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不归啧啧两声，津津有味地看着江沐阳的五花八门的魔法：
“唉，哥们你还是心软啊，换成我，是绝对不会帮他们……呃啊！”
陈不归后背忽然传来推力，他猝不及防的从房梁上摔了下去，伴随他一起下去的还有慕云秋冷淡的声音。
“我坐这儿是因为没技能，你坐什么坐？下去帮忙。”
慕云秋面无表情地收回脚，眼中的金色水滴也慢慢停转，流回瞳孔深处。
利亚握着镰刀从雷光中站起来，抬手把头顶落下的陈不归撇到一边，晦暗不明地看了一眼慕云秋。
真是好手段啊。
“卑劣的公平”因为使用者夏苒失去双臂，重新发挥作用，将利亚·卡特的实力一压再压。
现在，他需要在自身近乎残废的前提下，独自面对两个强力输出。
利亚看慕云秋的眼神第一次升起杀意。
杀了这家伙，他就能破局，但前提是……慕云秋愿意进入这个该死的角斗场。
否则他的攻击根本碰不到对方。
夏苒被江沐阳护在身后，失去双臂的她难以维持平衡，跌坐在地。
看着眼前反转的局面，她怔怔地抬头望向慕云秋。
这是【非法玩家】的力量……慕云秋，居然对她施以援手了？
可是，为什么？
救下小楠对他来说已经很勉强了吧？他完全没必要忍着恶心救下自己讨厌的人啊。
她明明，对他说了那么过分的话……
慕云秋神色冷淡，只看了一眼缠斗中的三人，便抱起希贝尔离开战场，完全无视了夏苒复杂的神色。
送圣女出村吧。
二次扰乱吟游诗人相关规则后，慕云秋就没法给自己上增益加速了，只能领着希贝尔一步步往村口走，但这不妨碍他心情愉悦，步伐轻快。
“英雄，你好像心情不错？”
希贝尔没看懂刚刚慕云秋干了什么，只知道那个邪恶的邪教牧师被慕云秋的同伴拦住了，于是跟着一起心情好起来。
“是的，因为我们马上就安全了。”
慕云秋心情一好，就愿意多和人聊两句，他目光下意识地往希贝尔的方向看去，接着瞳孔一颤。
“英雄？你怎么了？”
希贝尔注意到慕云秋骤然发白的脸色，担忧地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是伤口还疼吗？”
慕云秋眼前的世界血红一片。
面前的希贝尔穿上了蓝白色的裙子，面庞也变得和自己有几分相像。
少女挥手的动作像是被人按了慢放，身上各处开始渗出鲜血……
慕云秋猛地转过头去，额头慢慢冒出细密的冷汗：“我没事……继续走吧。”
幻觉，又来了。
【非法玩家】的另一个副作用生效了。
默念了几遍“这是幻觉”后，慕云秋勉强压下情绪，很自然地牵住希贝尔的手腕往前走。
希贝尔低头看了一眼，语气更加担忧：“您真的没事吗？”
希贝尔原本温柔的声音变得清脆活泼，愈发接近记忆中那个少女。
慕云秋没有回头，但脚步依旧顿了顿：“嗯，别担心，我技能用多了会有一些后遗症，我能处理好，不是什么大问题。”
这局他用了多少次【非法玩家】来着？
幻觉都严重到影响听觉了。
好在似乎幻觉都只是集中在希贝尔一人身上，其他地方看起来还是正常的。
慕云秋召出匕首，顺手把路边剩余的皮肉怪物清理了一下。
“英雄……”希贝尔观察着村里的景象，惊疑不定地往慕云秋身后缩了缩：“这些怪物是什么，村民们都去哪儿了？”
慕云秋甩匕首的动作稍稍停顿，没有直接回答希贝尔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你关心他们？但把你关在地窖里的不也是他们吗？”
他听出了希贝尔话中的温柔关切，没有坦言这些怪物就是村民。
“确实是他们把我关起来的，但他们也是受到了利亚·卡特的蛊惑啊！
希贝尔抿抿嘴，低下头自责道：
“我早知道夜华之神嘴里的青春永驻是假的，但却没能拦住他们背弃恩主。
是我太没用了，如果我能早点阻止他们，揭穿利亚·卡特的鬼话就好了。”
慕云秋在前面悄悄撇嘴：“不是你的错，任谁听到青春永驻都会想去试一下的，人性如此。”
“我不信，反正我不想！”
见慕云秋没反应，希贝尔赌气似的拉了一下他的胳膊：“你呢？你想要青春永驻吗？”
被希贝尔这么一问，慕云秋还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
人如果一辈子都停留在青春年少的状态，那岂不是得上班上到死？
一想到自己那些难搞的同事，慕云秋脸色顿时难看了几分：“不，我也不想。”
希贝尔满意地扬起下巴。
看吧，她说什么来着？
谁稀罕什么青春永驻啊。
希贝尔发自内心地高兴，慕云秋身后哼唱起来：
“金黄的麦浪随风摇，丰收的恩典比天高~”
希贝尔的嗓音越来越清亮活泼，慕云秋抓着的那只手似乎也变得细长许多。
嗓音，脚步节奏，视觉，触觉……
希贝尔越来越像慕雪晴了。
慕云秋甩甩头，努力保持清醒，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平静：“希贝尔，你在唱什么？”
幻觉越来越真实了……他必须和希贝尔说两句话。
“哦，我在唱‘西莉亚的童谣’。”希贝尔尾音轻轻上扬：“这是恩主大人教我的，以前村里人人都会唱。”
连语气都要一模一样了……
慕云秋深吸一口气，加快脚步：“挺好听的，继续唱吧。”
希贝尔笑起来，如他所愿地继续唱：
随着歌声飘扬，越来越多的皮肉怪物慢慢移动过来，它们被希贝尔清亮的歌声吸引，聚集到两人周围。
破坏了“繁荣”的罪魁祸首和昔日象征着繁荣的圣女走在一起，令它们感到愤怒，于是前仆后继地涌上来攻击。
还有少数怪物没有攻击，只是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安静地听着希贝尔的歌声，似是怀念。
慕云秋唤出无限匕首，开始成片成片地收割生命。
无论村民们后悔与否，他们都已经是邪神的帮凶了，不值得他同情，也不值得希贝尔同情。
希贝尔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低沉，慕云秋脑袋微微偏了一下，又立刻停住。
不行，不能回头看，会被幻觉缠住。
“……你的声音怎么了？”
“啊，没什么，只是有些口渴。”希贝尔的声音依旧很像慕雪晴，声音沙哑的慕雪晴。
“口渴就先别唱了。”
希贝尔低笑两声，继续唱：“赞美晨露润新芽，感恩晚霞照归家~”
她坚持要唱，慕云秋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牵着她继续走。
只是越靠近村口，他牵着的人就越沉重，步伐就越慢。
而慕云秋眼中的幻觉也越来越严重，前方金黄的麦田逐渐扭曲，变成了通往家的公寓走廊。
慕云秋：“……”
【非法玩家】的后遗症严重到这种地步了吗？
这条走廊只有一个方向，慕云秋知道这是通往村口的路，便硬着头皮继续走。
直至走到“家门口”，他才停下脚步。
“愿主永佑这方土，岁岁年年……咳咳，咳！”
“希贝尔？”
她的声音嘶哑的不成样子，但依旧被扭曲成慕雪晴的模样：
“英雄，继续走吧，别回头……”
还往前走吗？
还没到村口吗？
慕云秋站在“门”前，神情恍惚。
再往前，他就要面对他最不想看见的画面了。
尽管那只是幻觉。
慕云秋几次深呼吸，闭了闭眼，尽量保持着清醒：“……希贝尔，你还要往前走吗？”
“对啊，为什么不呢？”
在慕云秋的耳朵里，希贝尔的声音已经完全变成了老年版慕雪晴。
希贝尔，变老了。
所以她叫慕云秋别回头，因为那模样实在不好看。
“那你自己去吧，我要回援我的队友了。”
“您这状态，可以吗？”
“……你的状态比我更糟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