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海西岸,某座隐蔽绿洲庄园的露台上,伊娃正对着一份电子账本皱眉。
她面前摆着三台平板电脑,分别显示着:金星小组过去六个月的收支明细、中东地区当前局势情报汇总,以及一份标注“极度危险:赵飞及相关人员评估报告”文件。
“头儿,咖啡。”副手马克端着托盘走来,把杯子放在她手边,“又在算账?”
“在算还能活多久。”伊娃没抬头,“上个月我们在叙利亚的那单,尾款到现在还没结。客户说因为‘不可抗力’——其实就是他们被美国佬炸没了指挥部。”
马克耸肩:“佣兵行业的常规风险。”
“常规风险?”伊娃终于抬眼,“那这个呢?”
她调出最新的情报截图:美军“杜鲁门”号航母战斗群在红海的动向分析。其中用红圈标注了一条异常——在胡塞武装导弹试射当天,航母编队提前一小时向西移动了二十海里,完美避开可能的溅射区。
“罗杰斯那个老狐狸,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体贴?”伊娃冷笑,“还有这个。”
下一张图:中情局特工在阿曼与叶尼亚的副手“偶遇”并共进晚餐的照片。照片模糊,但足够辨认出其中一人是克鲁斯的手下黑寡妇,。
“中情局在和胡塞武装私下接触。”马克脸色凝重。
“不止。”伊娃打开第三份文件,“我昨晚收到摩萨德内线的消息,雅各布第二批基因战士‘意外’降落在导弹靶场,十二个人差点被炸成鱼饲料。运输机飞行员坚称是导航故障,但故障时间刚好在美军预警机巡逻航线附近。”
她靠回椅背,喝了口咖啡:“现在告诉我,这么多‘巧合’同时发生,意味着什么?”
马克沉默片刻:“有人在协调这些事。而且能量很大,能调动美军和中情局配合。”
“不是‘有人’。”伊娃调出赵飞的档案——其实没什么实质内容,大部分条目都标注着“情报不足,评估受限”。但有几条关键信息:收编黑石杀手组织王牌艾莎;让国际佣兵市场排名第二的“龙云”兵团归顺,艾莎和卫云龙现在是他的人;擒获黑玫瑰组织三名护法,其中女护法尹雪娇也已成为他的核心成员。
档案最后有一行加粗的备注,内部建议:“避免直接冲突。如遇其相关人员,优先考虑合作或撤离。”
“赵飞。”伊娃念出这个名字,“一个能让克鲁斯那种顶级特工主动示好,能让罗杰斯甘心当隐形保镖,能让雅各布的基因战士莫名其妙掉进海里的人。而我们——”她指着账本上金星小组的排名,“佣兵市场从第三掉到第七,去年利润下滑18,核心队员戴娜上个月还说要回大学读研。马克,我们凭什么跟这种人对抗?”
马克没说话。他懂伊娃的意思——佣兵是生意人,不是殉道士。生意人的第一原则是:不接注定赔本的买卖。
这时,伊娃的加密通讯器响了。
伊娃让马克离开,调整呼吸,按下接听键。全息屏幕上出现雅各布的脸,他看起来比上次更憔悴,琥珀色眼睛里的充满血丝。
“伊娃,新任务。”雅各布省去寒暄,“我的人在红海被俘虏了,十二个。关押位置在这里——”他发来一组坐标,“我需要金星小组组织营救,三天内。”
伊娃看了眼坐标,是胡塞武装控制区腹地的一个山洞监狱。防守兵力估计至少两个排,而且距离艾莎团队的训练营地不到二十公里。
“雅各布先生,这个任务的难度系数……”
“双倍佣金。”雅各布打断她,“外加摩萨德未来三年的情报共享优先权。你知道这个值多少钱。”
很诱人。如果是三个月前,伊娃会立刻答应。但现在……
“我能问个问题吗?”她语气平静,“这批俘虏,是不是就是那批‘意外’降落在导弹靶场的基因战士?”
雅各布脸色一沉:“谁告诉你的?”
“佣兵有自己的情报渠道。”伊娃没透露线人,“我还知道,他们之所以会降错地方,是因为美军预警机‘引导’了错误的导航信号。而美军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中情局打了招呼。而中情局之所以打招呼……”
她顿了顿,说出结论:“是因为他们不想得罪赵飞。”
屏幕那头沉默了。雅各布的呼吸声变得粗重,良久才说:“所以你怕了?那个中国武术家就把‘灰瞳’伊娃吓破胆了?”
激将法。很低级。
“我不怕赵飞本人,我怕的是他代表的‘势’。”伊娃冷静分析,“现在红海的局势是:美军在暗中保护艾莎团队,中情局在给叶尼亚传递情报,连罗杰斯那种眼高于顶的海军将领都在配合他们演戏。雅各布,你告诉我,在这种情况下,我带着十几个人去劫一个重兵把守的监狱,还要面对随时可能介入的尖锋小组——我成功的概率有多少?”
“金星小组以完成不可能任务着称。”
“那是宣传口号。”伊娃笑了,“实际上我们只接成功概率超过60的任务。,我的评估是……不到10%,而且失败后果不是拿不到佣金那么简单,是可能把整个金星小组葬送在红海。”
她身体前倾,灰色瞳孔直视屏幕:“更不用说,就算我们侥幸成功了,救出你那十二个基因战士——然后呢?赵飞会怎么反应?雅各布,你付的那点钱,不够买我和我队员的命。”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等于拒绝。
雅各布的脸在屏幕里扭曲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太快的平静,像戴上面具。他缓缓说:“伊娃,你在这个行业六年了,应该知道拒绝摩萨德的后果。”
“我知道。”伊娃点头,“我也知道摩萨德最近在国会的听证会上被质疑‘滥用职权’,知道你们在加沙的行动受到国际调查,还知道你在内部有不少政敌,正等着抓你的把柄。”
她每说一句,雅各布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我的意思是,”伊娃语气缓和了些,“你现在麻烦够多了,没必要再树新敌。而我,想活得久一点,退休后能有个地方安静喝茶,而不是某天被发现死在沙漠里,尸体被秃鹫啃得只剩骨头。”
通讯陷入长达一分钟的沉默。
最后,雅各布说:“你会后悔的。”
“可能吧。”伊娃耸肩,“但如果我接了这任务,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屏幕黑掉。通话结束。
伊娃坐在露台上,看着远处沙漠地平线,慢慢喝完那杯已经凉掉的咖啡。手心有点汗——拒绝摩萨德不是小事,但她不后悔。
马克走回来:“谈崩了?”
“意料之中。”伊娃关掉设备,“通知所有人,一小时内收拾装备,我们离开这里。”
“离开红海?”
“暂时离开。”伊娃起身,“去迪拜待一段时间,接点轻松活儿——比如给某个酋长当保镖,或者训练他的私人卫队。比趟红海这摊浑水轻松得多。”
她走到门口,回头补充:“还有,把我们手上所有关于雅各布、摩萨德在红海行动的资料,做一份匿名备份。如果哪天我‘意外’死亡,会自动发给《卫报》《纽约时报》和……中情局。”
马克倒吸一口凉气:“你要留后手?”
“佣兵的第二原则,”伊娃笑了,那笑容冰冷而精明,“永远给自己留条退路。尤其是当你拒绝了魔鬼的邀请后。”
特拉维夫,摩萨德总部地下办公室。
雅各布把通讯器摔在墙上,又觉得不解气,抓起桌上的水晶烟灰缸砸向文件柜。玻璃碎裂声在隔音良好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十二个基因战士被俘,伊娃拒绝营救,潘朵拉之盒以“技术问题”为由断供sason原液,中情局在背后捅刀子,连美国人都在看笑话——他感觉自己像个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四周都是铁栏。
更糟糕的是,今天早上的内部简报显示:总理办公室对他的“非授权行动”很不满,要求他“近期保持低调”。翻译过来就是:停职检查的前奏。
“不能停……”雅各布盯着墙上中东地图,琥珀色眼睛里燃烧着偏执的光,“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能证明基因战士的价值……就能组建一支真正无敌的特遣队……”
他打开保险柜,取出最底层的文件。那是“sason计划”的完整技术档案,包括所有实验数据、分子式、生产工艺。潘朵拉之盒虽然断供,但技术还在他手里。
“b博士那个老东西以为断了原液我就没办法?”雅各布冷笑,翻到最后一页,那里有个欧洲的联络方式,“他忘了,这世界上不只潘朵拉一家卖‘玩具’。”
他拨通了一个苏黎世的号码。接电话的是个德国口音的男人:“请问哪位?”
“代号‘参孙’,验证码alpha-seven-zu-ne。”雅各布报出暗号,“我需要十二份‘泰坦’制剂,最高浓度。加急,价格翻倍。”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泰坦’还在实验阶段,副作用比sason更大。你确定?”
“确定。”雅各布咬牙,“一周内交货,送到塞浦路斯老地方。”
“成交。”
挂了电话,雅各布走到窗前。外面是特拉维夫的车水马龙,和平景象。但他看到的只有红海的波涛,只有那支越来越强大的胡塞武装,只有艾莎和卫云龙在中东如鱼得水的样子。
“你们都有靠山……”他喃喃自语,“赵飞,749局,中情局,甚至美国人……那我呢?我只有自己。”
他回到桌前,开始起草新计划。既然外部力量靠不住,那就用内部力量。摩萨德还有忠诚于他的人,军方也有对现状不满的少壮派,再加上即将到货的“泰坦”制剂……
也许,该换个思路了。不是派小股部队渗透,而是组织一次真正的打击。目标不是胡塞武装的导弹车,是艾莎的尖锋小组本身。
“如果赵飞的爱将在红海出事……”雅各布眼中闪过危险的光,“他会亲自来吗?如果来了,是不是就有机会……”
这个念头让他心跳加速。危险,但诱人。就像赌徒输光了所有筹码后,押上最后一条命。
他打开加密通讯录,找到一个标注“内部:可用”的名字,开始输入信息。
游戏还没结束。只是,赌注升级了。
伊娃穿着泳衣躺在私人泳池边,戴着墨镜,手里拿着杯无酒精莫吉托。远处是波斯湾的碧蓝海水,游艇码头停满了千万美元的豪华游艇。
“头儿,你这算是提前退休?”戴娜——代号“蜘蛛”——穿着沙滩裙坐在旁边,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她最终还是没去读研,因为伊娃把这次迪拜之行形容为“带薪度假,顺便保护一个钱多事少的酋长”。
“这叫战略性休整。”伊娃喝了口饮料,“我们在红海待了九个月,接了十一单任务,三个队员受伤,利润还下滑。是时候重新评估业务方向了。”
马克从别墅里走出来,拿着卫星电话:“刚收到消息,雅各布从欧洲黑市买了批新货,叫‘泰坦’。,但致死率也高50。”
“疯子。”伊娃评价,“他现在就像输红眼的赌徒,把所有筹码押在一把上。”
“我们要不要提醒艾莎那边?”
伊娃想了想,摇头:“我们和尖锋小组没有正式接触,突然示好反而可疑。而且……”她摘下墨镜,“你觉得艾莎需要我们的提醒吗?她有749局的情报网,有中情局的‘善意’,有美军航母的隐形保护。我们操心什么?”
话虽如此,她还是拿出私人手机,用一次性号码发了条加密短信。收件人是某个中情局的匿名信箱,内容只有一行字:“雅各布采购‘泰坦’,目标可能升级。”
发完就删。不留痕迹。
“头儿,其实我一直想问。”戴娜合上电脑,“如果我们当初接了雅各布的营救任务,现在会怎样?”
伊娃重新戴上墨镜,躺回躺椅:“最好的情况,我们损失一半人救出基因战士,然后被赵飞列入黑名单,以后在亚洲的业务全完蛋。最坏的情况,我们全死在红海山洞里,尸体被胡塞武装挂在杆子上示众,新闻标题是‘西方雇佣兵干涉也门内政遭击毙’。”
她顿了顿:“而我们现在在这儿晒太阳,喝饮料,月底还有酋长付的五十万欧元保镖费入账。你说该怎么选?”
戴娜笑了:“难怪你是老板。”
泳池水波光粼粼,远处传来游艇的汽笛声。伊娃闭上眼睛,享受这难得的宁静。佣兵生涯教会她一件事:不是所有仗都要打,不是所有钱都要赚。活着,才有无限可能。
而在红海的另一端,风暴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