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谷道长那鬼鬼祟祟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山猫,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通往天池方向的山路上。我心中警铃大作,这老狐狸果然藏了一手!他白天那些劝诫,恐怕不只是好心,更可能是想稳住我们,自己抢先一步!
“快!跟上!”我压低声音,招呼起队员们。
讹兽瞬间清醒,兴奋地搓着爪子:“yo~ 夜探天池?抓老六?刺激!兔爷我的夜行rap已经饥渴难耐了!”
九尾狐眼神凝重,周身泛起微弱的粉色光晕,将我们几个的气息和身形尽可能遮蔽起来。饕餮则无声无息地迈动步伐,那庞大的身躯在夜色和幻术的双重掩护下,竟显得有几分诡异的轻盈。
我们如同暗夜中的幽灵,远远吊在玄谷道长的身后。长白山的夜路并不好走,林深苔滑,但对我们的队伍来说构不成太大阻碍。九尾狐的幻术不仅能隐匿,还能在一定程度上扭曲光线,让我们在月光下也如同身处阴影。
前方的玄谷道长显然对这条路极为熟悉,速度很快,而且他似乎也用了某种隐匿身形的方法,若非我们早有准备,又有九尾狐的幻术感知,恐怕早就跟丢了。
越往上走,空气越发寒冷,树木也逐渐变得稀疏,露出了覆盖着白雪的山脊。约莫一个时辰后,我们穿过一片高大的岳桦林,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巨大、如同明镜般倒映着星月之辉的湖泊,静静地躺在群峰环抱之中。这就是天池!在夜色下,它美得如同仙境,却又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与神秘。
玄谷道长的身影在湖边略微停顿,然后毫不犹豫地朝着北侧,那座如同巨龙昂首的龙门峰方向疾驰而去。
我们紧随其后。靠近龙门峰山脚,果然看到一道巨大的冰瀑,如同银河落九天,从悬崖上垂挂下来,在月光下闪烁着幽蓝的光芒。冰瀑后面,隐约可见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这里,就是玄谷道长所说的入口!
然而,就在我们距离那冰瀑洞口还有百余丈远时,一股莫名的压力骤然降临!
并非物理上的重压,而是直接作用于心神!仿佛有无数道冰冷、审视、充满排斥意味的目光,从四面八方,甚至从虚空中投射而来,牢牢锁定了我们!一股烦躁、心悸、甚至隐隐的暴戾情绪开始不受控制地从心底滋生!
“来了!是那天然禁制!”我低喝一声,感觉脑袋像是被套上了一个不断缩紧的箍,阵阵刺痛传来。
九尾狐闷哼一声,它维持的幻术光罩剧烈波动起来,在那无形的“目光”注视下,效果大打折扣。讹兽更是直接炸毛,烦躁地原地蹦跶:“yo!什么鬼东西!吵死了!有种出来跟兔爷正面刚!”
连饕餮都发出了低沉的、带着不适的咆哮,周身的雾气翻腾加速,似乎那无形的压力让它也感到了威胁。
这就是排斥“恶意”和“目的性”的禁制?我们这还没干啥呢,反应就这么大?看来我们“救爷爷、查真相、揍理事会”的意图,在这禁制判定里,妥妥的属于“心怀叵测”了!
我赶紧掏出那块小木牌握在手中,同时全力运转《山海经》卷轴,那股温润浩大的气息扩展开来,试图中和这种不适。
木牌散发出清凉平和的气息,如同炎夏里的一缕清泉,让那针扎般的头痛缓解了不少。卷轴的气息则如同厚重的基石,帮我们稳住心神。
但还不够!
那无形的排斥力依旧存在,而且随着我们继续向前,还在不断增强!我们每前进一步,都感觉像是逆着激流游泳,精神上的消耗巨大。
再看前方的玄谷道长,他似乎也受到了影响,速度慢了下来,身体微微颤抖,但他依旧在顽强地向前挪动,而且他手中似乎也握着什么东西,散发着微弱的白光,帮他抵御着禁制的压力。
“那老家伙也有准备!”讹兽眼尖,看到了玄谷道长手中的物件。
不能让他抢先!我咬紧牙关,一边抵抗着精神压力,一边疯狂思考对策。这禁制针对的是“意念”,光靠木牌和卷轴被动防御太吃亏了,得主动做点什么,证明我们“无害”?
可怎么证明?难道要我们当场立地成佛,放下所有执念?这不扯淡吗!
就在我焦头烂额之际,九尾狐忽然轻轻“呜”了一声,它停止了维持大范围的隐匿幻术,而是将所有的幻术力量,集中起来,笼罩住了我们四个。
下一刻,我眼前的景象变了。
不再是冰冷肃杀的天池夜景,而是我那座虽然破旧却充满温暖回忆的老宅院子。爷爷正乐呵呵地坐在槐树下盘着核桃,讹兽在跟一只蝴蝶蹦跶,九尾狐安静地蜷在爷爷脚边晒太阳,饕餮在啃院墙角的青苔(幻象里它不挑食了)。
一股平和、安宁、甚至带着点慵懒的“家”的气息,从我们身上弥漫开来。
九尾狐没有试图去欺骗禁制,而是将我们内心最深处、最不具有攻击性的一面,那片刻的宁静与温暖,用幻术真实地呈现、放大了出来!
奇迹发生了!
那如同附骨之疽般的冰冷注视和精神压力,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那针扎般的头痛和心悸感消失了!虽然前方的道路依旧能感觉到一丝阻碍,但已经不再是无法逾越的天堑!
“狐妹儿!牛逼!(破音)”讹兽惊喜地大叫,它感觉浑身一轻。
饕餮也停止了低吼,雾气平稳下来。
我心中震撼,没想到九尾狐的幻术还能这么用!它不是对抗,而是“展示”,展示了我们并非纯粹为了破坏和掠夺而来,我们心中,也有想要守护的净土。
“快走!”我抓住机会,趁着禁制压力大减,全速朝着冰瀑洞口冲去!
前方的玄谷道长似乎也察觉到了我们这边的变化,惊愕地回头看了一眼,当他看到我们周身那平和安宁的“家”之幻象时,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他咬了咬牙,也加快了速度。
几乎是前后脚,我们和玄谷道长同时冲到了冰瀑之下,那幽深的洞口近在眼前!
洞口处弥漫着一层水波般的、半透明的能量膜,那就是最后的屏障!
玄谷道长率先抵达,他手中那散发着白光的东西(现在看清了,是一块刻着符箓的玉佩)按向能量膜。能量膜荡漾了一下,裂开一道缝隙,他闪身就钻了进去!
我们紧随其后!我毫不犹豫地将手中散发着清凉气息的木牌按向能量膜!
嗡!
能量膜再次荡漾,裂开了一道更大的缝隙!那木牌仿佛是钥匙,而九尾狐营造的“心象净土”幻象,则是通过验证的“密码”!
“进!”
我们四人(兽)瞬间穿过能量膜,进入了洞口!
身后能量膜迅速合拢,将长白山寒冷的夜风隔绝在外。
洞口内是一条斜向下的、人工开凿痕迹明显的甬道,两侧石壁上镶嵌着某种能自发微光的萤石,提供着昏暗的光线。
而先我们一步进来的玄谷道长,就站在前方不远处,背对着我们,身体微微僵硬。
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了之前的惊慌和算计,反而露出一种复杂难明的神色,看着我们,特别是看着九尾狐,长长叹了口气:
“没想到贫道算计半生,最后进入这‘帝台之棋’,靠的竟是几位心中的一点温情幻象。真是造化弄人。”
帝台之棋?
他果然知道这里的底细!
我上前一步,目光锐利地盯着他:“玄谷道长,现在,可以跟我们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吗?你千方百计,甚至不惜装病演戏,也要抢先进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玄谷道长看着我们,又看了看深邃的甬道前方,苦笑道:“事到如今,瞒也无用。此地,并非什么秘境宝藏,而是上古之神‘帝台’留下的一处试炼之地,或者说,是一处镇压之所。”
他的目光变得悠远:“帝台怜悯苍生,曾于此地设下棋局,以山河为盘,星辰为子,梳理地脉,镇压邪秽。这入口的禁制,便是筛选心性,防止心怀恶念之徒惊扰棋局,破坏封印。”
“那理事会找的”
“他们找的,是传说中能撬动山河之力的‘棋籽’,想借此掌控地脉,甚至打开被帝台封印的,某个连接着‘归墟’的裂隙!”玄谷道长脸色凝重,“贫道守在此地数十年,一是守护封印,二也是想找到帝台留下的传承,重振我这一脉道统。今日抢先进来,是怕你们尤其是这位饕餮道友,气息过于霸道,万一触动了什么,后果不堪设想。”
原来如此!这老道虽然滑头,但初衷似乎并不坏。
“那现在呢?”我问道。
玄谷道长看着我们,特别是感受着九尾狐那尚未完全散去的、平和安宁的幻术余韵,眼神闪烁了一下,最终似乎下定了决心。
“既然诸位能通过帝台的‘心性’考验,或许也是机缘。前方的‘棋局’已然因理事会之前的闯入而有所松动,单凭贫道一人,恐难维持。不如我们联手?”
他看向我,眼神真诚了许多:“陈小友,你觉得如何?”
我看着这前倨后恭、心思难测的老道士,又看了看身边可靠的伙伴们。
联手?
听起来不错。
但这老狐狸,真的能完全信任吗?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星轨罗盘,它正微微发热,指向甬道深处。
看来,这“帝台之棋”的局,我们是不入也得入了。
“可以。”我点了点头,“不过,道长,丑话说在前面”
“合作期间,信息共享,坦诚相待。若再耍花样”
我还没说完,讹兽就跳出来接上了后半句,对着玄谷道长龇牙咧嘴:
玄谷道长:“!!!”
老脸瞬间涨得通红。
我:“……”
九尾狐默默捂住了脸。
饕餮似乎发出了一声沉闷的笑声?
得,这下“坦诚”的筹码算是有了。
“走吧,”我忍住笑意,率先向甬道深处走去,“让我们去看看,这帝台留下的棋局,到底是个什么光景。”
这长白山的天池秘境,果然没让我们“失望”,开局就是合作与猜疑并存。前方的路,看来依旧不会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