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沓崭新的大团结,像一沓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砸在了马宏的脸上。
不算疼,但侮辱性极强。
马宏那张自诩清高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想发火,想把钱扔回去,想义正言辞地告诉对方,他不是为了钱。
可当他对上刀疤脸那只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独眼时,所有的骨气和尊严,瞬间就被那股子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煞气给冲垮了。
“呃”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手脚发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钱,拿着。”
刀疤脸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赵先生不喜欢废话,也不喜欢废物。带我们去。”
马宏哆哆嗦嗦地弯腰,把散落在雪地上的那些“烙铁”一张一张捡起来,那动作,卑微得像条狗。
他知道,从他写下那封信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好好几位大哥,这边请。”
马宏揣著那沓烫手的钱,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哈著腰,在前面带起了路。
靠山屯不大,从村口到陈安家也就几百米的距离。
可这几百米,马宏却走得像是上刑场。周围村民们那鄙夷、唾弃的眼神,像一根根针,扎得他后背生疼。
他知道,他完了。
不管今天这事成不成,他“叛徒”的名声,算是彻底在靠山屯坐实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叫陈安的男人!都是因为那个该死的、不知好歹的女人!
想到这,马宏眼底闪过一丝怨毒。
他把所有的恨,都归结到了陈安身上。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陈安家那破旧的院门口。
“就是这儿!”
马宏指著那扇刚修好没几天的木门,声音里带着几分急于表现的谄媚,“那小子就住这儿!”
刀疤脸没理他,只是冲著身后一个精悍的汉子使了个眼色。
那汉子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把黑星手枪,一脚就踹在了门上。
“砰——!”
门栓应声而断。
一行人鱼贯而入,那股子凶悍的劲头,吓得周围看热闹的村民又往后缩了缩。
然而,屋里的景象,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空无一人。
炕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桌上的碗筷也收拾得干干净净。只有灶坑里,还残留着一点温热的灰烬,说明这屋里的人,刚走没多久。
“人呢?”
刀疤脸的独眼里闪过一丝戾气,一把揪住马宏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
“我我不知道啊!”
马宏吓得魂飞魄散,两腿直打哆嗦,“我发誓!我早上还看见他家烟囱冒烟了!”
刀疤脸把他像扔垃圾一样扔到一边,开始在屋里仔细地检查起来。
他走到炕边,伸手摸了摸炕席。
温的。
他又走到锅台边,摸了摸那口大铁锅。
也是温的。
“跑了。”
刀疤脸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算他机灵。墈书君 庚芯醉全不过”
他走到门口,指了指院子里那串通往后山、极其清晰的脚印。
那脚印有大有小,有深有浅,明显是一家几口人仓皇逃窜时留下的。
“进了这林子,那就是进了阎王殿。”
刀疤脸冲着手下挥了挥手,语气森然:
“赵先生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箱子东西,还有那个女人,必须带回去。”
“追!”
此时,空间里。
顾清禾正一脸紧张地抱着顾安邦,透过一面由陈安用意念投影出来的“水镜”,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
当她看到刀疤脸那伙人踹开自家大门,像一群野兽一样冲进来的时候,吓得脸都白了。
“他们他们有枪”
苏婉也坐在一旁,虽然脸色同样凝重,但却比顾清禾镇定得多。她看着水镜里那个一脸淡定、甚至还在往嘴里塞肉干的陈安,眼神里充满了信任。
“别怕,陈安他有办法。”
“有啥办法?这跟瓮中捉鳖有什么区别?”
陈安嚼著牛肉干,含糊不清地说道,“我就是要让他们进来。这帮城里来的‘文明人’,不让他们见识一下大兴安岭的热情好客,那不是显得咱们招待不周吗?”
他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脸上露出一抹狐狸般的笑容:
“放心吧,妈,清禾。”
“咱们这叫引蛇出洞,关门打狗。”
“大兴安岭,可是我的主场。”
刀疤脸一行六个人,顺着雪地上的脚印,一路追进了后山的密林里。
这帮人显然都是老手,一个个身手矫健,配合默契,呈扇形散开,互相掩护着前进。
然而,越往里走,他们心里的那股不安就越是强烈。
这林子,太静了。
静得有些诡异。
除了风声,连一声鸟叫、一声兽吼都听不见。
“都他妈机灵点!”
刀疤脸停下脚步,举起手,示意队伍暂停前进。他那只独眼警惕地扫视著四周,多年的亡命徒生涯让他嗅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这地方有点不对劲。”
“老大,能有啥不对劲的?”一个手下满不在乎地说道,“不就是个破林子吗?那小子还带着女人和孩子,能跑多远?估计这会儿早就冻趴下了。”
“就是,等抓到那小子,非得把他腿打断不可。还有那个娘们”
另一个手下发出几声淫邪的笑声。
刀疤脸皱了皱眉,刚想骂两句让他们闭嘴。
突然,他脚下的雪地猛地一颤。
紧接着,他前方的开阔地带,那片看似平整的雪地,毫无征兆地塌陷了下去!
“啊——!”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手下,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惨叫一声,整个人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老三!”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赶紧冲了过去。
只见雪地上多了一个两米多深的大坑,而那个叫老三的倒霉蛋,此刻正躺在坑底,一条腿被一根削尖了的木桩从下到上穿了个透心凉,鲜血瞬间染红了坑底的白雪。
“妈的!是陷阱!”
刀疤脸脸色大变,厉声吼道:“都别乱动!”
可他的话还是晚了一步。
另一个手下因为慌乱,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咔嚓——”
一声清脆的金属合拢声响起。
那手下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脚踝,已经被一个黑乎乎的、带着锯齿的捕兽夹死死咬住。
“救救命啊老大!”
剧痛传来,他发出了凄厉的惨嚎。
“别慌!都别慌!”
刀疤脸拔出手枪,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他知道,他们中计了。
那个看似仓皇逃窜的猎户,根本不是什么肥羊,而是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
他正在用这片山林,一点一点地,把他们这群外来者吞噬掉!
“都聚到我身边来!背靠背!注意脚下!”
刀疤脸嘶吼著下令。
剩下的人连滚带爬地聚到一起,一个个脸色惨白,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气焰。
他们端著枪,警惕地看着四周。
可周围,除了白茫茫的雪,就是黑压压的树。
那片林子,就像是一张沉默的巨口,静静地等待着他们。
风声呜咽,像是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正在黑暗中,饶有兴致地盯着他们这些即将被吞噬的猎物。
“出来!”
刀疤脸冲著空无一人的林子,声嘶力竭地吼道:
“有种的就给老子滚出来!躲在暗处算什么英雄好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