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彻的话音，在空旷的宴会厅里掷地有声。
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砸在陆枫早已崩溃的神经上。
跳梁小丑。
这四个字，比“弱者无能的哀嚎”更具毁灭性。
如果说苏然的反击是将他的脸皮撕开，那江彻的出现，就是将他的尊严踩在脚下，碾得粉碎。
全场的闪光灯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白光爆闪，几乎要将人的视网膜灼穿。
记者们彻底疯了。
他们手中的相机不再是记录工具，而是狩猎的武器，对准了主席台上这戏剧性到极致的一幕。
陆枫的脸，从猪肝色迅速褪成了死白。
他看着江彻，看着那个男人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情感的侧脸，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怎么会来？
他怎么敢亲自下场？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但他不甘心。
他不能就这么完了。
求生的本能压过了恐惧，他猛地转头，对着台下无数的镜头，用尽全身力气嘶吼起来。
“大家看到了吗！”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破了音，显得尖利又滑稽。
“这就是资本的力量！”
“这就是奇点科技的总裁！”
“他要用钱来操纵比赛结果，他要当众践踏我们所有参赛者的努力和公平！”
陆枫状若疯癫，手臂胡乱挥舞着，试图煽动舆论，做最后的挣扎。
然而，江彻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他。
仿佛他只是一只在耳边嗡嗡作响的苍蝇，一团碍眼的空气。
江彻径直走向评委席，他高大的身影在水晶灯下投射出迫人的阴影，笼罩了整个主席台。
他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通过话筒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奇点科技赞助‘普罗米修斯之光’，是为了发掘真正的天才，不是为了观赏一场又一场的闹剧。”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脸色同样难看的组委会成员。
“既然有人对匿名评审选出的初赛第一名不服，那就把作品拿到台面上来。”
“让所有人看看。”
江彻的话音刚落，他身后那队黑西装的男女中，走出了两个人。
他们动作整齐划一，面无表情地走向组委会和前排的媒体席，将手中的平板电脑和纸质文件一一递交。
“这是什么？”
有记者下意识地问道。
拿到文件的人，目光瞬间被内容吸引。
会场里原本的喧嚣，渐渐被一阵阵压抑的抽气声和低低的议论声取代。
“我的天……这是陆枫在学校论坛的发言截图？”
“还有匿名聊天群……他居然说苏然是被人包养的？”
“这里还有……他买通人去骚扰苏然同学，逼他们做伪证的聊天记录！”
证据链，一环扣一环，清晰、完整，无可辩驳。
那些污秽的、充满恶意的言语，被打印在白纸黑字上，赤裸裸地展示在所有人面前。
这已经不是质疑比赛公平，这是赤裸裸的造谣和人格侮辱。
陆枫的嘶吼戛然而止。
他看着那些记者们投向自己的，鄙夷、厌恶、恍然大悟的眼神，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衣服，扔在冰天雪地里。
他完了。
江彻的目光终于落回了他身上，那是一种俯瞰蝼蚁的漠然。
他抬手，指尖在主席台的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提议，立刻中止媒体问答会。”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口吻。
“现场进行公开作品展示。”
“让苏然和陆枫，当着所有媒体和直播镜头的面，阐述自己的半决赛作品。”
江-彻薄唇微勾，那弧度冰冷而残酷。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整个会场，彻底沸腾了。
现场直播！
当面对决！
这比任何捕风捉影的八卦都刺激一百倍！
组委会主席的额头上布满了冷汗，他看看手中断了自己所有退路的证据，又看看气场全开、明显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最大赞助商。
他没有选择。
“好……我同意江总的提议！”
主席艰难地拿起话筒，声音干涩。
“现在，媒体问答会暂停，我们立刻进行两位参赛者的半决赛作品公开展示评审！”
这场闹剧，瞬间升级成了一场万众瞩目的生死对决。
“陆枫先生，你先请。”
工作人员的声音，成了催命符。
陆枫的腿软了。
他被两个保安半架着，推到了主讲台中央。
头顶的聚光灯灼热得仿佛要将他烤化，台下无数的手机、相机镜头，像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那些为了今天准备好的，抹黑苏然、抬高自己的说辞，忘得一干二净。
他颤抖着手，点开了自己的ppt。
那是一个中规中矩的智能家居设计，冰冷的线条，堆砌的功能，毫无新意。
“我……我的设计……它……它的核心是……是高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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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磕磕巴巴地照着ppt念，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与他刚才嘶吼的模样判若两人。
台下的记者们甚至都懒得记录，许多人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无聊和轻蔑。
这，就是他口中远超苏然的设计？
一场灾难般的展示，在陆枫语无伦次的讲解中草草结束。
他失魂落魄地走下台，像一只斗败的公鸡。
“下一位，苏然。”
苏然的名字被念到。
他看了一眼台下，在人群的最前方，江彻正看着他。
那个人的眼神依旧深邃，但那份冰冷的压迫感，在触及苏然时，似乎融化了些许，变成了一种无声的支撑。
苏然的心，安定了下来。
他走上台，没有立刻打开ppt，而是站定在台中央，目光平静地环视全场。
“在开始之前，我想先分享一个故事。”
他的声音清澈、温和，通过麦克风，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不久前，我在‘普罗米修斯’实验室，看到了一位独居的老人。他拥有最先进的智能家居，可以为他做任何事，但老人最常做的，却是对着一面空白的墙壁，一坐就是一下午。”
“那一刻我意识到，科技给了我们便利，却也可能在人与人之间，筑起一堵无形的墙，加剧了孤独。”
全场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被他的开场白吸引了。
“所以，我的作品，不想只做一个冰冷的工具，我希望它能成为一种陪伴，一种沟通的语言。”
他这才转身，点开了自己的ppt。
屏幕上，出现了他作品的名字——《光语》。
他没有照本宣科，而是像一位诗人，娓娓道来。
他讲述自己如何利用光线的变化模拟日出日落，安抚情绪。
如何通过光影的互动游戏，让独居的人也能感受到陪伴。
如何将亲人的语音信息，转化为特定频率的、温柔闪烁的光芒，在夜晚亮起，仿佛他们在身边低语。
那不是一个冰冷的建筑设计，那是一个充满人文关怀的、温暖人心的解决方案。
一个，是为了攻击对手而心虚念稿。
一个，是发自内心，充满灵魂与思考的阐述。
高下立判。
强烈的对比，让在场最外行的记者，也清晰地看出了两人之间那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这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对决。
这是碾压。
展示结束，全场先是静默了数秒，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苏然站在光里，微微鞠躬。
“提问环节。”主持人激动地宣布。
话音刚落，评委席上，一位头发花白，在业内以毒舌和严苛着称的老牌教授，径直站了起来。
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向苏然提出什么刁钻的问题。
然而，他没有看苏然。
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向台下角落里那个面如死灰的身影。
“陆枫。”
老教授冷笑一声，声音里满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年轻人，嫉妒是最不好的，能催生出无限的恶意。”
“但它，催生不出才华。”
老教授的目光转回台上光芒万丈的苏然，又看了一眼地上的陆枫，最后吐出结论。
“看完苏然的作品，我只想对你说一句话。”
“你，连给他提鞋的资格都不配。”
轰——！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记重锤，彻底击碎了陆枫所有的精神支柱。
他身体一晃，整个人瘫软下去，彻底失去了意识。
现场一片哗然，工作人员手忙脚乱地冲过去。
对决，以一种最彻底的方式，结束了。
组委会主席擦着冷汗，正准备上台宣布对陆枫造谣诽谤的处理结果，以及恢复苏然的所有荣誉。
就在这时。
“嗡——嗡——”
江彻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
他拿起手机，屏幕上是林舟发来的一条紧急信息。
信息里，是一张网络热搜的截图。
那个刺眼的词条，高居榜首，后面还跟着一个鲜红的、仿佛在滴血的“沸”字。
江彻那张从进场开始就如同覆盖着冰霜的俊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他为苏然挡住了一场明枪暗箭，却似乎亲手，将两人一起推向了另一个更加汹涌、更加无法掌控的风暴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