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脉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得我脸颊生疼,稀薄的空气让我这平原长大的肺叶每一次扩张都格外费力。脑袋里还残留着空间传送后的嗡鸣和剧痛,整个人像是被掏空后又扔进了滚筒洗衣机高速甩干。
“yo这地方风水不太行啊。”讹兽缩成一团,亮片马甲也抵御不了这刺骨的寒冷,说话都带上了颤音,“说好的灵气充沛呢?怎么感觉比老大你的钱包还瘪。”
九尾狐紧紧贴在我腿边,九条尾巴把自己和我的一条腿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警惕的粉色眼眸,扫视着这片白茫茫的、充满未知的山谷。它似乎对这里的环境格外敏感,耳朵不时抖动一下。
饕餮倒是适应得最快,它庞大的身躯似乎天然能储存热量,雾气笼罩的脑袋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还有远处那隐在云雾中、仿佛连接着天穹的巍峨主峰,闷闷地说:“能量,内敛。藏在,山石,冰雪,还有更深的地方。需要,挖掘。”
挖掘?我可没带铲子。当务之急是找个能避风的地方,让我这半残的管理员恢复点精神力,不然再来只雪豹我们都得歇菜。
我强撑着虚弱的身子,靠着岩石打量四周。山谷呈喇叭状,我们似乎落在靠近谷口的位置,往里走地势渐高,风雪更大。两侧是陡峭的、覆盖着冰凌的岩壁。
“往那边走,”我指着左侧一处岩壁下方,那里似乎有个凹陷,看起来能稍微挡点风,“先过去躲躲。”
我们互相搀扶着(主要是它们仨搀扶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及踝的积雪中挪动。每走一步都感觉肺在燃烧,腿像灌了铅。
好不容易挪到那处岩壁凹陷处,虽然依旧寒冷,但至少挡住了大部分直接吹来的狂风。我靠着冰冷的岩石滑坐下来,大口喘着气,感觉灵魂都要从嘴里飘出去了。
“老大,你没事吧?”讹兽难得语气里带了点真切的关心,“你这脸色,跟被狐妹儿幻术抽干了似的。”
九尾狐不满地轻轻用尾巴扫了它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从自己蓬松的尾巴里掏出了一个小布包?它用爪子推到我面前。
我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块包装完好、印着卡通兔子图案的巧克力,还有一小瓶,呃,看起来像是自制的、散发着微弱草木清香的药丸?
“这是……”我愣住了。
九尾狐细声细气地解释:“巧克力之前,藏在,尾巴里。药用院子里的,草药,做的。可能,有点用。”
我感动得差点哭出来。谁说九尾狐只会社恐和幻术?这分明是贴心小棉袄加随身医疗兵啊!我赶紧剥开一块巧克力塞进嘴里,甜腻的味道和热量迅速在口腔化开,稍微驱散了一点寒冷和虚弱感。那药丸我没敢立刻吃,毕竟狐妹儿的制药水平有待考证,但这份心意我领了。
饕餮左右看了看,然后走到岩壁前,张开嘴,对着岩石表面,不是啃,而是像在“感应”着什么。片刻,它选定了一处地方,巨口微张,一股无形的吸力产生。这一次,它吞噬的不是光热,而是岩石本身蕴含的、极其微弱的、沉淀了千万年的地脉寒气?
只见它面前的岩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上了一层更厚的白霜,而它周身散发的寒意似乎减弱了一丝,雾气都显得凝实了点。
“汲取,地脉寒气。可维持,自身消耗。”它闷闷地解释。
好家伙!饕餮这是开发出环境自适应功能了?在哪儿都能找到合口的“零食”!
看着队员们各显神通努力适应环境,我这管理员也不能太拉胯。我再次集中精神,尝试沟通《山海经》卷轴。这一次,不是为了召唤或传送,而是试图汲取卷轴本身那温润气息中蕴含的、似乎能滋养神魂的微弱能量。
过程很艰难,像是一个渴极了的人用吸管去喝一块干涸海绵里最后的水分。但一丝丝清凉的气息还是缓慢地流入我几乎枯竭的精神世界,头痛稍稍缓解。
就在我们各自努力恢复、山谷中只有风声呜咽时,异变陡生!
一阵奇异的、仿佛来自亘古以前的、不成调却又蕴含着某种奇特韵律的哼唱声,由远及近,飘飘忽忽地传了过来。
这声音不像人声,空灵、混沌,带着一种原始的、蛮荒的气息,直接响彻在脑海里,让人心神摇曳。
“什么声音?”我猛地睁开眼,警惕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山谷深处。
九尾狐瞬间进入战斗状态,虽然依旧紧挨着我,但周身粉色光华流转,幻术蓄势待发。饕餮也停止了“进食”,雾气中的目光投向声音来源,带着一丝好奇?
讹兽则竖起了耳朵,红眼睛里先是茫然,随即露出了极度震惊和难以抑制的兴奋?
“yo!yo!yo!这flow!这腔调!这原始的力量感!”讹兽激动得原地蹦起三尺高,“这是上古神兽级别的freestyle啊!自带混响和灵魂穿透效果!绝了!”
我:“……”
都什么时候了,这兔子还在搞音乐鉴赏?
那奇异的哼唱声越来越近,伴随着沉重的、仿佛擂鼓般的脚步声。地面的积雪都在微微震动。
然后,我们看到了声音的主人。
那是一个难以用语言精确描述的庞大身影。
形状像个巨大的黄色布袋,没有通常意义上的五官,只在应该是脸的位置布满了扭曲混沌的光影。它身下是六条粗壮的、如同山柱般的腿,背上生长着四只覆盖着赤红色羽毛的翅膀。周身弥漫着混沌的气息,仿佛自身就是一团行走的、未分开的天地。
《山海经》记载:“有神焉,其状如黄囊,赤如丹火,六足四翼,浑敦无面目,是识歌舞,实为帝江。”
帝江!上古神兽,传说中的歌舞之神(或者说,噪音之源)!
它就这么迈着六条巨腿,轰隆轰隆地朝着我们这边走了过来,那空灵又混沌的哼唱声正是从它那“无面目”的脸部光影中发出的,仿佛在自娱自乐。
它似乎没注意到我们这几个躲在岩壁凹陷处的小不点,或者说,注意到了但毫不在意。
讹兽已经彻底疯了,它挣脱我的阻拦,冲到凹陷边缘,对着那庞然大物挥舞着爪子,用尽平生所学,试图跟上对方的节奏:
“yo!帝江大佬看这边!你的旋律够古典!但缺少点现代电音!让兔爷我给你加段beatbox!
帝江那混沌的脸部光影似乎微微转向了讹兽的方向,哼唱声停顿了一瞬。它那六条巨腿也停了下来,庞大的身躯像座小山一样矗立在雪地中,带来的压迫感让空气都凝固了。
它能听懂?
紧接着,更让人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
帝江那混沌的脸部光影开始剧烈扭曲、变幻,仿佛在调整频率?几秒钟后,一段全新的、融合了它原本空灵哼唱和讹兽那蹩脚beatbox节奏的、更加诡异、更加具有穿透力的“音乐”,轰然炸响!
这声音仿佛能穿透灵魂,震得我头皮发麻,岩壁上的积雪簌簌落下。九尾狐痛苦地用尾巴捂住了耳朵,连饕餮周身的雾气都剧烈翻腾起来。
而讹兽,它先是愣住,随即激动得热泪盈眶,仿佛遇到了知音!
“对对对!就是这个感觉!大佬牛逼!咱们来段即兴合作!你主唱我配器!咱们搞个昆仑金曲榜榜首!”
我看着眼前这超现实的一幕:一只穿着亮片马甲的兔子,在对着一头上古混沌神兽疯狂打call并试图进行音乐合作。
这他妈都是什么事儿啊!
我捂着嗡嗡作响的脑袋,看着旁边被魔音贯耳、痛苦不堪的九尾狐和饕餮,又看了看山谷深处那不知道还藏着什么妖魔鬼怪的方向。
第一次觉得,也许被理事会抓住,可能都比在这听这场“上古神兽与流氓兔的即兴音乐会”要轻松一点。
我颤抖着手,再次掏出了那个皱巴巴的小本本,用冻得僵硬的手指,歪歪扭扭地写下:
《昆仑生存第一课:警惕任何形式的街头(山间)艺术表演,尤其是表演者不是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