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三钥归位,大阵启灵的宏大声响尚未平息,一股源自宇宙根源的颤栗,便自那“归墟之眼”的黑暗漩涡深处,顺着阵法脉络,狠狠撞入了林夜三人的识海!
那不是声音,不是能量,而是一种纯粹的、试图将万物存在意义都彻底抹除的——“虚无”意志!
归墟法则,正式接入!
林夜盘坐于“地”位阵眼,身下由无数山岳精魄凝聚的暗金色平台剧震不休。他首当其冲,只觉自身生机、法力、乃至构成“林夜”存在的每一缕神魂印记,都像被投入了无形磨盘,被那灰白色、带着冰冷死寂气息的归墟洪流边缘疯狂冲刷、消磨!仿佛有一只宇宙巨手,正拿着橡皮,要将他从这幅名为“现实”的画卷上,一点点擦去。
“呃——!”
剧痛并非来自肉身,而是源于存在本身被否定的虚无感。林夜喉头一甜,一缕淡金色的道血自嘴角溢出,尚未滴落,便被身周狂暴的土行灵气蒸腾成雾。他双目圆睁,瞳孔深处混沌星瞳自发运转,左眼演化万物生灭,右眼倒映寂灭虚无,死死对抗着那股“被抹除”的意志。
识海之中,《生死簿》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清蒙光辉,书页无风狂翻,定格在记载着“林夜”之名的那一页。二字光芒大放,如定海神针,稳固着他真灵不昧。更有一股源自轮回的苍茫之力涌出,在他神魂之外构筑起一层微光屏障,将那归墟的“擦除”之力勉强隔绝在外。
“地脉,听我号令!山岳,护我心神!”林夜心中低吼,全部心神沉入九岳镇世玺。玺印嗡鸣,与他身下的“地”位阵眼产生深度共鸣。刹那间,他仿佛化身为此地山川,感知沿着古域残存的地脉疯狂蔓延。无数微弱却坚韧的土行精气、山岳意志,从那些被压缩的“崖壁”、从古域更深层的大地之中被抽取、汇聚,化作滚滚土黄色洪流,通过镇世玺涌入他体内,再被他以阵法为引,转化为层层叠叠、厚重如实质的玄黄光幕,加固着摇摇欲坠的阵法屏障。
同时,他还要分出一缕极度精微的心神,如履薄冰地引导着一丝被阵法初步“驯化”的归墟洪流,避开狂暴的正面,化作一缕灰白细线,精准地“滴灌”向巨坑底部那黑暗漩涡最核心、污秽最浓郁的一点。这是一场危险的平衡——引导太多,阵法可能失控,自身先被归墟吞噬;引导太少,则无法对黯源核心造成有效冲刷。
“天”位之上,凰九歌的境地更为凶险。
她悬浮于虚空星光汇聚点,紫薇帝星虚影在身后明灭不定,仿佛风中残烛。星核密匙悬浮头顶,竭力接引着古域天穹之外、穿透厚重能量雾霭而来的微弱星辰之力。然而,“天”位如同风暴之眼,大部分归墟洪流与黯源反噬的混乱余波,都向上冲击。她不仅要稳住阵眼,为整个“归墟之光”大阵提供来自星空的“坐标”与“净化”属性,更要承受最直接、最狂暴的能量乱流撕扯。
“哼……”一声压抑的闷哼从她唇齿间溢出。那狂暴的能量乱流中,夹杂着黯源充满恶意的低语,疯狂冲击着她的心神。眼前幻象丛生,仿佛又回到了大周帝都陷落的那一夜,看到了父皇被黑气侵蚀的狰狞面容,看到了山河破碎、生灵涂炭……帝星光芒剧烈摇曳,她绝美的脸庞血色尽褪,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去。
“紫薇不移,星火不灭!”凰九歌猛地咬破舌尖,以剧痛刺激灵台清明,凤眸之中迸发出决绝的星光。她体内,那融合了星龙传承与王朝气运的紫薇星力被催发到极致,硬生生在狂暴乱流中撑开一小片相对稳定的星域。每一缕星光的维持,都在剧烈消耗着她的本源。
“人”位祭坛,月曦面覆寒霜,气息却稳如冰山。
太阴月华在她身周静静流淌,化作一道清冷的银色光河,环绕着星辰枢纽秘钥。她的压力,在于“稳定”与“共鸣”。归墟法则冰冷无情,消解一切情感与意志;黯源反噬混乱暴戾,试图污染一切秩序与传承。她需要以自身太阴之道的“清冷”、“恒定”为锚点,维系阵法中至关重要的“人”之意志不散。
秘钥在她手中微微震颤,沟通着此地残留的苍辉文明科技理性与岳寰文明厚重坚守的悲壮意念。两股强大的文明遗泽,通过她这个“枢纽”,被精准注入阵法的各个关键节点,增强其“格式化”黯源污染的效率。然而,这两股遗泽本身也饱含不甘、愤怒与执念,稍有不慎,便会反过来冲击她的心神。
月曦闭目凝神,仿佛置身事外,唯有那微微颤抖的长睫和唇边一缕不断溢出又不断被月华冻结的血痕,昭示着她承受的压力。她如同一根绷紧的琴弦,在绝对的冷静下,承受着双重的意念冲刷与法则挤压。太阴月华至柔至韧,此刻却显出了其刚强的一面,死死护住她识海中央那一点灵光不灭。
阵法甫一全力运转,三位主持者便已各显其能,陷入苦撑!
阵法之外,厉北辰的厉喝与剑啸已然撕裂了凝重的能量雾霭!
“结阵!四方镇岳,剑锁八荒!”
就在大阵光芒冲霄、归墟接入的刹那,巨坑四周那由无数压缩山岳构成的诡异“崖壁”上,异变陡生!那些原本只是顽固污秽斑点的暗红色物质,如同被彻底激怒的蜂群,疯狂蠕动、聚合、膨胀!瞬息之间,化作成百上千头形态扭曲狰狞的怪物!
它们有的如多头岩蛇,身躯由碎裂的山石拼接,缝隙中流淌着暗红秽光;有的似人形幽影,却生长着锐利的骨刺和扭曲的节肢;更有甚者,直接就是一团不断变幻形状、散发出混乱嘶鸣的污秽能量聚合体!它们的气息强弱不等,但无一例外充满了对一切生机的憎恶与毁灭欲,猩红的“目光”齐刷刷锁定了三个阵眼,尤其是阵眼中那三个散发着令它们极端厌恶的秩序气息的身影!
“杀——!”
厉北辰首当其冲,星源道剑爆发出璀璨如烈阳的剑光,一剑横扫,便将扑在最前的十余头怪物拦腰斩断!被斩断的怪物并未立刻死去,残躯蠕动着试图重新聚合,伤口处喷涌出浓郁的黑红色秽气。
“这些秽气会被巨坑吸收,反哺黯源!”厉北辰战斗经验何其丰富,瞬间洞察关键,剑势一变,由刚转绵,“清岚、流霜,随我施展‘广寒禁法·冰封千里’!暂困即可,莫要彻底灭杀,以免秽气回流!雪见,以月华净化术覆盖战场边缘,尝试中和净化逸散的污秽能量!”
“是!厉师兄!”
三位广寒宫女修应声而动,配合极为默契。清岚、流霜两位女修剑锋一转,寒意骤生,凛冽的太阴寒气喷薄而出,并非直接杀伤,而是化作漫天晶莹的冰雾与霜链,缠绕向汹涌而来的怪物潮。凡被寒气触及者,动作瞬间迟缓,体表凝结出厚厚的冰壳,虽未死,却被暂时禁锢了行动。而雪见则退后一步,手中长剑引动月华,挥洒出片片清辉,落在那些被击杀或自然散逸的污秽之气上,发出“嗤嗤”的声响,虽不能完全净化,却也能明显削弱其活性与回流速度。
然而,怪物数量实在太多,且其中混杂着数道气息格外凶悍的身影。一道黑影速度奇快,避开了冰雾笼罩,直扑“人”位祭坛边缘,利爪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抓向正在凝神引导文明遗泽的月曦!另一侧,三头身躯格外庞大的山石怪物,则悍不畏死地撞向厉北辰布下的剑幕,企图以蛮力突破,攻击“地”位阵眼!
“孽障敢尔!”厉北辰眼中寒光暴涨,不灭剑魂铮鸣,身形一晃竟分出两道凝实的剑光分身,一道拦截那突袭月曦的黑影,一道持剑迎向那三头山石怪物。本体则稳守中央,星源道剑划出玄奥轨迹,一道道凌厉剑气如暴雨般泼洒向持续涌来的怪物潮,死死守住阵眼外围的第一道防线。
剑气纵横,寒冰肆虐,月华清辉与污秽黑红之气疯狂交织、湮灭。战斗在阵法启动的瞬间,便进入了最惨烈、最消耗心力的白热化阶段。厉北辰四人如同激流中的礁石,承受着一波又一波永无止境的疯狂冲击。
星舟之上,星灵少女双手紧握于胸前,璀璨的星瞳已运转到极致,眸中仿佛有无数星辰轨迹流转。她不仅能“看”到能量流动,更能凭借星辰本源感应,预判出下方战场能量乱流的薄弱点与怪物聚集的动向。
“北辰大哥,左前三丈,地脉浊气上涌,三息后有隐晦波动,疑似潜行单位!”
“雪见姐姐,右侧冰封区域有异,核心秽气未散,正在积蓄力量突破!”
她清脆却带着急切的声音,通过星辰契约,清晰地响在厉北辰和广寒宫三女的心神之中。每一句提醒,都让他们能提前半分应对,险之又险地避开暗算或堵住防线漏洞。
宜安公主盘坐于星舟甲板,周身散发着柔和的翠绿色光芒,木德之体与生命法则全力催动。她无法直接参与高强度的攻防,却将全部心神融入对生机的感知与引导中。通过星辰契约与林夜三人紧密的联系,她能隐约感受到他们体内生机的流逝与本源受到的侵蚀。
她双手结印,精纯温和、充满生机的木灵之气混合着一丝星辰滋养之力,被她小心翼翼地提炼、凝聚,然后隔着遥远的空间,如同最精细的丝线,一缕缕渡入林夜、凰九歌和月曦的体内。这力量不足以修复他们承受的归墟冲刷与黯源反噬,却如同久旱中的微雨,能勉强滋润他们干涸的经脉与神魂,为他们艰难维持的平衡,提供一丝极其宝贵、却又微不足道的续力。
时间,在这巨坑之底,仿佛被拉长又压缩。
每一息,对林夜三人而言,都如同在万丈深渊的钢丝上行走,承受着法则与混乱的双重碾磨。
每一刻,对厉北辰等人来说,都是剑锋与爪牙的碰撞,是灵力与意志的疯狂消耗。
而巨坑底部,那黑暗的漩涡在归墟洪流的“刺激”下,旋转得愈发狂暴,其中传来的暴怒、怨毒与毁灭意志,几乎凝成实质。漩涡深处,暗红色的秽光剧烈闪烁,仿佛有什么更加恐怖、更加古老的东西,正在被这针对性的净化力量从沉睡或蛰伏中,彻底惊醒……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深沉、更加令人绝望的压抑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悄然漫上了所有人心头。
归墟冲击,方才开始。
黯源真正的反扑,似乎……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