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比前院更荒凉,杂草长得比人还高。在院子角落,我们看到一个用石板盖住的地方,石板已经开裂,缝隙里长出了草。
“就是这儿。”秦海生说,“我父亲说,这井在我姑奶奶去世前就填了。具体什么时候填的,为什么填,他也不清楚。”
我蹲下身,仔细看那块石板。石板很厚,边缘有撬过的痕迹,像是被人打开过又盖上。
更奇怪的是,石板周围一圈的土地,寸草不生。
不是不长草,而是草长到离石板半米的地方就枯死了,形成一个清晰的圆圈。
“这下面有东西。”我说。
“什么东西?”
“不知道。”我站起身,“但肯定不是普通的填井。秦先生,我需要挖开看看。”
秦海生犹豫了:“这合适吗?万一挖出什么”
“如果不挖,这宅子永远不得安宁。”我说,“您亲戚想卖房,就必须解决问题。而问题的根源,很可能就在这口井里。”
秦海生沉默了很久,终于点头:“好。我找人挖。”
“等等。”我说,“不能随便挖。得选时间,做准备。”
“什么时候?”
“明天正午。”我说,“阳气最盛的时候挖。另外,需要准备一些东西——粗盐、朱砂、公鸡血、还有一把新的铁锹。”
“公鸡血?”
“辟邪用的。”我说,“如果井下真有东西,得镇住。”
秦海生记下需要的东西:“好,我明天上午准备好。”
离开青云巷时,已经是下午了。阳光斜照,给老宅镀上一层金色,但那棵歪脖槐树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只伸向宅子的手。
回到医馆,我把情况告诉了周老先生。
“井下有东西?”周老先生皱眉,“你怎么确定?”
“石板周围的土地寸草不生,这是阴气极重的表现。”我说,“而且镜子上的字提示‘井下’,应该不会错。”
“镜子上的字”周老先生沉吟,“你确定不是眼花了?”
“确定。”我说,“字迹很清晰,虽然很快消失了。”
周老先生点点头:“那你打算怎么处理?”
“先挖开看看。”我说,“如果是普通的尸骨,就做法事超度。如果是别的再看情况。”
“小心点。”周老先生说,“老井填埋,通常是有原因的。可能是不小心掉进去的人,也可能是别的。”
他没有明说,但我明白他的意思。
有些井,是用来处理不好处理的东西的。
第二天上午十一点,我再次来到青云巷。秦海生已经等在那里,身边还有两个工人,工具也都准备好了。
“都按你说的准备了。”秦海生指了指地上的东西——粗盐、朱砂、一小瓶公鸡血,还有三把新铁锹。
“好。”我看了看时间,“十一点半开始挖。在这之前,我先布置一下。”
我用朱砂在石板周围画了一个圈,又在圈外撒了一圈粗盐。然后把公鸡血滴在石板四角。
做完这些,我让两个工人站到圈外:“你们就在外面挖,不要进圈。挖到什么,都不要用手碰,告诉我。”
两个工人点点头,看起来也有些紧张。
十一点半,准时开工。
石板很重,两个工人费了好大劲才撬开。石板下是泥土,已经板结了,挖起来很费劲。
挖了大概一米深,一个工人的铁锹碰到了硬物。
“有东西!”他喊道。
“小心点,慢慢挖。”我说。
工人小心地清理周围的泥土。随着泥土被挖开,下面的东西逐渐显露——是一个麻袋,已经腐烂了,但还能看出形状。
麻袋里鼓鼓囊囊的,装着什么东西。
“继续挖,把整个麻袋挖出来。”我说。
又挖了半小时,整个麻袋被挖出来了。不大,大概半米长,鼓鼓的。
我用桃木枝轻轻戳了戳麻袋。麻袋已经烂了,一戳就破了个洞。
洞里露出骨头?
不是整具尸骨,而是一堆散乱的骨头。从大小看,应该是动物的骨头?
我让工人把麻袋完全打开。里面确实是一堆骨头,大大小小,乱七八糟。但仔细看,我发现不对——这些骨头不是同一个动物的。
有鸟类的骨头,有小型哺乳动物的骨头,甚至还有鱼骨?
“这是”秦海生也愣住了,“怎么会有这么多动物的骨头?”
我蹲下身,仔细检查。骨头都很干净,没有肉,像是被仔细清理过。而且排列方式不是随意堆放的,而是按照某种规律摆放的。
“这是一个祭坛。”我站起身,“有人用这些动物骨头,在这里布了一个阵法。”
“阵法?什么阵法?”
“养阴阵。”我说,“用动物的魂魄,滋养某个东西。或者困住某个东西。”
我环视院子,目光落在那棵歪脖槐树上:“秦先生,那棵槐树是不是在填井之后才开始长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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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海生想了想:“我不确定。但我记得小时候来,那棵树好像没这么歪”
“那就对了。”我说,“井下的阵法,影响了树的生长。槐树属阴,被阴气吸引,才会向井的方向倾斜。”
“那现在怎么办?”
“破阵。”我说,“把这些骨头清理出来,用朱砂火烧掉。然后重新填井,这次要用石灰填,吸收阴气。”
我们按照计划行动。把骨头清理出来后,我在院子里架起一个小火堆,撒上朱砂,点燃骨头。
骨头烧得很慢,发出噼啪的响声,还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不是焦臭味,而是更像香料燃烧的味道?
烧了整整一个小时,骨头才完全化成灰。我把骨灰收集起来,装在一个陶罐里。
“这些要埋到别处吗?”秦海生问。
“不用。”我说,“就埋在槐树下。槐树吸收了这么多年的阴气,需要用这些骨灰来中和。”
我们在槐树下挖了个坑,把骨灰埋进去。然后重新填井,这次用了生石灰。
填完井,已经是下午三点了。阳光正好,照在院子里,那股压抑感明显减轻了。
我走到二楼柳老太太的房间,再次点燃三炷香。
这一次,香火笔直上升,没有散开。
镜子也很干净,没有异常。
“应该可以了。”我对秦海生说,“阵法已破,阴气已散。但这宅子空了太久,人气不足,建议先不要住人。可以租出去,或者经常来开窗通风,让阳气进来。”
秦海生点点头:“谢谢赵先生。报酬我明天打到您卡上。”
“不急。”我说,“您先观察几天,如果没问题再说。”
离开青云巷时,秦海生送我出来。走到巷口,他忽然说:“赵先生,有件事我想应该告诉你。”
“什么事?”
“我姑奶奶柳老太太她年轻时候,是个神婆。”秦海生低声说,“听说懂些法术,能治病,也能害人。这井下的阵法,可能就是她布的。”
我一愣:“她为什么要布这种阵?”
“不知道。”秦海生摇头,“家族里没人知道。她晚年性格孤僻,很少与人来往。去世前那半年,更是把自己关在屋里,谁也不见。”
他顿了顿:“我父亲说,她临终前一直念叨‘报应来了’现在想想,可能和这口井有关。”
我没有说话。
如果真是柳老太太布的阵,那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养阴?困魂?还是保护什么?
这些问题的答案,可能永远无法知道了。
有些人,有些事,会随着时间一起埋入尘土。
我们能做的,只是让该安息的安息,该平静的平静。
回到医馆,周老先生正在给病人针灸。看到我回来,他用眼神询问。
我点点头,示意解决了。
等病人走后,我把井下发现动物骨头阵法的事说了一遍。
周老先生听完,沉默了很久,才说:“用动物骨头布阵这是很古老的巫术,你师父那本《天脉诀》里应该有记载。”
“我回去查查。”我说。
晚上,我翻出《天脉诀》,果然找到相关的记载:
“以兽骨布阵,可分三种:一为聚阴,用阴年阴月阴日所杀之兽,骨埋于阴地,可聚阴气;二为养鬼,以兽魂滋养鬼物,使鬼物强大;三为困灵,以阵法困住魂魄,使其不得超生”
书里还提到,这种阵法通常需要定期“补充”——也就是不断添加新的动物骨头。
如果柳老太太真的在养什么,或者困什么那她去世后,阵法无人维护,里面的东西可能就会失控。
所以宅子才会出现那些怪事。
所以买家才会突然晕倒。
现在阵法已破,问题应该解决了。
但柳老太太为什么要布这个阵?
她养的是什么?困的又是什么?
这些问题,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
但我知道,有些问题的答案,可能永远找不到了。
就像那口井,被重新填上。
就像那些骨头,化成了灰。
这正是:
荒院残垣覆野蒿,尘封古井隐凶滔。
朱砂画地驱阴气,烈日挥锄破暗韬。
兽骨堆中藏旧阵,槐根底下埋余炲。
神婆旧事随风逝,一盏心香慰寂寥。
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