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松观的清晨是在玄谷道长抑扬顿挫(且中气十足,完全不像病人)的诵经声中开始的。我打着哈欠走出客房,正看见林小乙在院子里吭哧吭哧地劈柴,而玄谷道长端坐在正殿门口的蒲团上,面前摆着个木鱼,敲得梆梆响,眼皮都没抬一下。
“师父,您身子刚好点,多休息会儿,这些活儿我来就行!”林小乙擦着汗,关切地说。
玄谷道长缓缓睁开眼,叹了口气,语气那叫一个虚弱:“无妨,咳咳,活动活动筋骨,死不了。只是这观里清贫,连累小乙你跟着受苦,连顿像样的早饭都”
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刚从客房出来的讹兽和九尾狐,最后落在慢悠悠晃出来的饕餮身上,声音更加“气若游丝”:“怕是连几位恩公的随行灵兽都招待不周啊”
讹兽耳朵一竖,立刻蹦到我肩上,用爪子戳我脑袋:“yo~ 老大!听见没?老头又开始念穷经了!暗示!这是赤裸裸的暗示!咱们再不表示表示,下一步他就要抱着咱们大腿哭诉观里揭不开锅了!”
我嘴角抽了抽。这老道,演技被拆穿了就改走道德绑架路线了?
九尾狐轻轻扯了扯我的裤脚,眼神里带着一丝无奈。它虽然社恐,但不傻。
饕餮更是直接,它那雾气笼罩的脑袋转向我,沉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饿。要肉。”
得,压力再次给到管理员。
指望青松观的青菜萝卜是不现实了。看来想在观里安稳住下去,顺便从这老狐狸嘴里套出更多情报,这“伙食费”我们是交定了。
“小乙兄弟,”我走到院子中间,打断了玄谷道长的“哭穷”表演,“观里可有弓箭或者渔网?我们初来乍白,总不好白吃白住,想去山里弄点野味,也算添个菜。”
林小乙眼睛一亮:“有有有!后院有师父以前用的弓箭!虽然旧了点,但还能用!后山有条小河,里面鱼可肥了!就是最近山里不太平,听说有熊瞎子下山,几位恩公可得小心!”
玄谷道长立刻不咳嗽了,眼睛眯成一条缝,捋着胡子点头:“恩公有心了,有心了。不过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啊!”那表情,仿佛已经看到了香喷喷的烤鱼和野味在向他招手。
于是,我们这支奇怪的“狩猎队”出发了。我背着那张老旧的猎弓(能不能用还得两说),讹兽充当侦察兵,九尾狐负责预警,饕餮它是终极保险兼主要劳动力。
根据林小乙指的方向,我们很快找到了那条从山上流下的小河,河水清澈,果然能看到不少肥美的鱼儿游弋。
“看兔爷我的!”讹兽自告奋勇,跑到河边,对着水里开始念咒:“鱼儿鱼儿快上钩,清蒸红烧都管够!自愿献身功德高,早登极乐乐逍遥!
水里鱼儿甩甩尾巴,吐了个泡泡,游走了。
“嘿?不给面子?”讹兽恼羞成怒。
九尾狐无奈地摇摇头,走到河边,粉色眼眸中光华流转,盯着水中一条最大的青鱼。那青鱼游动的动作瞬间变得迟缓、呆滞,仿佛陷入了美妙的梦境,缓缓朝着岸边飘来。
我瞅准机会,正要挽弓(虽然心里没底),旁边的饕餮已经不耐烦了。它伸出覆盖着鳞片的爪子,对着河面凌空一抓!
一股无形的吸力产生,并非吞噬,而是精准地锁定了那条被幻术迷惑的大青鱼,以及它旁边几条反应稍慢的同伴。哗啦一声,三四条肥硕的青鱼如同被无形之手捞出水面,落在了岸边的草地上,活蹦乱跳。
我:“……”
讹兽:“牛逼。”
九尾狐收起了幻术,轻轻松了口气。
有了饕餮这手“隔空取鱼”,打猎变得毫无难度。我们沿着小河往上走,饕餮时不时凌空一抓,山鸡、野兔甚至一头懵懵懂懂撞上来的傻孢子,都成了我们的战利品。效率高得令人发指。
饕餮闷闷回应:“能量,消耗。需要,补充。” 说完,它目光投向树林深处,那里似乎有更“有嚼头”的能量源。
当我们扛着(主要是饕餮拖着)足够青松观吃半个月的野味回到道观时,玄谷道长和林小乙的眼睛都直了。
“这、这么多?”林小乙张大了嘴巴。
玄谷道长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像朵菊花,搓着手迎上来:“哎呀呀!恩公们真是神通广大!福星高照!快请进快请进!小乙!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生火,把最大的锅拿出来!今天咱们好好招待恩公!”
接下来的半天,青松观里飘起了久违的肉香。烤鱼、炖野鸡、红烧兔子。虽然调料只有简单的盐巴和野山椒,但对我们这群饿了好几顿(尤其是饕餮)的家伙来说,简直是人间美味。
玄谷道长吃得满嘴流油,哪还有半点得道高人的样子,一边吃一边对我们赞不绝口,态度热情得近乎谄媚。
酒足饭饱(我们没酒,主要是玄谷道长以茶代酒),趁着气氛融洽,我再次提起了天池秘境。
“玄谷道长,关于天池秘境,您还知道些什么?比如入口大概在什么方位?那天然禁制,具体有什么特征?”
玄谷道长打了个饱嗝,用袖子擦了擦嘴,眼神闪烁了一下,压低声音道:“陈小友既然问起,贫道也就不瞒你了。入口嘛,就在天池北侧,靠近龙门峰的一处悬崖下,那里有个被冰瀑遮掩的洞口,寻常根本发现不了。”
“至于那禁制。”他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贫道年轻时好奇,也曾靠近过。离那洞口还有百丈远,就感觉心神不宁,仿佛有无数双充满恶意的眼睛在盯着你,越是心怀杂念、目的性强,那感觉就越强烈,如同万针扎脑!再往前,就会莫名其妙地迷失方向,或者在原地打转,根本靠近不了洞口!邪门得很!”
心怀杂念、目的性强就会被排斥?这禁制倒是奇特。
“那有没有人成功进去过?”
玄谷道长摇摇头:“据贫道所知,没有。至少近几十年来没有。早年那些想硬闯的外人,不是疯了就是死了,没一个好下场。”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我,“陈小友,听贫道一句劝,那地方,能不碰,最好别碰。好奇心害死猫啊。”
我点点头,表示受教,但心里却更加坚定了要去看看的念头。理事会的人盯上那里,罗盘也指向那里,肯定有原因。
“多谢道长提醒。我们自有分寸。”
当晚,夜深人静。
我独自一人坐在客房里,再次拿出星轨罗盘和那块小木牌。按照玄谷道长的描述,那天然禁制似乎是一种针对“意念”的筛选机制。
我们进入昆仑幽都之眼,靠的是星轨罗盘稳定通道。这次呢?这小木牌,会不会是应对这种“意念禁制”的关键?
我尝试将精神力注入木牌。木牌微微发热,上面的纹路再次亮起微光,一股清凉、平和、带着勃勃生机的气息散发出来。这股气息,与玄谷道长描述的“恶意注视”和“万针扎脑”的感觉截然相反!
难道这木牌是“通行证”?持有者必须心念纯净,或者至少不能带有太强的侵略性恶意?
我回想我们此行的目的。救爷爷,阻止理事会,探寻真相这算恶意吗?似乎不算,但目的性确实很强。
看来,光有木牌可能还不够,或许还需要调整心态?
这可就有点难了。身边跟着讹兽和饕餮这俩一个唯恐天下不乱、一个只关心伙食的主,想保持“心念纯净”怕是有点难度。
就在我沉思时,窗外传来极其细微的动静。
不是风声。
我立刻警觉,收起罗盘和木牌,悄无声息地移到窗边,透过缝隙向外望去。
月光下,只见一个黑影,如同鬼魅般从道观围墙翻了出去,身形矫健,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通往山上的小径中。
看那背影赫然是白天还“虚弱不堪”的玄谷道长!
他半夜偷偷摸摸上山干什么?
去的方向似乎正是天池?
我心中疑窦丛生。
这青松观,果然藏着秘密!
这老道士,绝对有问题!
看来,这天池秘境,我们是非去不可了。而且,要赶在这老道士前面!
我回到床边,摇醒了睡得正香的讹兽,又示意警觉的九尾狐和看似沉睡实则随时可以醒来的饕餮。
“别睡了,有情况。”
“准备一下,我们连夜出发。”
“去天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