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这个道理，陈安上辈子就用命懂了。
他站在陷阱边上，看着坑底那具死不瞑目的尸体，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在这片无法无天的原始森林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容不得半点心慈手软。
他没有急着离开，而是转身回到了刚才那片血腥的战场。
狼群已经散去，只留下一地狼藉。
残破的尸骨被啃噬得七零八落，散落在雪地里，与周围那纯净的白色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
陈安面无表情地把那些还能辨认出人形的残骸，一块一块地捡起来，像拖死狗一样，全部扔进了那个最深的“地穿甲”陷阱里。
最后，是那个还挂在树上、被倒吊著勒死的倒霉蛋。
陈安割断绳子，“噗通”一声，尸体掉了下来，正好和坑底的刀疤脸凑成了一对。
六个人，一个不少，整整齐齐。
陈安从怀里（空间）摸出一个铁皮酒壶，拧开盖子，把里面那高度数的烧刀子，慢悠悠地浇在了尸体上。
“下辈子，投个好胎。”
“别再不开眼，惹不该惹的人。”
他划着一根洋火，随手扔了进去。
“呼——”
烈酒遇火，瞬间燃起一团蓝色的火焰。
火焰舔舐著尸体和血污，很快就引燃了他们身上那厚实的棉袄，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爆响，伴随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焦臭味。
陈安站在坑边，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直到坑里的尸体被烧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堆焦黑的骨头架子，他才转身，用工兵铲把旁边的小山似的积雪，一铲一铲地推了下去。
大雪无痕。
很快，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人知道，今天晚上，有六个亡命徒，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这片茫茫林海之中。
做完这一切，陈安才转身，朝着村子的方向走去。
但他没回家。
还有一个“手尾”，必须处理干净。
夜，更深了。
知青点那间破祠堂里，一片死寂。
其他的知青早就睡熟了，鼾声此起彼伏。
唯独马宏，睁著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窗外。
他睡不着。
自从把刀疤脸那伙人引上山，他的心就一直悬在嗓子眼。
一方面，他希望那伙人能成功。只要他们抓住了那个女人，干掉了那个粗鄙的猎户，他不仅能得到一大笔钱，还能出了心头那口恶气。
可另一方面，他又怕。
怕事情败露，怕杀人偿命。
他现在就像是在火上烤，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吱呀——”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那扇本应该从里面插好的窗户，竟然悄无声息地，自己打开了。
一股夹杂着血腥味的寒风，瞬间灌了进来。
马宏浑身的汗毛瞬间就炸了！
他猛地从炕上坐起来，刚想喊人。
一只冰冷的、带着浓烈血腥味的大手，就像是死神的镰刀，悄无声息地从黑暗中伸出，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唔——！”
马宏的惊叫声被堵回了喉咙里。
紧接着，一道冰冷的触感，贴上了他的脖颈。
是刀。
那把白天还在陈安腰间挂著的侵刀。
“马知青，睡得挺香啊？”
陈安的声音，如同九幽地狱里吹来的寒风，在他耳边幽幽响起。
马宏吓得魂飞魄散，浑身抖得像筛糠，裤裆里瞬间一热，一股骚臭味弥漫开来。
他尿了。
“别别杀我”
马宏拼命摇头，眼泪鼻涕流了一脸，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无尽的恐惧。
“杀你？”
陈安嗤笑一声，手里的刀刃在他那细皮嫩肉的脖子上轻轻划过，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杀你都嫌脏了我的刀。”
陈安凑到他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像是在分享一个秘密：
“告诉你个好消息。你找来的那几个朋友，路上运气不好，碰上了熊瞎子。”
“啧啧啧，那场面，血肉横飞啊。”
“我赶到的时候，就只剩下几根骨头渣子了。连枪都被那畜生给嚼碎了。”
马-宏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大小。
熊熊瞎子？
他虽然没见过，但也听村里人说过那东西的厉害。
“你你骗我”
“骗你？”
陈安把那把还带着温热血迹的刀，在他面前晃了晃，“那你闻闻，这是什么味儿？熊血，够新鲜吧？”
“对了，我还从他们嚼剩下的破衣服里，翻出了这个。”
陈安像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那沓白天刀疤脸砸在他脸上的大团结，在他眼前扇了扇。
“你的介绍费，一分没少。现在，物归原主。”
马宏看着那沓钱，又看了看那把刀，脑子里“嗡”的一声，彻底信了。
“不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彻底崩溃了，跪在炕上，拼命磕头，“陈大哥！陈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饶了我这条狗命吧！”
“饶了你？”
陈安收起刀，用那沾著血的刀面，在他那张涕泗横流的脸上轻轻拍了拍。
“也不是不行。”
陈安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今天晚上的事，你一个字都不能说出去。就当那伙人从来没来过，你那封信，也从来没写过。”
“要是让我从别人口中，听到半点关于‘上海女人’的风声”
陈安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这大兴安岭的熊瞎-子，可不止一头。”
“下一个被它掏了心窝子当夜宵的，可能就是你了。”
“明白吗？”
“明白！明白！我烂在肚子里！死也不说！”马宏磕头如捣蒜。
“滚吧。”
陈安站起身，像一阵风似的，悄无声息地从窗户翻了出去，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祠堂里，只留下瘫软在炕上、屎尿齐流的马宏，对着那扇还在“吱呀”作响的窗户，瑟瑟发抖。
做完这一切，天边已经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陈安踩着晨曦前的最后一丝黑暗，回到了自家院子。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那几只被他打回来的雪兔，被冻得硬邦邦地挂在房檐下。
他轻轻推开屋门，一股混合著淡淡咖啡香和女人体香的暖气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他一身的寒意和杀气。
屋里，煤油灯还亮着，灯芯已经被剪得很短，火苗微弱地跳动着。
而在门口的小马扎上，一道纤细的身影正抱着那杆对她来说过于沉重的老火铳，蜷缩成一团。
是顾清禾。
她竟然一夜没睡，就这么抱着枪，守在门口，等着他回来。
听到开门声，她猛地惊醒，抬起那张布满倦容、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的小脸。
当她看清来人是陈安时，那双布满血丝的桃花眼里，瞬间爆发出难以言喻的光彩。
“你”
她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陈安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一只小手轻轻地、狠狠地攥了一下。
又酸，又软，又疼。
他走过去，从她手里拿过那杆冰凉的猎枪，然后弯下腰，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傻丫头。”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却又透著股子前所未有的温柔。
“不是说了让你睡觉吗？”
“怎么就不听话呢？”
顾清禾把脸埋在他宽厚的胸膛里，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那股让她安心的味道。
眼泪，无声地滑落。
“我怕。”
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浓浓的鼻音，“我怕你回不来了。”
“傻瓜。”
陈安抱着她，一步步走向那铺温暖的火炕，下巴在她柔软的发顶上蹭了蹭，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我还没把你娶过门呢，怎么舍得死？”
“这辈子，阎王爷想收我，也得先问问你同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