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
但夜色依然浓重得像化不开的墨。
西郊疗养院——或者说，西郊疗养院的废墟前，此刻灯火通明。
数十辆漆黑的特种车辆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数百名全副武装的特调科精锐士兵端著枪，黑洞洞的枪口一致对准了那个从废墟中缓缓走出来的身影。
探照灯刺眼的光柱打在姜道玄身上。
他浑身是血，道袍破碎，手里拖着那把同样染血的九厄刀。每走一步，都在泥泞的地面上留下一个深红色的脚印。
面对数百支枪，他没有停下，也没有抬头。
只是自顾自地抽著那根已经快燃尽的烟。
“站住！放下武器！！”
一名指挥官拿着扩音器，声音有些颤抖：“姜道玄！你涉嫌严重危害公共安全，立刻投降！否则我们要开火了！！”
咔咔咔。
那是几百支枪栓拉动的声音。
空气仿佛凝固了。
就在这时，姜道玄停下了脚步。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依然泛著微弱金光的眼睛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仅仅是一眼。
那种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恐怖煞气，让所有被他目光扫过的人都感觉呼吸一窒，仿佛被一头远古凶兽盯上了一般。
“开火？”
姜道玄把烟头丢在地上，用脚尖碾灭。
“你们手里的枪，杀得了鬼吗？”
“杀不了。”
“那能杀得了我吗？”
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你们可以试试。
指挥官额头上冷汗直流。作为特调科的人，他当然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谁。
这可是单枪匹马杀穿了丰都鬼城、斩了东海龙王的狠人。
别说他们这就几百条枪，就算是再来几倍，恐怕也不够人家一顿砍的。
“都把枪放下。”
就在局势一触即发的时候，一个苍老却威严的声音从包围圈后方传来。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
一个穿着中山装、头发花白的老人走了出来。他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身后跟着两个神情肃穆的警卫。
“赵老！这人极其危险”指挥官急忙上前。
“我叫你放下。”
老人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盯着姜道玄：
“怎么？我的话不管用了？”
指挥官咬了咬牙，一挥手：“全体放下枪！”
哗啦。
枪口垂下。
老人走到姜道玄面前，距离他不到三米。。
但老人一点也不害怕。
他打量了一下姜道玄这副凄惨的模样，又看了看身后那个还在冒烟的巨坑，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特供烟，抽出一根递了过去。
“这是我不让卖的，劲儿大。
姜道玄看着递过来的烟，沉默了两秒，接过来，就著老人划着的火柴点燃。
深吸一口。
确实劲儿大，呛得肺疼。
“赵建国。”姜道玄吐出烟雾，叫出了老人的名字，“特调科总负责人。怎么？你是来抓我的？”
“抓你？”
赵建国笑了，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
“抓了你，谁去杀下面那条龙？”
姜道玄夹烟的手指微微一顿。
他眯起眼睛，看着这个看似普通的老头：
“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
赵建国转过身，看着远处那片被夜色笼罩的紫禁城方向，声音变得有些沧桑：
“二十年前，也是这么一个雨夜。”
“有一个道士，提着一把木剑，硬生生杀进了长生会的总部，想要阻止那个‘造龙计划’。”
“可惜，他失败了。死无全尸。”
姜道玄的瞳孔猛地收缩。
赵建国回过头，看着姜道玄，眼神复杂：
“那个人，是你师父吧？”
姜道玄没有说话，只是握著九厄刀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当年我们特调科无能，被渗透得太厉害，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
赵建国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水，似乎是在压抑某种情绪：
“但这二十年来，我们也没闲着。”
“这疗养院，我们盯了三年了。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一直没动。”
“没想到，让你小子先给掀了。”
“掀了就掀了吧。”
老人摆了摆手，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反正里面的烂摊子，我已经让人去收拾了。那些受害者的名单，我也拿到了。该赔偿的赔偿，该枪毙的枪毙。”
“现在，我们谈谈正事。”
赵建国从怀里掏出一份绝密文件，递给姜道玄：
“长生会的‘造神’、‘造鬼’、‘造妖’其实都只是烟雾弹。”
“他们真正的目的，只有一个。”
姜道玄接过文件，借着探照灯的光芒看了一眼。
封面上只有四个鲜红的大字：
【真龙转生】
翻开第一页，是一张模糊的照片。
拍摄地点是在故宫的地下深处。
在一座巨大的青铜祭坛上，盘踞著一条只有骨架的巨龙。而在龙骨的心脏位置，镶嵌著一颗还在跳动的人类心脏。
那心脏周围，连着无数根红色的血管，像树根一样扎进龙骨里。
“他们想复活这条孽龙？”姜道玄皱眉。
“不。”
赵建国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他们不是想复活它。”
“他们是想取代它。”
“长生会的会长，那个活了一百多年的老怪物。”
“他把自己种进了龙骨里。”
“今晚子时，就是他破茧成蝶不，是化龙飞升的时候。”
姜道玄猛地抬头看向天空。
乌云正在疯狂汇聚，隐隐有雷声滚滚。
这不是普通的雷雨。
这是天劫！
“还有两个小时。”
赵建国看着姜道玄，语气变得无比郑重：
“特调科的人进不去那里。那里的阵法排斥一切现代科技和普通人。”
“只有你能进去。”
“姜道玄。”
老人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姜道玄满是血污的肩膀：
“二十年前，你师父没做完的事。”
“今天”
“看你的了。”
姜道玄沉默了片刻。
他将那是绝密文件随手扔进了旁边的火堆里，看着它化为灰烬。
然后，他提着刀，转身走向那辆还在冒着热气的机车。
“老头。”
在跨上机车的那一刻，他背对着赵建国说道：
“记得把那包烟给我留着。”
“等我回来”
“拿它当下酒菜。”
轰——！
引擎咆哮。
黑色的机车如同一支离弦的箭，载着那个要去屠龙的道士，冲向了那座古老皇城的方向。
赵建国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车灯，久久没有动弹。
良久，他才对着对讲机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通知下去。”
“疏散故宫周围十公里内所有群众。”
“今晚”
“就算把皇城炸了，也不能让那条龙活着飞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