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莴苣的脐带(1 / 1)

石塔矗立在枯萎森林的中心,像一根插入大地的、饱受风霜侵蚀的灰色骨刺。白马书院 耕新最全塔身由冰冷的、未经打磨的巨石垒砌而成,缝隙里爬满了深黑色的苔藓,散发出潮湿的霉味和一种更深邃的、如同陈旧铁锈混合着腐烂根系的苦涩气息。没有窗户,只有接近塔顶的位置,开着一扇窄小的、被厚重铁条封死的石窗。塔的四周,土地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褐色,寸草不生,与远处那片虽然同样凋敝、但至少还挣扎着生存的森林形成刺眼的对比。唯有塔基周围,一圈圈异常茂盛、颜色深得发紫的剧毒莴苣幼苗,如同守卫般密密麻麻地生长着,叶片边缘闪烁着不祥的幽光。

塔内唯一的房间,冰冷、潮湿,弥漫着尘土和石头的寒气。唯一的家具是一张简陋的石床和一面镶嵌在墙壁上的、布满划痕的模糊铜镜。拉文泽尔——人们口中的长发公主——就生活在这里。她的长发,是这死寂囚笼里唯一的、流动的生命。那头发并非寻常的金色或棕色,而是一种近乎透明的、流动着微弱月华光泽的铂金色,如同最上等的蚕丝,又像是凝固的液态星光。它们从她的头顶倾泻而下,浓密得不可思议,铺满了冰冷的地面,蜿蜒流淌,最终汇聚在房间中央一个不起眼的、被撬开几块石板的洞口边缘。

洞口不大,仅容一人勉强通过。那些浓密的长发,如同拥有生命般,悄无声息地、源源不断地滑入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洞口边缘的石板被磨得光滑,仿佛经年累月承受着某种温柔的、持续的摩擦。

拉文泽尔赤着脚,踩在自己冰凉的发丝上。她走到那面模糊的铜镜前,镜中映出一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那双曾经如同春日森林般翠绿的眼眸,如今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疲惫和茫然。她伸出手,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一缕垂在胸前的长发。触感冰凉、柔韧,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属于她自身的生命力脉动。她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仿佛身体的一部分正在被这无休无止生长的头发缓缓抽走。

“我的小月亮,”一个沙哑、如同砂纸摩擦枯木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是葛索尔,那个将她囚禁于此的女巫。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佝偻着背,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沾着泥土的粗布袍子。她的脸隐藏在兜帽的阴影里,只有一双眼睛,浑浊而锐利,像黑暗中窥伺的夜枭,贪婪地扫过拉文泽尔瀑布般的长发。“头发又长了,真漂亮。”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虚假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我的小花园,可全靠它了。”

拉文泽尔没有回头,只是从镜子里看着女巫模糊的倒影。她习惯了葛索尔神出鬼没的出现,也习惯了这种空洞的赞美。她不明白,为什么她的头发会和女巫的花园有关。她只记得,从记事起,她就生活在这座塔里,头发从未被剪过,也从未停止生长。葛索尔每天都会来,带来简单的食物和水,检查她的头发,然后匆匆离开,仿佛塔外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在等着她。

“葛索尔妈妈,”拉文泽尔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我我想看看阳光。”

女巫浑浊的眼睛瞬间闪过一丝冰冷的寒光,随即又被虚假的笑意掩盖。“阳光?”她嗤笑一声,干枯的手指抚过拉文泽尔冰凉的长发,“阳光会晒伤你这珍贵的头发,我的宝贝。塔里不好吗?安静,安全。外面外面只有危险和贪婪。”她的手指顺着发丝滑下,最终停留在那汇聚着头发的洞口边缘,轻轻敲了敲冰冷的石板。“这里才是你的世界。你的头发,连接着更重要的东西。”

拉文泽尔的心沉了下去。又是这样。每一次的请求,都被这冰冷的“重要”二字挡回。她看着镜中自己苍白的面容,看着那如同枷锁般的长发,一股强烈的、想要挣脱的欲望在心底滋生。她猛地转过身,第一次直视着女巫兜帽下的阴影:“连接着什么?我的头发到底连接着什么?为什么我不能离开?为什么我不能剪掉它?”

葛索尔脸上的假笑瞬间消失了。兜帽下的阴影仿佛变得更加浓重,浑浊的眼睛里翻涌着被冒犯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剪掉?”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利刺耳,“愚蠢!这是你的根!你的命脉!没有它,你什么都不是!这座塔,这片土地,都需要它!”她猛地伸出手,不是打人,而是近乎病态地、紧紧抓住一大把拉文泽尔的长发,仿佛那是她最珍贵的财宝。“不准再说这种话!永远不准!”

拉文泽尔被女巫突如其来的暴怒和那紧攥头发的力道吓得后退一步,头皮传来一阵刺痛。她看着女巫那双因激动而微微发红的浑浊眼睛,看着对方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一种冰冷的恐惧和更深的疑惑攫住了她。她的头发是根?是命脉?连接着塔和土地?这荒谬的话语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可怕的真相?

葛索尔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怒火,松开手,又恢复了那种令人作呕的、虚假的温和。“听话,拉文泽尔,”她声音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好好照顾你的头发。它它维系着一切。”她最后贪婪地瞥了一眼那流淌向洞口的发丝,转身匆匆离开了石塔,沉重的木门在她身后“砰”地一声关上,落锁的声音清晰刺耳。

塔内恢复了死寂。拉文泽尔站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头皮被扯痛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但更痛的是心底那巨大的空洞和恐惧。她低头看着脚下冰凉的长发,看着它们如同温顺的银色溪流,无声地汇入那个黑暗的洞口。那洞口,像一个通往未知深渊的咽喉。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滋生。她必须知道。必须知道这头发到底通向哪里,到底在“维系”着什么。

她走到洞口边,蹲下身。洞口下的黑暗浓稠得化不开,只有她的长发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非自然的荧光,如同一条通往地狱的发光脐带。她犹豫了一下,然后伸出手,颤抖着,将一束长发缠绕在手腕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手臂顺着那束长发,缓缓探入洞口下的黑暗之中。

指尖触碰到的不再是冰冷的石壁,而是一种粘稠的、带着微弱搏动的温热。那感觉极其诡异,仿佛探入了某种巨大生物的体内。她强忍着恶心和恐惧,继续向下摸索。长发在她的手臂周围滑动,像无数冰冷的、活着的蛇。

突然,她的指尖触碰到了一种坚硬、粗糙、带着泥土和根须质感的东西。她摸索着,那似乎是一段巨大的、深入地层的植物根茎?不,不止一根。无数根粗壮、虬结、散发着腐败甜腥气息的根须,盘绕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庞大的、令人作呕的地下网络。而她的长发,正如同最细密的毛细血管,深深地扎入这些巨大根须的表皮之中!

拉文泽尔浑身一颤,猛地缩回手。她看着自己沾满冰冷粘液和细微根须碎屑的手指,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明白了!她的头发,根本不是什么装饰,不是什么攀爬的工具!它们是根!是管道!是葛索尔用来汲取大地生命力的恐怖工具!

那些深紫色的、剧毒的莴苣幼苗!它们根本不是自然生长的!它们是依靠她的头发,从大地深处、从远方森林的生命脉络中,强行抽取、转化而来的邪恶产物!她的头发,是连接着死亡与毒物的脐带!

就在这时,一股难以言喻的虚弱感猛地袭来。她踉跄着后退几步,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仿佛刚才的触碰,让她瞬间流失了大量的生命力。她感到头晕目眩,视线模糊,耳边响起尖锐的嗡鸣。她低头看着自己苍白的手,皮肤下的血管似乎都变得黯淡无光。

“不”她无声地呻吟着,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她成了女巫培育毒物的温床,成了连接生与死的、活着的桥梁。她的美丽长发,是囚禁她的锁链,更是吞噬生命的管道。

日子在恐惧和虚弱中缓慢流逝。拉文泽尔感觉自己像一盏油尽的灯,生命力正被那无休无止生长的头发疯狂汲取。她的脸色愈发苍白,眼窝深陷,曾经灵动的眼眸失去了光彩,只剩下深沉的疲惫和一种近乎麻木的绝望。她不再靠近那个洞口,但每时每刻,她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种生命力被抽离的细微刺痛感,如同无数根无形的针,持续不断地刺入她的头皮,顺着发丝流向那黑暗的深渊。

葛索尔依旧每天前来,带来寡淡的食物和浑浊的水。她的目光变得更加贪婪和急切,总是第一时间检查拉文泽尔的头发,尤其是靠近头皮的新生部分。她不再掩饰,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对“产量”的满意和对更多“养分”的渴望。

“长得真好,我的小月亮,”葛索尔粗糙的手指捻起一缕新长出的、闪烁着更强烈荧光的发梢,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兴奋,“看这光泽!看这韧性!我的小花园它们会开出最美丽、最致命的花朵”她陶醉在自己的幻想中,完全无视了拉文泽尔眼中死灰般的绝望。

一天深夜,拉文泽尔被一阵剧烈的震动惊醒。不是来自塔外,而是来自塔基深处!整座石塔都在微微颤抖,地面传来沉闷的、如同巨兽在地下翻身的轰鸣。她惊恐地坐起身,看到地面上那些流淌的长发,此刻正剧烈地、如同琴弦般震颤着,发出细微却刺耳的嗡鸣!一股前所未有的、庞大的吸力从洞口深处传来,拉扯着她的头皮,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从身体里抽走!

“呃啊!”拉文泽尔痛苦地蜷缩起来,双手死死抱住头部。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通过她的头发,疯狂地、不计后果地汲取着能量!那能量的洪流如此汹涌,几乎要将她瞬间抽干!

震动持续了许久才渐渐平息。拉文泽尔瘫软在冰冷的石地上,浑身被冷汗浸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她感觉自己像一块被彻底拧干的海绵,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第二天,葛索尔没有像往常一样在清晨出现。直到正午,塔门才被猛地推开。女巫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的样子让拉文泽尔心头一紧。葛索尔似乎经历了一场恶战,粗布袍子被撕破了好几处,沾满了暗绿色的粘液和新鲜的泥土,兜帽歪斜,露出几缕凌乱干枯的灰白头发。她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疲惫、亢奋和疯狂的诡异神情,浑浊的眼睛布满血丝,死死地盯着拉文泽尔,嘴角却咧开一个近乎狰狞的笑容。

!“成了!我的小月亮!”葛索尔的声音嘶哑而高亢,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狂喜,“你的头发!你的力量!它孕育出来了!最完美的毒株!足以让整片森林都臣服的剧毒之母!”

她跌跌撞撞地冲到拉文泽尔面前,枯瘦的手激动地抓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让拉文泽尔痛呼出声。“看!”葛索尔另一只手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

那是一株植物。一株拉文泽尔从未见过的、散发着妖异美感的植物。它只有巴掌大小,形态如同蜷缩的婴儿,通体呈现出一种流动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深紫色。茎干如同纤细的脊椎骨,叶片如同蜷曲的手指,顶端的花苞紧闭着,表面覆盖着一层细密的、闪烁着金属寒光的黑色绒毛。整株植物散发着浓烈的、甜腻到令人作呕的香气,那香气钻进鼻孔,让拉文泽尔瞬间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胃里翻江倒海。

“美吗?”葛索尔痴迷地看着手中的毒株,如同看着最珍贵的艺术品,“它叫‘子夜啼哭’。只需要一滴它的汁液,就能让一头巨象在美梦中停止心跳!而它,是用你的头发,我的小月亮,用你纯净的生命力,从大地最污秽的精华中淬炼出来的!”她猛地将毒株凑到拉文泽尔眼前,“看啊!这是你的孩子!你的杰作!”

拉文泽尔看着那株近在咫尺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子夜啼哭”,看着葛索尔眼中那疯狂的占有欲和扭曲的“母爱”,巨大的恶心感和恐惧感瞬间冲垮了她最后的防线。她猛地推开葛索尔,踉跄着扑到墙角,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冰冷的绝望堵在喉咙口。

“我的杰作?”她抬起头,泪水混合着屈辱和愤怒汹涌而出,声音嘶哑而破碎,“这是诅咒!是怪物!是用我的生命喂养出来的毒物!”

葛索尔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被冒犯的暴怒。“怪物?”她尖声叫道,浑浊的眼睛里凶光毕露,“你懂什么?!这是力量!是艺术!是葛索尔妈妈毕生的心血!而你——”她猛地指向拉文泽尔瀑布般的长发,“你只是容器!是管道!是培育这完美造物的温床!你的头发,你的生命,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为它提供养分!”

她粗暴地抓住拉文泽尔的一把长发,用力拉扯着,仿佛那不是活人的头发,而是一把杂草。“看看它!多么完美!多么强大!它比你更有价值!比你的自由,比你那可笑的阳光,重要一万倍!”

拉文泽尔感到头皮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但更痛的是心。葛索尔的话像淬毒的匕首,狠狠刺穿了她最后一丝幻想。她看着女巫手中那株妖异的“子夜啼哭”,看着它深紫色的、如同婴儿蜷缩般的形态,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她的脑海。

这株毒株它那如同婴儿脊椎的茎干那蜷曲如手指的叶片那紧闭的花苞那覆盖的黑色绒毛那甜腻的死亡香气这一切,都让她感到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无法言喻的恶心和恐惧。这不仅仅是用她的生命力培育的毒物这更像是更像是用她的头发,她的生命精华,强行催生出来的、某种扭曲的、非自然的“孩子”!

“不”拉文泽尔发出绝望的呜咽,身体因巨大的恐惧和恶心而剧烈颤抖。她看着葛索尔痴迷地抚摸着那株毒株,如同抚摸一个真正的婴儿,胃里再次剧烈翻搅起来。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葛索尔手中那株“子夜啼哭”紧闭的花苞,突然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紧接着,花苞顶端,那覆盖着黑色绒毛的地方,极其缓慢地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一股更加浓郁、更加甜腻、仿佛浓缩了世间所有腐败花朵精华的香气,猛地从那道缝隙中喷涌而出!瞬间弥漫了整个塔室!

葛索尔脸上的狂喜瞬间变成了极致的惊恐!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尖叫一声,想要将那株毒株扔掉,但已经来不及了!

“噗嗤!”

一声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熟透浆果爆裂的声响!

花苞彻底绽放了!

没有花瓣,没有花蕊。花苞中央,赫然是一只眼睛!

一只巨大、浑浊、布满暗红色血丝的竖瞳!瞳孔深处,是旋转的、如同深渊旋涡般的黑暗!那竖瞳猛地转动,死死地、精准地锁定了近在咫尺的葛索尔!

“啊——!”葛索尔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她抓着毒株的手,从指尖开始,皮肤瞬间变成了和那毒株一样的深紫色!那紫色如同活物般,沿着她的手臂急速蔓延!所过之处,皮肤鼓起、膨胀,浮现出如同叶脉般的黑色纹路!

“不!我的孩子!不!”葛索尔惊恐地甩着手,但那株“子夜啼哭”如同长在了她的皮肉上,纹丝不动!深紫色的“感染”迅速蔓延到她的肩膀、脖颈、脸颊!她的眼球开始充血、凸出,布满了和那花中竖瞳一样的血丝!她张着嘴,想发出声音,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拉文泽尔惊恐地看着这恐怖的一幕,瘫软在地,动弹不得。她看到葛索尔的身体在剧烈地抽搐、变形,皮肤下仿佛有无数根须在疯狂蠕动、生长!她的身体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那株“子夜啼哭”反向寄生、吞噬!

“呃呃”葛索尔喉咙里发出最后的、含混不清的声响,她布满血丝的眼睛,艰难地转向拉文泽尔的方向,那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痛苦、难以置信的怨毒,以及一丝绝望的哀求?

就在这时,那花苞中的巨大竖瞳,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一道极其细微、却带着刺骨寒意的暗紫色光线,如同毒蛇的信子,瞬间从瞳孔中射出,精准地击中了葛索尔的眉心!

葛索尔的身体猛地一僵!所有的抽搐和变形瞬间停止。她脸上的表情凝固在极致的痛苦和恐惧之中。深紫色的纹路迅速覆盖了她的全身,皮肤变得如同粗糙的树皮,整个人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所有水分和生命,化作一尊僵硬、深紫、散发着浓烈甜腥毒气的诡异雕像。

那株“子夜啼哭”从她僵化的手中脱落,掉在地上。花苞中的竖瞳缓缓转动,再次锁定了瘫软在地的拉文泽尔。

拉文泽尔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咽喉!她看着那只冰冷的、非人的竖瞳,看着地上葛索尔那深紫色的、如同枯木般的尸体,看着自己那依旧在流淌、汇入黑暗洞口的铂金色长发

她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她不是容器,不是管道。她是土壤。是孕育这最终恐怖存在的温床。葛索尔用她的头发汲取大地生命力培育毒物,最终却被这毒物中诞生的、更恐怖的存在反噬。

而现在这个怪物这个从她的“脐带”中汲取养分诞生的怪物正看着她。

竖瞳的瞳孔微微收缩,仿佛在“打量”着她。一股冰冷、粘稠、充满贪婪和饥饿的意念,如同实质般穿透空气,狠狠刺入拉文泽尔的脑海!那不是声音,而是一种纯粹的精神冲击,传达着最简单、最原始的欲望——“连接更多养分”

拉文泽尔感到头皮一阵发麻,那原本持续不断的、生命力被抽离的细微刺痛感,骤然加剧!仿佛有无数根无形的针管,同时扎入了她的头皮,开始更加疯狂、更加贪婪地汲取她的生命精华!她的长发无风自动,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般,闪烁着更加刺眼的荧光,加速向那黑暗的洞口流淌!

“不停下”拉文泽尔发出微弱的呻吟,身体因剧痛和虚弱而蜷缩成一团。她试图用手去抓扯自己的头发,但指尖触碰到发丝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吸力猛地传来,仿佛要将她的手指也一同吞噬进去!

她惊恐地缩回手,绝望地看着那株掉在地上的“子夜啼哭”。那只巨大的竖瞳依旧死死地盯着她,瞳孔深处旋转的黑暗漩涡仿佛带着一丝嘲弄?或者说,是捕食者锁定猎物后的从容?

就在这时,拉文泽尔的目光落在了那株毒株的根部。在它深紫色的、如同婴儿脊椎般的茎干底部,几根极其细微、近乎透明的白色根须,正缓缓地、如同试探般伸出,触碰到了冰冷的地面。而在那根须接触地面的瞬间,拉文泽尔清晰地看到,地面上那些流淌的、属于她的铂金色长发,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其中几缕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然后,如同最温顺的仆从,缓缓地、主动地缠绕上了那些新生的白色根须!

一种冰冷的、令人窒息的明悟瞬间击中了拉文泽尔!她的头发,不仅在过去是汲取大地生命力的管道,现在,更成为了这新生怪物扎根、生长、蔓延的根系!她的生命,她的身体,她的一切,都成了这怪物生长的养料和基础!它不再仅仅是通过她的头发汲取能量,它正在扎根于她本身!

“呃啊——!”拉文泽尔发出一声凄厉到灵魂深处的尖叫!那不是因为肉体的疼痛,而是源于存在本身被彻底否定、被彻底物化、被转化为另一种恐怖存在之根基的终极绝望!

她看着那只冰冷的竖瞳,看着它瞳孔中旋转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的黑暗漩涡。她看到那细微的白色根须,在她的长发缠绕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粗壮、变得深紫,如同血管般搏动着。她感到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生命力如同决堤的洪水般被抽离,身体变得越来越轻,越来越冷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瞬,她仿佛听到一个声音,不是来自外界,而是来自她灵魂深处,来自那无数扎根于她生命本源的新生根须——一个冰冷、粘腻、带着新生饥渴的意念,在她残存的意识中轰然回响:

“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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