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暴风雨后的宁静被窗外隐约的风声衬得格外清晰。
空气中，她身上那股幽兰般的香气，与床头柜上醒着的红酒气息，交织成一种暧昧而危险的氛围。
娜塔莉娅静静躺在他的身侧，呼吸平稳悠长，像一只收起了利爪的雌豹。
丝绒长裙被随意地丢在沙发上，灯光勾勒出她肌肤上尚未褪尽的红晕，宛如上好的白瓷染上了一层胭脂。
周正豪的手指掠过她光洁的背脊，那细腻的触感，让他因酒精而鼓噪的血液彻底平复。
他没有忘记上次在酒精下的失控。
这一次，他全程清醒，也彻底领教了这个斯拉夫女人的疯狂。
那是一种毫无保留的，近乎野性的投入，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都燃烧殆尽。
娜塔莉娅的睫毛轻颤，睁开了那双湛蓝色的眼眸。
眼里的迷离已经散去，只剩下水洗过的清澈，和一丝慵懒的满足。
她翻了个身，手臂自然地搭在周正豪的胸口，指尖在他的皮肤上无意识地画着圈。
“龙国的酒，比伏特加更让人头晕。”
她声音沙哑，带着一种揉碎了的性感。
周正豪握住她作乱的手指，笑了。
“是你高估了自己的酒量。”
娜塔莉娅横了他一眼，这不经意间的风情，让房间的温度凭空又燥热了几分。
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切入点。
“周，你到底是谁？”
“商人？军火贩子？还是说克格勃的同行？”
她终究还是问出了这个最尖锐的问题。
周正豪凝视着天花板上繁复的水晶灯饰，那里折射出的光，在他眼中变幻不定。
“一个想让家人过上好日子的龙国人。”
这个答案过于平淡，娜塔莉娅的眼神里写满了不信，但她没有追问。
这个男人不想说的事，用刀也撬不开他的嘴。
突然，周正豪翻身，将她完全笼罩在自己的身影之下，目光如炬，直刺她的眼底。
“娜塔莉娅，我需要你在白石城，为我做一件事。”
瞬间切换的严肃气场，让娜塔莉娅的慵懒荡然无存。
“什么事？”
“我要在白石城建立一个联络处。”
周正豪的声音沉稳而清晰，每个字都像一颗钉子，钉进她的脑海。
“我需要一个负责人，收集一切有价值的信息，并维持与安德烈、亚历山大这类人的关系。”
娜塔莉娅的呼吸停顿了一瞬。
她看着周正豪深不见底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半分欲望，只有绝对的冷静和审视。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聪明，了解他们，并且在挣扎。更重要的是，”周正豪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我信你。”
最后三个字，像一枚重锤，砸在娜塔莉娅的心脏上。
信任。
在这个连国家信仰都在崩塌的时代，这是何等奢侈，又何等沉重的词汇。
“我会支付报酬，一笔让你和你家人可以在莫斯科，甚至去欧洲任何一个城市过上体面生活的钱。”周正豪补充道。
娜塔莉娅的眼眶，毫无征兆地红了。
她猛地伸出双臂，死死抱住周正豪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肩窝里，像个溺水者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温热的液体，瞬间浸湿了他的皮肤。
“我的父亲曾是克格勃第五总局的分析员。”
她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地撕开了一道尘封的伤疤。
“后来，因为错误地预判了局势，被定性为‘旧时代的顽固分子’我们全家被赶出了莫斯科，所有人都像躲避瘟疫一样躲着我们。”
“再也没有人敢用‘信任’这个词跟我们说话。”
周正豪的身体微僵，随即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他终于拼凑出了最后一块拼图。
这个女人为何身上总有一种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疏离感，为何能游刃有余地周旋于那群骄傲的军官之间，又为何会在听到“信任”二字时彻底崩溃。
她在用她骄傲又卑微的方式，为家人的生存权而战。
“都过去了。”周正豪轻声说。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情报官。”
娜塔莉娅的身体在他怀里剧烈地颤抖着，许久，她才缓缓抬起头。
那双被泪水洗过的蓝色眼睛里，爆发出一种惊人的光亮，像是黑夜里被点燃的星辰。
“我，绝不会让你失望。”
三天后，周正豪踏上了回国的火车。
他没有从满洲里入境，而是选择绕道辽省。
辽省粮食储备部，一间略显陈旧的办公室里，林国栋正对着一堆文件愁眉不展。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进。”
门被推开，一道熟悉的身影带着一身风尘走了进来。
林国栋抬起头，看到周正豪那张晒黑了些却更显精神的脸，整个人都定住了。
“正豪？你小子怎么摸到这儿来了？”
他豁然起身，脸上是压不住的惊喜。
周正豪笑了笑，将肩上沉重的帆布包放在办公桌上，拉开拉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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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一叠厚厚的，盖满了各种红色印章的批条和单据。
“老姑夫，幸不辱命。”
林国栋看着那堆熟悉的纸张，眼睛瞬间瞪直了。
他一把抓起最上面的一张，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逐字逐句地看着上面的签字和印章，又飞快地翻动下面几张。
每一张，都货真价实。
“这这批烂账全都平了？”
林国栋的声音发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批积压了数年的三角债，是他心头的一块巨石，每次开会都被上级点名，让他焦头烂额，动用了无数关系都纹丝不动。
周正豪这才去了多久？一个月？
“嗯，钱货两讫，所有的账目都勾销清楚了。”周正豪说得平静。
林国栋放下批条，重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好小子！”
他绕过办公桌，蒲扇般的大手用力拍着周正豪的肩膀，眼里的欣赏、震惊、疑惑交织在一起，几乎要溢出来。
这个侄女婿，简直是个妖孽！
然而，巨大的狂喜过后，林国栋脸上的笑容却慢慢淡去，他重新坐回椅子上，疲惫地揉着眉心，长长地叹了口气。
周正豪将他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
“老姑夫，旧账平了，怎么又添新愁了？”
林国栋苦笑着，指了指桌上另一堆文件。
“旧的麻烦刚走，新的麻烦又来了。”
他拿起桌上巨大的搪瓷茶缸，灌了一大口浓茶。
“这不快年底了嘛，各个单位都在盘库。好几个下属单位，仓库里积压了大量的粮食，主要是玉米和陈化米。因为储存条件跟不上，眼看就要大面积发霉变质。”
“这要是全坏了，可都是亏空，年底根本没法交代。占着地方不说，处理起来都费劲。”
周正豪听着，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看似随意地问道：
“这些粮食，如果加工成饲料呢？”
林国栋一愣：“饲料？那也得有地方卖啊，谁家养那么多牲口？”
“那就自己养。”周正豪顺着他的话说道，
“我这次回来，正有个想法。我们村那边的地不适合种粮，但适合搞养殖。我想牵头搞个食品厂，主打产品就是牛肉罐头和牛奶。”
他话锋一转，仿佛只是在请教。
“只是这牛源和奶源不好找。老姑夫，您在系统里关系广，知不知道咱们北方哪儿的国营牧场，能稳定提供大量的牛和奶？”
林国栋被他这番话引着思路走，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才是被“套话”的那个。
他从“粮食变质”的烦恼，被周正豪巧妙地引到了“饲料-养殖-原材料供应”的解决方案链条上。
“要说牛肉和牛奶，最好的地方，肯定是蒙省。”
林国栋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仿佛也看到了解决问题的曙光。
“那边国营的牧场、牛奶厂最多！就是经营得一塌糊涂，管理混乱，很多都半死不活的。你要是真有本事把他们的牛和奶变成钱，他们得把你当财神爷供起来！”
蒙省。
周正豪的嘴角，勾起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后世那几个制霸全国的乳业巨头，此刻还只是在草原上沉睡的羔羊。
而他，将是那个最早闯入羊圈的饿狼。
看着周正豪若有所思的表情，林国栋像是下定了决心，主动说道：
“你小子要是真敢去蒙省闯一闯，别自己瞎跑，那地方水深。”
“人生地不熟的，容易被当成肥羊宰了。”
林国栋拿起桌上的红色电话机，直接摇了一个号码。
“我帮你联系个老伙计，他在蒙省军区后勤口，管的就是这摊子事。有他帮你牵个线，能省你一年半载的功夫。”
周正豪心里一热。
这就是人脉的力量，是他费尽心力为林国栋解决债务所换来的，最宝贵的回报。
“谢谢老姑夫。”
他由衷地说道。
林国栋摆了摆手，已经对着话筒爽朗地笑了起来。
“喂，老张吗？我林国栋啊！跟你打听个事儿”
窗外的阳光穿过玻璃，在办公室的尘埃中投下一道光柱，正好落在周正豪的身上。
他的下一站，已经无比明确。
那片广袤的草原，不仅有牛羊，还有他商业帝国崛起的下一个黄金支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