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并未崩断。
安德烈凶狠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但逼近的脚步却停了下来。
t-80的炮口依然死死锁定着亚历山大，可炮塔没有再进行任何威胁性的微调。
周正豪的目光，平静地从安德烈身上，转向了那个穿着飞行员夹克的男人。
他成了这场风暴的中心。
也是唯一能让这场风暴平息下来的人。
“安德烈将军，我想，我们之间需要一点小小的调整。”
周正豪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我的朋友，生意不是这么做的。”
他转向亚历山大，脸上看不出喜怒。
“我的规矩是，先来后到。”
亚历山大脸上的急切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浓重的失望与不甘。
他身后的士兵们，原本因为“双倍价钱”而亮起的眼神，也随之黯淡下去。
“可是”
亚历山大还想争取。
“听我说完。”
周正豪打断了他。
“这批物资，已经承诺了全部供给近卫坦克师。”
“这是信誉问题。”
安德烈听到这里，紧绷的脸部线条终于柔和了一丝。
他身后的士兵们，腰杆挺得更直了。
周正豪却话锋一转，目光再次落回到亚历山大身上。
“不过，生意是可以谈的。”
“你的人，需要什么？”
亚历山大的眼睛重新燃起光芒。
他看了一眼身旁虎视眈眈的安德烈，又看了一眼那黑洞洞的炮口，压低了声音。
“我的飞行员，很久没见过真正的牛肉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与疲惫，完全不像刚才那个嚣张跋扈的空军指挥官。
“他们每天执行高强度巡逻任务，身体消耗巨大。”
“没有足够的蛋白质，他们的身体会垮掉，反应速度会下降。”
“天上的事，零点一秒的迟钝，就是机毁人亡。”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沉重。
“罐头里的杂肉淀粉，根本无法提供足够的能量。”
“我需要真正的牛肉罐头，纯牛奶，还有鸡蛋。”
“越多越好！”
亚历山大死死盯着周正豪，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只要你能搞到这些，价钱你开！”
“如果你担心运输问题，那更不是问题！”
他的下巴微微扬起，属于空军精锐的骄傲又回到了脸上。
“我的运输机，可以直接飞到龙国边境的任何一个机场，装上货就走！”
运输机！
这三个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周正豪脑中的所有思绪。
他很清楚，在这个年代的龙国，想要找到大规模生产纯正牛肉罐头的厂家，有多么困难。
市面上充斥着各种淀粉混合肉罐头，真正的军用级牛肉罐头，管控极其严格，根本不可能流到民间。
这是一个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是，“运输机运送”这几个字，彻底改变了这笔交易的性质。
有了空运能力，意味着效率，意味着安全，更意味着他可以撬动一个比倒卖食品大得多的未来。
周正豪心中的天平，瞬间倾斜。
他看着亚历山大急切又充满希冀的眼神，缓缓开口。
“牛肉，牛奶，鸡蛋。”
他重复了一遍，像是在确认什么。
“这些东西，国内现在也不好找。”
亚历山大的眼神，随着他的话，一点点沉了下去。
“但是”
周正豪微微一笑。
“我可以想想办法。”
“给我一点时间，我回国后，立刻为你筹备。”
“至于价钱，等我找到货源再说。放心，不会让你为难。”
这番话说得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亚历山大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狂喜的激动。
他向前一步，伸出粗糙的大手，紧紧握住了周正豪的手。
“朋友！波克雷什金最好的朋友！”
一场足以让白石城血流成河的冲突，就在几句对话间，消弭于无形。
夜色渐深。
白石城郊外的一座庄园，灯火通明。
这里曾是前朝某个权贵的度假别墅，如今被安德烈征用，成了近卫坦克师的临时俱乐部。
壁炉里的桦木噼啪作响，驱散了西伯利亚初冬的寒意。
悠扬的古典乐在宽敞的大厅里回荡，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烤肉、香肠、酸黄瓜与各式烈酒。
为了庆祝这次交易的成功，也为了化解与空天军的矛盾，安德烈举办了一场小型的联欢会。
到场的，不仅仅是安德烈和亚历山大，还有另外几位驻扎在白石城周边的部队指挥官。
他们看向周正豪的眼神，充满了好奇、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这个年轻的东方人，只凭几句话，就让陆军和空军的两位大佬握手言和。
这份能量，足以让任何人不敢小觑。
周正豪端着一杯红酒，游刃有余地穿梭在这些军官之间，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安德烈端着一个装满伏特加的玻璃杯，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满身酒气。
他一把搂住周正豪的肩膀，力气大得让周正豪的骨头都在作响。
“周！我的兄弟！”
安德烈打了个酒嗝，含混不清地说道。
“今天，你可真是真是给我长脸了！”
他醉眼惺忪地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和人高谈阔论的亚历山大，凑到周正豪耳边。
“那个开飞机的混蛋他要的东西，可不便宜。”
“牛肉牛奶那都是天价！”
“而且我跟你说，”安德烈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他没钱！”
“他的部队，两个月没发下来卢布了！”
周正豪的眼神闪动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不变。
“知道了，将军。”
他轻轻拍了拍安德烈的手臂。
“生意归生意。”
安德烈还要再说些什么，娜塔莉娅端着两杯香槟走了过来。
她将其中一杯递给周正豪，用眼神示意他别再理会这个醉鬼。
“将军，您该去和后勤部的科尔帕克奇上校喝一杯了，他等您很久了。”
安德烈嘟囔了两句，还是顺从地朝着另一个人走去。
大厅里恢复了片刻的安静。
“他说的是真的。”
娜塔莉娅站在周正豪身边，目光同样投向远处的亚历山大。
“空天军的补给线几乎断了，亚历山大现在就是个空头司令，除了那些飞机，他一无所有。”
周正豪晃了晃杯中的红色液体，酒液在水晶杯壁上挂下一道道痕迹。
“一无所有？”
他轻声反问。
“不。”
“他有我最需要的东西。”
娜塔莉娅疑惑地看向他。
周正豪的心中，一盘更大的棋局，已经悄然展开。
钱？
亚历山大没钱，这根本不是问题，反而是机会。
一个用罐头和牛奶，去交换那些钢铁雄鹰的机会。
他转过头，看向身边的娜塔莉娅。
壁炉的火光，在她蔚蓝色的眼眸中跳跃，给她白皙的脸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柔光。
那身合体的军装礼服，勾勒出她惊心动魄的曲线。
空气中，弥漫着酒精、食物的香气，还有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周正豪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想起上次在莫斯科，那个因为醉酒而中断的夜晚。
一个遗憾。
一个需要弥补的遗憾。
他朝她举了举杯，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你的酒量，好像不错。”
娜塔莉娅的脸颊微微泛红，不知道是因为酒精还是火光。
“还行。”
周正豪向前走近了半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
他能清晰地看到她纤长睫毛的每一次颤动。
“这里的酒太吵了。”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磁性。
“我房间里，有瓶更好的。”
“要不要上去尝尝？”
娜塔莉娅的呼吸，有了一瞬间的停滞。
她抬起头，迎上周正豪那双深邃而充满侵略性的眼睛。
一种让她无法抗拒的自信。
她没有说话，只是将杯中剩余的香槟一饮而尽。
然后，将空杯子，轻轻放在了路过的侍者托盘上。
这个动作，就是她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