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沉府巍峨的朱漆大门前,君姝仪下了马车,急步上前,便被守门的侍卫拦下。
“麻烦你通报一声,就说故人求见沉二公子。”她声音满是急切。
那侍卫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虽衣着素雅,但身形气度不凡,只是脸上和裸露的手腕上起了细密的红疹,看着有些骇人。
他眼中闪过一丝嫌恶,粗声粗气地斥道:“哪来的疯子,滚远点!我们二公子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君姝仪不想在此地暴露身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她从腰间解下一枚质地温润的白玉佩,想要塞到侍卫手中,“这是沉砚泽赠予我的信物,你只需将它交给他,他定会出来见我。”
侍卫的目光触及她手背上的红疹,象是见了鬼一般,连那枚雕工精美的玉佩都懒得看一眼,直接用刀柄隔开了她的手,厉声喝道:“拿开!别用你这脏东西碰我!离我远点!”
冰冷的拒斥象一盆冰水浇在君姝仪心上,让她焦急万分。
就在她手足无措之际,一道清越如玉石相击的声音在她身前响起:“殿下。”
君姝仪愕然回头,只见一位少年长身玉立,站在几级台阶之上。
他身着一袭月白色锦袍,腰束玉带,面容俊美昳丽,正是沉家的三公子,沉墨轩。
他缓步走下台阶,目光在她脸上的红疹上停留了一瞬,却并无半分异色,只是微微颔首,问道:“殿下是来找家兄的吗?”
君姝仪点点头,心中稍稍安定。
沉墨轩侧头,对那依旧愣在原地的侍卫冷冷道:“让开。”
侍卫浑身一颤,立马收起了方才的嚣张,恭顺地退到一旁,低下头不敢再看。
沉墨轩随即转向君姝仪,脸上漾开一抹温润的浅笑:“兄长这个时辰应该在后园练琴,我带殿下去找他吧。”
“有劳三公子。”君姝仪轻声道。
他带着她穿过宽阔的庭院,沉府的景致与宫中的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截然不同,处处透着江南士族的清雅与底蕴。
脚下是光滑的青石板路,两旁是修剪得一丝不苟的名贵花木,几株老槐树的枝叶遮天蔽日,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木清香与书卷墨香,偶有几声清脆的鸟鸣。
“殿下应该不是第一次来沉府吧?”沉墨轩的声音忽得响起。
“恩,几年前来参加过沉府的家宴。”君姝仪回忆道。
“说起来,那次也是我第一次和殿下相见呢。”
君姝仪闻言,面上露出一丝讶色。她仔细回想,却对这位三公子没什么印象。
沉墨轩将她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声音里仿佛含着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看来殿下已经不记得了。”
那时,他早就听闻长兄沉砚泽与金枝玉叶的昭容公主有了婚约,却一直不知那位公主是何模样。
他对此也并不好奇,甚至暗自庆幸这桩婚事没有落到自己头上。
他时常能听到旁人说昭容公主又派人送来图纸,要兄长为她打造新奇的玩意儿,或是邀兄长出去游玩。
在他心里,这位公主大概是个难缠又爱玩的女子。
直到那日家宴,他跟在兄长身后,于府门前迎接宾客。
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停下,车帘被一双纤细白淅的手掀开,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截藕荷色的裙摆,绣着精致的凤凰纹样。
随后,一位明艳俏丽的少女款步走下马车。
她身着流光溢彩的宫装,明艳照人,宛如盛开在晨光中的芍药。
她径直走到兄长面前,仰头对他盈盈一笑。
就在沉墨轩看得有些失神时,少女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到了他身上,清澈的眼眸里带着一丝好奇。
“沉砚泽,这是你弟弟吗?”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像山涧的泉水。
仅仅是这一句简单的问话,却让沉墨轩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他莫名觉得一阵羞涩,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想让兄长高大的身躯将自己完全挡住。
谁知她却忽然凑过来,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语气亲昵又带着一丝调侃:“你是不是害羞了?真可爱。”
那一刻,沉墨轩只觉得一股热浪从脚底直冲头顶,脸颊瞬间烧得通红。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脸涨的通红,只觉得窘迫万分。
他什么礼仪什么规矩全都忘了,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管不顾地转身跑回了府里。
沉墨轩收回飘远的思绪,目光重新落在身侧的少女身上。
他看着她低垂的眼睫,忽然伸出手,温热的指腹轻轻擦过她的眼尾下方。
君姝仪浑身一僵,愕然地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
沉墨轩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自然地收回手,指腹上沾染了一点脂粉,他笑道:“殿下这里的‘疹痕’有些花了。”
“哦……多谢三公子。”君姝仪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抬手胡乱地抹了一下眼角。
他的笑声温润如玉,却带着一丝洞悉人心的了然:“殿下为了见兄长,可真是费心了。”
他顿了顿,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不过,殿下怎么会突然想着出宫来见兄长呢?”
“我……我找他问一些事。”君姝仪的声音有些干涩。
她尤豫了片刻,终究还是问出了口:“这些日子,景阳公主……有没有常来找他?”
沉墨轩沉默了一下,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了许多:“我怕殿下听了会伤心……但是,确实是。”
“兄长他……最近时常会打扮一番出门,很晚才回来。”
他垂眸看着君姝仪瞬间僵硬的脸,眸光忽明忽暗,继续道:“而且……他每次回来,面上都带着笑意,还会特地去珍宝阁,为景阳公主挑选各种新奇的礼物。”
他说完,语气满是关切,笨拙地安慰道:“殿下,你别太伤心,兄长他说不定……只是一时糊涂,还没搞清楚自己的心意……”
君姝仪咬着唇,一言不发,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
两人沉默地走到后园,这里种满了名贵的秋花,各色菊花簇簇盛放,在微凉的秋风中散发着清雅的芬芳
不远处的木芙蓉下,君辞云一席水蓝色长裙,姿容姝丽清雅,正眉眼弯弯地跟面前的男子说着什么。
那男子侧对着他们,一袭青色长袍,身形修长挺拔。
君姝仪瞬间僵在原地,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耳旁传来沉墨轩带着几分懊恼和歉意的声音:“啊……我倒是忘了。”
“景阳公主一个时辰前,也来府里找兄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