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刚从时空裂缝里捡回条命、还沉浸在“世界观崩塌”余震中的地质安全顾问,被迫与一只话痨讹兽、一只社恐九尾狐、一只吃素饕餮、一只高冷狰兽、一个抱着发光咸菜坛子和古书的半吊子“管理员”同行这场面,光是想想就让人嘴角抽搐。
我们简单处理了伤势,分享了所剩无几的干粮(张承那份是讹兽用数据流模拟出来的“高能量压缩饼干”,味道像嚼蜡,但能顶饿)。张承对我们这群非人存在接受度意外地高,或者说是惊吓过度后麻木了。他只是沉默地跟着,目光时不时在狰兽的雷电尾巴和九尾狐毛茸茸的狐耳上停留,再瞟一眼我怀里的玉坛‘拙’,表情复杂得难以形容。
“所以你们是在收集那种发光的小东西?喂这个坛子?”休整时,张承终于忍不住,指着‘拙’问我,声音依旧沙哑。
“可以这么理解。它需要‘养料’成长。”我没多解释,转而问他,“你对昆仑这一带熟悉吗?除了你们考察队出事的地方,还有没有其他传说比较奇怪,或者地质结构异常,容易迷路、失踪的区域?”
张承拧着眉头思索,脸上被冻伤的皮肤随着表情皱起:“昆仑太大了,奇怪的地方不少。我们队本来是在考察一条新发现的、地震后出现的深裂隙,据说里面有异常地磁和低温热泉结果就”他心有余悸地摇摇头,“除了那里,西边‘黑石滩’据说夜晚常有怪声,像很多人低语;北边‘冰封湖’终年不化,但湖心据说偶尔会冒热气;还有南边‘飞星谷’,老牧民说有时晚上能看到流星往山谷里掉,但白天去找什么都没有”
他提供的这些地点,听起来都像是可能存在“时空薄弱点”或“异常能量汇聚”的区域,或许就藏着“真实碎片”或“拾荒者”的踪迹。
“先离开这片‘伤疤’区域,找个更安全的地方从长计议。”我拍板决定。这里离“时空褶皱”太近,谁知道还会不会有“拾荒者”折返,或者再掉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在张承的指引下(他方向感不错,靠着星辰和山势辨认路径),我们花了半天时间,翻过一道险峻的山脊,找到了一处背风的、有小型温泉眼的废弃牧民石屋。石屋显然荒废已久,但墙壁厚实,能遮风挡雪,温泉眼虽小,却提供了宝贵的热源和相对干净的饮水。
我们终于有了一个像样的落脚点。
生起火堆,烘干衣物(张承的冲锋衣破得差不多了,九尾狐用幻术帮他“修补”了一下外观,实际防御力嘛聊胜于无),我们围坐在温泉边,开始盘点现状。
首先是“战利品”。讹兽献宝似的拿出那块从“拾荒者”灯笼上抠下来的锈蚀金属片。它只有指甲盖大小,入手冰凉沉重,表面布满扭曲的、非自然的锈蚀花纹,仔细看,花纹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暗红色的光点在缓缓流动,如同凝固的血珠。
“我分析了,”讹兽的红眼睛盯着金属片,“材质不明,非已知任何元素或合金。表面锈蚀不,不是锈蚀,更像是某种规则层面的‘侵蚀’或‘污染’残留。里面封存着极其微弱的、混乱的时空坐标信息和一种‘标记’或者说‘道标’信号。”
“什么意思?”我接过金属片,入手瞬间,一股冰冷晦涩的感觉顺着指尖传来,怀里的《山海经》和玉坛‘拙’都同时传来轻微的排斥感。
“意思就是,这玩意儿可能是个‘追踪器’或者‘信标’。”讹兽解释,“那些‘拾荒者’或许用它来在混乱的时空夹缝中互相定位,或者…标记它们感兴趣的区域。我刚才尝试反向解析那个‘道标’信号,很模糊,断断续续,但指向不止一个方向其中一个,离我们不算特别远,就在昆仑山脉范围内,但位置很飘忽,似乎在移动?”
移动的“道标”?难道是另一个“拾荒者”?或者它们的老巢?又或者是被它们标记了的“猎物”或“资源点”?
“能追踪吗?”我问。
“信号太弱,干扰太大,需要靠近很多才行。”讹兽摇头,“不过,有这个在手,万一再遇到‘拾荒者’,或许能提前有点预警,或者…用它做点小手脚?”
我们小心收好金属片。这玩意风险未知,但或许有用。
然后是玉坛‘拙’。它经过之前的爆发和沉睡,此刻光泽恢复了一些,虽然依旧不如全盛时期,但传递出的意念清晰了不少,甚至带着一丝满足和微弱的“成长感”?
“汲取‘归寂’之力反哺,净化‘契灵’得一丝‘时序’感悟。”‘拙’断断续续地传达着信息,“‘拾荒者’身负时光尘埃与之对抗间接接触,有益但不可多污秽”
看来跟“拾荒者”打一架,虽然凶险,但对‘拙’和里面的“契灵”来说,反而是种另类的“补品”?这成长路线也是够奇葩的。
张承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但很识趣地没有多问,只是默默烤着火,眼神不时瞟向洞口外漆黑的雪山夜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接下来,我们有几个选择。”我总结道,“一,根据张承提供的线索,去那几个可能有异常的地点碰碰运气。二,尝试用金属片的‘道标’信号,追踪移动目标。三,先离开昆仑,去附近的城镇补给,并打探一下‘文保会’和‘清洁工’在外界的动静。我们逃进‘墟’里这么久,外面肯定不平静。”
“补给很重要。”九尾狐小声道,摸了摸自己有些黯淡的尾巴毛,“我的幻术材料(一些特殊植物和矿物粉末)快用完了。老饕也一直喊饿。”饕餮在一旁用力点头,独眼巴巴地看着我。
“安全更重要。”狰兽低吼一声,尾巴甩了甩,电光在毛尖跳跃,“外界耳目多。”
讹兽则倾向于追踪“道标”:“那些‘拾荒者’鬼鬼祟祟,手里肯定有好货!跟踪它们,说不定能摸到老窝,一锅端!比我们漫山遍野瞎找强多了yo!”
意见不一。最后决定,暂时在石屋休整一天,恢复状态,同时让讹兽尝试进一步解析金属片信号,看看能不能得到更精确的指向。张承则负责绘制更详细的周边地形图(他用烧黑的木炭在相对平整的石板上画)。
夜里,我负责第一轮守夜。篝火噼啪,温泉汩汩,伙伴们挤在干燥的草堆上睡去。张承蜷缩在角落,眉头紧锁,睡得很不安稳,不时发出模糊的呓语。
我坐在火边,翻看着《山海经》,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爷爷的身影,山海书屋的温暖,“文保会”的追捕,“墟”中的光怪陆离,“拾荒者”的冰冷注视,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肩上的担子沉甸甸的,但看着身边这些奇形怪状却无比可靠的伙伴,心中又生出无限的勇气和一种奇妙的归属感。
就在这时,怀里的玉坛‘拙’忽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带着警示意味的波动。
“有‘目’在窥探”
我瞬间警醒,猛地抬头看向石屋那扇破损的木门方向。门外是呼啸的风雪声,一片漆黑,似乎并无异常。
但‘拙’的警示不会错。我悄悄推醒狰兽和讹兽,示意有情况。
狰兽无声地立起,耳朵转动,鼻翼翕动。讹兽则迅速调出它临时布置在石屋外围的、用规则编码构筑的简易能量感应网。
“有东西在靠近。”狰兽喉咙里发出极低的呼噜声,目光锐利如刀,“很轻几乎融于风雪但不是活物气息”
讹兽的虚拟屏幕上也出现了一个模糊的、缓慢移动的能量信号轮廓,正从山坡下方,朝着石屋悄无声息地接近。信号特征与“拾荒者”有些相似,但又有所不同,更加“空”,更加“冷”。
“不是‘拾荒者’但肯定是‘墟’里出来的东西,或者是被‘墟’污染过的”讹兽快速分析,“它在扫描…目标很明确,就是我们这里!”
我们轻轻叫醒其他人。张承被狰兽用爪子捂住嘴才没叫出来,惊恐地瞪大眼睛。九尾狐立刻施展幻术,将我们所有人的气息和火光进一步掩盖。饕餮也警惕地伏低身体,灰雾在口鼻间缭绕。
那东西越来越近。通过门缝和石墙的缝隙,我们隐约看到,风雪中,一个矮小的、轮廓模糊的、如同孩童般的身影,正踏雪而来。它行走的姿态有些僵硬,周身萦绕着一层极淡的、灰白色的雾气,与风雪几乎融为一体。
更令人心悸的是,它没有脸。或者说,它的“脸”的位置,是一片平滑的空白,如同劣质的蜡像。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一道冰冷、空洞、却又带着某种探究意味的“视线”,正从那空白处射出,扫视着石屋。
“这又是什么鬼东西”讹兽用最低的声音吐槽,“‘墟’里流行量产恐怖片配角吗?”
那无脸孩童般的怪影在石屋外大约十米处停下。它抬起一只同样模糊的手,指向石屋。指尖,一缕灰白色的雾气如同触手般延伸出来,轻轻碰触着石屋外围九尾狐布下的幻术屏障和讹兽的能量感应网。
“嗤”
轻微的侵蚀声响起。幻术屏障和能量网同时剧烈波动起来,竟然被那灰白雾气快速消融、穿透!
“它在破解我们的防护!”九尾狐脸色发白。
狰兽低吼一声,作势欲扑。我按住它,示意稍安勿躁。这东西目的不明,实力未知,贸然动手可能更糟。
灰白雾气终于穿透了所有防护,如同有生命般,从门缝、墙隙钻了进来,在石屋内凝聚成几缕,缓缓飘向我们堆放在角落的背包,特别是那块放在背包旁的、从“拾荒者”那里抢来的锈蚀金属片!
它的目标是那块金属片?
就在灰白雾气即将触碰到金属片的刹那
“哼!”
一声冷哼,仿佛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直接在石屋内响起!
伴随着这声冷哼,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恐怖威压,如同冰山般轰然降临!不是针对我们,而是精准地笼罩了那个无脸孩童般的怪影和它发出的灰白雾气!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然后,那怪影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整个模糊的身影猛地一颤,发出一声短促、尖利、不成调的嘶鸣,周身的灰白雾气瞬间溃散!它那空白的“脸”上,似乎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没有任何犹豫,那怪影转身就逃!速度比来时快了何止十倍,瞬间就融入了外面的风雪黑暗之中,消失不见。只留下空气中一丝迅速消散的、带着冰寒与惊惧的余韵。
那恐怖的威压也随之如潮水般退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石屋内一片死寂。我们都僵在原地,好半天才喘过气来。
“刚、刚才那是”张承牙齿都在打颤。
“有、有更狠的在附近?”讹兽的虚拟屏幕一片雪花,刚才的威压直接干扰了它的系统。
狰兽全身毛发依然炸着,死死盯着怪影消失的方向,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咆哮。
九尾狐和饕餮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我心有余悸,刚才那一瞬间的威压,让我想起了“守拙墟”深处那机械巨兽“吞骸者”,甚比那更可怕,更“高层次”。是这片昆仑雪山中隐藏的古老存在?还是追踪我们而来的“文保会”高层?亦或是与“墟”、“拾荒者”对立的第三方?
但不管是什么,它显然注意到了我们,并且…似乎暂时没有敌意?甚至帮我们驱赶了那个怪影?
“此地不宜久留!”我当机立断,“立刻收拾东西,马上离开!不管刚才那是什么,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我们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行装,扑灭火堆,抹去痕迹,顶着尚未停歇的风雪,冲入了茫茫黑夜之中。
身后,那废弃的石屋迅速被风雪吞没。而前方的黑暗里,未知的威胁与谜团,似乎才刚刚揭开冰山一角。
那块引来怪影的金属片,紧紧攥在我手里,冰冷刺骨。
窥探的“目”,无脸的怪影,神秘的冷哼与威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