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头痛，将江彻从混沌中拽醒。
太阳穴一抽一抽地，像是被钉进了两根烧红的铁钉。
喉咙干涸得几乎要裂开，每一次吞咽都带着灼烧般的痛感。
他费力地撑起身体，扶住胀痛的额头，环顾四周。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陈设，一切都提醒着他，这里是他的卧室。
昨晚的记忆，却像被浓雾笼罩的孤岛，只剩下一些模糊不清的碎片。
宴会上刺眼的灯光。
林舟那张快要抓狂的脸。
还有一个……
一个温暖的，让他不自觉想要靠近的怀抱。
身体的僵硬与手臂的酸麻感，让他下意识地动了动。
也正是这个动作，让他注意到了异样。
他垂下眼。
视线，在清晨柔和的光线中，缓缓聚焦。
苏然就趴在他的床边，呼吸均匀，似乎睡得很沉。
晨光穿过百叶窗的缝隙，在他柔软的发丝和温和的侧脸上，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晕，安静得不真实。
而自己的右手，正紧紧地，紧紧地，与苏然的左手交握着。
十指相扣。
那份温热的触感，从交握的掌心，一路蔓延，直抵心脏最深处。
江彻的目光，彻底凝固了。
他的心跳，在一瞬间，漏掉了半拍。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小心地，一寸一寸地，试图从那温热的禁锢中抽出自己的手。
可他稍一用力，趴着的人就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眉头也跟着轻轻蹙起。
江彻的动作，瞬间停住。
他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直到对方的眉头重新舒展开，才终于松了口气。
他自己都没发觉，这个过程里，他的心跳快得有些失常。
又僵持了几分钟，江彻终于用一种近乎拆弹的谨慎，将自己的手解救了出来。
手心，还残留着对方的余温。
他看着苏然眼下淡淡的青色，还有那不太舒服的睡姿，喉结滚动了一下。
“苏然。”
他开口，声音比预想中要沙哑得多。
“醒醒。”
苏然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总是清澈明亮的眸子，此刻还带着刚睡醒的惺忪与迷茫，水汽氤氲。
他眨了眨眼，似乎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身在何处。
当看清眼前的人是江彻时，他才后知后觉地直起身，揉了揉自己发麻的手臂。
“你醒了。”
苏然的声音也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却很温和。
看着他睡眼惺忪，脸颊上还压着一道浅浅红痕的样子，江彻的心里涌上一股陌生的情绪。
他清了清干涩的喉咙，眼神有些不自然地移开。
“我昨晚……没做什么失礼的事吧？”
他问得有些艰难。
脑海里那些零碎的片段，让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好像……对苏然做了什么。
也说了一些什么。
可具体是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种失控的感觉，让江彻感到一丝烦躁。
听到他的问题，苏然揉眼睛的动作顿住了。
他抬起头，看向江彻。
那双刚刚还睡意朦胧的眸子里，瞬间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
“失礼？”
苏然故意拉长了语调，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
“江总昨晚，可‘热情’了。”
他特意加重了“热情”两个字。
江彻的脸，瞬间就僵住了。
热情？
这两个字，像两道惊雷，在他宿醉后混沌的脑子里轰然炸开。
他不会是……
酒后乱性了？
（没有，江彻你想多了，不可能这么快让你睡到老婆的，慢慢来吧）
这个可怕的念头一冒出来，江彻的思维就彻底停摆了。
一股无法控制的热气，从脖子根，以燎原之势，迅速蔓延到了耳廓。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耳根在发烫。
一向杀伐果断、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江阎王，第一次，感到了名为慌乱与窘迫的情绪。
“如果我……”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我很抱歉。”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难得一见的吃瘪模样，从耳根红到脖子，眼神慌乱，却还要故作镇定，苏然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清朗的笑声，在安静的卧室里格外清晰。
江彻彻底愣住了，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你热情地……”
苏然忍着笑，清了清嗓子，刻意停顿了一下。
他满意地看到江彻的身体又僵硬了一分。
“……抱着我的手不放，还说了很多梦话。”
说完，他怕江彻不信，还惟妙惟肖地学着他昨晚的语气，压低了声音，小声模仿道。
“我的……”
“光……”
最后那一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又清晰地落入了江彻的耳中。
江彻整个人，都定在了原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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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光？
他说了这个？
当着苏然的面？
那三个字，在他的脑海里反复回荡，炸开一朵又一朵的烟花。
他猛地抬眼，看向苏然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嘲笑，没有戏谑，只有清澈的，仿佛能映照出他所有心事的柔光。
窘迫，慌乱，在这一刻，被一种更汹涌，更滚烫，也更陌生的情绪，瞬间席卷，吞噬得一干二净。
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然后，开始疯狂地，不受控制地，擂动起来。
看着江彻彻底石化的样子，苏然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再逗下去，这座冰山恐怕真的要原地爆炸了。
他见好就收，抬手指了指床头柜。
“生日快乐。”
“拆开看看吧。”
江彻的注意力，终于被转移了过去。
他顺着苏然指的方向看去，视线触及那个用素色包装纸包好的小礼盒。
那个笨拙的，一看就是出自男人之手的蝴蝶结，此刻在他的眼里，却显得异常顺眼。
这是……苏然送给他的？
江彻的喉结再次滑动了一下。
他伸出手，拿起那个巴掌大的小盒子。
动作，竟有些小心翼翼。
指尖触碰到包装纸粗糙的纹理，他的呼吸都跟着放轻了。
他垂着眼，修长的手指，有些笨拙地，解开了那个蝴蝶结。
然后，打开了盒盖。
盒子里面，铺着一层柔软的绒布。
绒布之上，静静地躺着一枚制作精巧的金属书签。
书签的造型，是一片镂空的银杏叶。
叶片的脉络清晰可见，顶端还坠着一小颗温润的，散发着柔和光泽的月光石。
在晨曦中，那枚小小的月光石，折射出淡淡的，蓝色的辉光。
很美。
也很……特别。
江彻拿起那枚书签，金属的微凉触感从指尖传来。
他能感觉到，这枚书签比他签过的任何一份百亿合同，都要沉重。
“银杏的花语，是坚韧与沉着，永恒的爱。”
苏然的声音，温和地在他耳边响起。
“也代表着，你是我的唯一。”
“而月光石，又被称为‘恋人之石’，传说它能唤醒人心中最温柔的部分，是黑夜里的指引之光。”
那枚小小的书签，它无声地，却又无比清晰地，回应了江彻那句醉后的真言。
苏然在告诉他。
我听到了。
并且，我接受。
江彻握着书签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他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谢谢。
他只是将那枚书签，连同那个盒子，一起放进了床头柜，然后，用钥匙，轻轻地，“咔哒”一声，锁上了。
那珍而重之的模样，仿佛是在收藏一件绝世珍宝。
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抬起头，看向苏然。
脸上的热度已经褪去，表情也恢复了一贯的严肃与平静，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苏然看不懂的暗流。
“复赛的主题是‘科技与人文’。”
江彻话锋一转，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很难。”
他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但那双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紧紧地盯着苏然。
那眼神里，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审视与探究。
苏然明白，他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询问自己是否有信心。
他刚想开口回答。
“嗡——嗡——”
一阵急促的手机震动声，打破了房间里微妙的气氛。
是江彻的手机。
江彻蹙了蹙眉，拿起手机。
屏幕上跳动着特助的名字。
他按下接听键。
还不等他开口，电话那头，就传来了特助前所未有的，带着惊惶与焦急的声音。
“江总，不好了！比赛出问题了！”
“有人向组委会实名举报，说苏然……”
特助的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变调，每一个字都带着巨大的冲击力。
“涉嫌抄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