音,一定要记下这些数字。”

“还有体温、排便次数、饮食的种类和数量、睡眠情况、精神状態等情况。”

“如果有咳痰、鼻涕,都要记录顏色、性状,是黄稠,还是清稀?”

“具体次数,应该是每次出诊都要记录。另外也要按照时间段记录,尤其是早晨空腹、午饭后,晚饭后,还有睡前这几次。”

朱元璋听的很仔细,太子现在有类似的记录,但是没有这么详细,“许生,有没有写下来?”

“晚生夜里整理了一份,放在公房的书案上了。”

“善!”朱元璋站起身,“等院判来了,让他签字画押,送谨身殿来,朕再看一遍”

“晚生遵旨!”

最后的几个问题都很平常,许克生终於放鬆了一些,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

“去吧,”朱元璋摆摆手,“去吃点早饭。”

许克生躬身告退,刚退后一步,就听到洪武帝又问道:“周驥去找你看病了?”

“呃,是的,陛下,他有点隱疾。”许克生回道,“不过,晚生的方法有些与眾不同,江夏侯拒绝了。”

他知道锦衣卫会上报的,没想到这么快。

朱元璋忍不住露出笑意:“是与眾不同。”

许克生缩缩脖子,没敢说什么。

“许生,用烧红的铁棍烫,真的有效果吗?”

许克生听的出来,朱元璋似乎有些意动,不由地嚇了一跳。

“陛下,这种手术康復缓慢,病人极其痛苦,风险还极大。施术的人手要极度的稳定,一旦手抖,后果就难以预料。”

“其实,杜御医的枯痔膏最稳妥。”

朱元璋咳嗽一声,吩咐道:“下次他们父子再找你,不要理会。看病让他们找御医。告诉他们,这是朕的旨意。”

朱元璋缓缓起身,看著许克生单薄的身影渐渐远去,忍不住说道:“云奇啊,你看看,年轻真好啊,熬了半宿走路还双脚带风。”

“朕就不中了,腰酸腿疼,脑子还有些糊涂。”

周云奇满脸堆笑,俯身捡起锦垫:“陛下硬朗著呢!”

朱元璋哼了一声朝大殿走去,“你个老东西也是马屁精!”

许克生一路快走,直到绕过一道宫墙才放缓了步子。

晨风轻拂,他不由地打了个寒颤,里面的中衣全都湿了,冰冷地贴在身上。

刚才的奏对大概有半个时辰,就是这短短的时间,许克生感觉自己在生死边缘走了几趟。

除了那个朝政问题,朱元璋今夜问的其余问题,许克生都能理解。

那是一个老父亲对儿子的关切和担忧。

朱標是太子,是他的接班人,身系帝国的稳定。

如果朱標出了闪失,大明会结果震动。

但是理解归理解,朱元璋一开始的问题都是极其敏感的。

如果朱元璋只是一个富家翁,许克生一定选择实话实说,决不绕圈子,开门见山,有一说一。

因为说准了或者说错了,富家翁最多发发牢骚,不能要了他的命。

但是朱元璋能!

老朱可是一个不忌惮杀臣子的帝王!

他问的这些问题,对他自己来说,那不过是个问题。

所以他问起来毫无顾忌,他是问爽了。

但是对许克生来说,大部分都是坑,今天不送命,未来肯定会送命。

许克生不会傻到对帝王掏心窝子。

如实稟报,那一定是在给自己挖墓地。

许克生只能在不撒谎的底线上,选择表达的委婉一些,再委婉一些,更委婉一些。

首先对自己的性命负责,才能有机会对朱標的性命负责。

至於问处理朝政,减轻老皇帝和太子的负担,许克生深度怀疑,老朱是想从自己这里探听群臣的反应,有没有人因为太子病了,而念叨设置丞相的好。

如果说其他问题虽然敏感,但是都和病情直接相关,是老朱出於对儿子的关心,问的“深”了一些。

即便许克生直接回答,没有任何转圜,“也许”老朱问过,也就这么过去了。

但是朝政的问题上就露出了杀机。

侍君者危!

许克生再次提醒自己,在宫中要小心,再小心!

许克生回了咸阳宫的公房,先找宫女要了早饭,进屋后猛灌了一杯茶。

虽然茶水已经冷了,但是口渴的厉害,顾不上这么多了。

早饭送来了,许克生立刻坐下开始吃饭。

不知道朱標什么时候醒来,先吃点垫巴一下,免得想吃却没时间了。

刚吃了没几口,一个老人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正是戴院判。

许克生急忙起身迎接。

戴院判有些焦虑,低声道:“启明!昨晚你被————考校了?”

许克生点点头,將朱元璋的几个问题,还有自己的回答都简单说了一遍。

戴院判捻著鬍子,一边听,一边点头,最欣慰地笑了。

“启明,你回答的很好!和大傢伙的诊断完全一致。用独参汤也是!”

许克生看的出来,戴院判依然有些担忧。

院判担忧的不仅仅是他的安危,还有陛下这次考校的用意。

是针对他一个人,还是针对太医院?

如果是后者,大家近期就要谨小慎微了,不然刀子就会落下来。

现在已经有两位在詔狱,肯定凶多吉少了。

许克生笑著安慰道:“晚生感觉,已经平安过关了。”

“何出此言?”戴思恭疑惑道,“老夫听到消息,可是著实嚇了一跳。”

许克生將夜里被召见,以及朱元璋的几个问题,简单说了一遍。

只是他隱瞒了关於朝政的问题,这个问题太敏感了,他只能烂在肚子里。

许克生最后道:“如果没过关,陛下不会召晚生过去的。”

戴思恭沉思片刻,点了点头:“启明分析的是。”

许克生將自己夜里写的东西递了过去:“院判,这是晚生写的病歷登记办法,陛下说您看了之后,就送去谨身殿。”

戴思恭急忙接了过去,仔细瀏览了一遍,又掩卷沉思片刻。

“启明,写的太好了。只是,这其中的心跳该如何去把握?”

许克生笑道:“院判,还记得晚生说过的听诊器”吗?”

戴思恭眼睛亮了:“你做出来了?”

许克生点点头:“陛下还试用了,现在银作局在照样子打造。按照他们的速度,估计上午就送来了。”

戴思恭抚掌大笑:“老夫都等不及了!希望他们再快一点!”

戴思恭拿起毛笔签字画押,又用了自己的印鑑:“这个病歷很全面,老夫完全赞同。医案多了这些病歷,再追溯病情就容易多了。”

戴思恭叫来一个医士,叮嘱他立刻送去谨身殿。

戴思恭的早饭也送来了。

两人边吃边聊,许克生笑道:“院判,药材检查的如何?”

戴思恭摆摆手,苦笑道:“皇宫用的,別说造假了,次品都没有。谁敢啊?”

两人相视大笑,陛下派遣戴思恭,无非是让他迴避考校罢了。

许克生吃了一口饭,低声道:“院判,如果太子的病情稳定了,今天可以考虑在独参汤的基础上,增加附子。”

戴思恭点点头:“老夫也有这个意思,只是陛下的意见很含糊。”

许克生疑惑道:“院判,您和陛下说起过?”

戴思恭微微頷首,“昨天太子殿下服了参汤之后,老夫和陛下解释过,如果今天殿下有恢復的跡象,就用参附汤固本培元。”

许克生终於明白了,为何昨晚自己回答用附子的时候,老朱没有太多的惊讶。

原来已经和院判不谋而合了。

“陛下当时怎么回答你的?”许克生急忙问道。

“陛下说等今天再定。”

许克生微微頷首:“看今天上午的脉象,如果到了中午都有好转的跡象,甚至病情没有进一步恶化,还是参附汤更佳。”

戴思恭也点头认可:“这还要说服王院使,还有值班的御医。”

两人交流过意见,早饭也吃完了,收拾了各自的东西,捧起茶杯准备再消磨一点儿时光。

等太子醒了,就是忙碌的一天,白天很难有这么閒適了。

王院使出现在门前,招呼道:“院判,许生,太子殿下醒了,咱们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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