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嶷碑林的守护光晕在身后缓缓闭合,如同为离家的游子关上了最后一道院门。前方,是彻底被混乱土黄色能量雾霭笼罩的、通往“葬岳之渊”最底层的唯一路径。这里引力紊乱到了极致,时而感觉身重万钧,寸步难行,时而又仿佛要飘飞而起,坠入无底虚空。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土行灵气中,混杂着细微但极其顽固的暗红污秽斑点,那是黯源侵蚀留下的、历经岁月仍未完全消散的“伤疤”。
林夜手持镇岳王庭印,身怀九岳镇世玺,两件岳寰至宝散发出柔和而稳定的土黄色光晕,如同最忠诚的卫士,将众人笼罩其中。光晕所及之处,紊乱的引力被抚平,污秽的斑点被净化或排斥,形成一条相对安全稳定的下行通道。星核密匙与星辰枢纽秘钥也静静躺在储物空间中,与两件岳寰至宝产生着微弱的共鸣。
众人沿着这条被强行开辟出的通道,谨慎下行。周围雾霭浓稠,视线受阻,神识也被压缩到不足百丈范围。只能依靠王庭印与镇世玺的指引,以及凰九歌通过星枢对能量流向的感知来判断方位。
下行约莫两个时辰,周围的环境开始发生变化。紊乱的引力逐渐趋于统一,变成了一种持续的、指向下方的强大吸力,仿佛真的在走向一处无底深渊。土黄色的雾霭颜色变得更加深沉,其中开始出现一些闪烁着微光的、如同沙砾般的结晶颗粒。空气(如果还能称之为空气的话)中的土行灵气浓度高到令人窒息,但对修炼土属性功法的修士而言,这里无疑是天堂。
又下行了一个时辰,前方浓雾陡然散开,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壮阔与诡异的景象,展现在众人眼前。
他们站在一处巨大无比的、向内倾斜的环形崖壁边缘。下方,是一个深不见底的、直径恐怕有数百里的超级巨坑!巨坑的四壁,并非岩石土壤,而是由无数层层叠叠、紧密压缩在一起的、散发着各色微光的“山岳”轮廓构成!那些“山岳”形状各异,有的完整,有的残缺,但都仿佛被某种无上伟力强行压缩、熔铸在了一起,形成了这口巨坑的“岩壁”。巨坑底部,是一片无法看清的、涌动着暗金色与土黄色光芒的、如同液态金属般的“海洋”,海洋中心,似乎有一个缓缓旋转的、吞噬一切光线与能量的黑暗漩涡。
而在环形崖壁的边缘,每隔一段距离,便矗立着一座造型古朴、与九嶷碑林风格一致的小型石碑。石碑总数有九座,正好对应外围的九嶷巨碑。此刻,其中八座石碑已经黯淡无光,甚至布满裂痕,唯有正对着众人方向的一座,尚且散发着微弱的土黄色光晕,光晕之中,隐约可见一个盘膝而坐、身形虚幻的老者身影。
“这里……便是葬岳之渊的真正底部,也是岳寰文明汇聚所有残存地脉本源与山岳精魄,试图镇压、净化、乃至逆转黯源侵蚀的最终之地。”月曦感受着此地那几乎凝成实质的土行法则与悲壮苍凉的气息,声音低沉。
林夜手中的镇岳王庭印与怀中的九岳镇世玺,此刻都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强烈共鸣与呼唤,直指巨坑底部那片暗金色“海洋”中心。
就在这时,那座尚有光晕的石碑中,那盘膝而坐的虚幻老者身影,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沧桑而疲惫,却又带着一丝看到希望的微光,落在了林夜……以及他身后的众人身上。
“终于……等到了……镇岳印归……镇世玺现……三钥……已齐……”老者的声音极其微弱,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消散,“吾乃……岳寰最后地脉镇守……岳渊……残识……”
“前辈!”林夜上前一步,恭敬行礼,“晚辈林夜,携同伴至此,已通过岳擎前辈考验,得镇世玺认可。敢问前辈,此地……究竟是何所在?‘归墟之光’计划,又该如何启动?”
岳渊残识的目光扫过林夜手中的王庭印,又感应到他身上另外两把钥匙的气息,以及众人身上那经过岳寰本源馈赠后精纯厚重的土行气息,眼中的微光更亮了一分。
“此地……名为‘归墟之眼’……”岳渊残识艰难地说道,“乃吾族举全文明残力,结合古域一处天然‘归墟法则’泄露点……构筑的……最后封印与……逆转之阵……”
他指向巨坑底部那片暗金色“海洋”中心的黑暗漩涡:“那漩涡之下……连通着……古域底层‘归墟法则’的一处……相对稳定的……接口……亦是……黯源侵蚀此地……最为严重的……核心污染源……”
“当年……吾族与苍辉盟友……制定‘归墟之光’计划……便是意图……以三把文明秘钥为引……调动此阵之力……引动归墟法则……对黯源核心污染……进行一次彻底的……‘格式化’……重置……”
“然……计划未成……苍辉文明……先遭大劫……吾族……亦随之覆灭……此阵……仅完成大半……便因失去主持……与能源枯竭……而陷入停滞……吾等残识……镇守于此……维系阵法不散……以待……三钥重聚之日……”
信息量巨大,众人听得心神震动。原来“归墟之光”并非某种武器或攻击,而是一个需要借助天然“归墟法则”来运行的、针对黯源污染的大型净化重置阵法!此地便是阵眼所在!
“启动阵法……需三钥为引……定位归墟接口……稳定能量通道……”岳渊残识继续道,“更需……至少三位……分持三钥……心意相通……修为达至化神圆满或炼虚……分别坐镇‘天’、‘地’、‘人’三处阵眼……引导能量……抵御黯源反噬……”
“三钥之中……‘星核密匙’掌‘天’位……需与星辰本源共鸣……‘枢纽秘钥’掌‘人’位……需与文明传承共鸣……‘镇世玺’掌‘地’位……需与地脉山岳共鸣……”他的目光落在林夜身上:“持印者……汝身负混沌,执掌生死,更得吾族双宝认可,与地脉山岳之力契合无双……虽境界未达传统圆满,然根基之厚,契合之深,足以承载‘地’位之重……更有至宝相辅,同伴相援……可担此任……”
“阵法一旦启动……将引动归墟法则洪流……冲刷黯源核心……过程……无法中断……持续期间……主持者将承受……归墟侵蚀与黯源反噬……双重冲击……凶险……万分……且……归墟法则不可控……可能引发……周边时空结构……不可预测之……崩塌或异变……”
岳渊残识的话语,让众人彻底明白了“归墟之光”的真相与风险。这简直是一场以自身为筹码,赌上一切,去博取一线净化希望的豪赌!而且,成功率未知,副作用未知。
“前辈,若启动阵法,成功净化此地黯源核心,对整个古域,乃至被黯源侵蚀的其他星域,有何影响?”林夜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岳渊残识沉默片刻,缓缓道:“此地……乃黯源入侵本宇宙的……一处重要‘锚点’与……侵蚀源头……若此处核心被净化重置……至少可切断黯源对此方古域及相连数个星域的……持续侵蚀与能量输送……为被侵蚀区域……赢得宝贵的……自我修复与净化时间……甚至可能……动摇黯源在更广阔区域的……存在根基……”
“然……黯源本质……超乎想象……其真正源头与核心……或许……并不在此宇宙……此次净化……恐只能治标……难以根除……”
即便如此,这也是目前所知唯一可能大规模遏制、甚至局部逆转黯源侵蚀的方法!意义重大!
“吾等残识……即将彻底消散……此阵控制权柄……与最后维持能量……将移交于……持三钥者……”岳渊残识的身影愈发透明,他看向林夜等人的目光充满了最后的期许与一丝悲悯,“如何抉择……在汝等……若选择启动……便上前……以三钥……触碰吾身后石碑……接掌大阵……”
“若放弃……便持钥离开……此阵……终将随吾等……彻底寂灭……”
说完,岳渊残识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众人的决定。他身后那座石碑,光芒微微闪烁,仿佛在发出无声的召唤。
是冒着巨大风险,启动这未知而凶险的“归墟之光”,尝试净化黯源核心,为被侵蚀的星域争取一线生机?还是带着三把钥匙离开,保存实力,继续以更“稳妥”的方式对抗黯源?
这无疑是一个艰难的抉择。启动阵法,他们三人(林夜、凰九歌、月曦)将首当其冲,承受归墟与黯源的双重冲击,生死难料。而且阵法引发的时空异变,也可能波及自身。但若能成功,收益也是巨大的。
众人沉默。目光都看向了林夜。
林夜深深吸了一口气,望向巨坑底部那黑暗的漩涡,又看向身边生死与共的同伴,最后,目光落在手中的镇岳王庭印与怀中的九岳镇世玺上。岳寰文明举族之力,苍辉文明倾尽所有,只为构筑此阵,留下这最后的手段。那些消逝的文明,那些悲壮的遗志,仿佛在这一刻都沉甸甸地压在了他的肩上。
他想起自己“向死而生”的道,想起这一路走来的初衷——对抗黑暗,守护生机。
如果因为畏惧风险而退缩,那与那些坐视文明覆灭、只顾自身逍遥的存在,又有何区别?他的道,又岂会允许他做出这样的选择?
林夜转身,看向凰九歌、厉北辰、月曦,以及广寒宫的三位女修,目光坚定而清澈。
“我的选择是,”林夜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启动‘归墟之光’。”
凰九歌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凤眸含笑,却同样坚定:“紫薇掌‘天’,统御星辰。此位,我可担。”
月曦亦上前一步,清冷的容颜上看不出丝毫惧色:“太阴近道,可掌‘人’位,梳理传承,稳固心神。”
厉北辰怀抱星源道剑,沉声道:“吾虽未持钥,但手中剑,可斩一切反噬之敌,护持阵眼周全。”
三位广寒宫女修齐声道:“我等愿倾尽全力,辅助师姐,护持大阵外围!”
远在星舟之上的星灵和宜安,也通过契约传来坚定无比的支持意念。
“好!”林夜眼中爆发出璀璨的神光,“那便让我们,来完成这未尽的使命!”
他不再犹豫,大步上前,来到岳渊残识所在的石碑前。凰九歌与月曦紧随其后。
林夜取出星核密匙与星辰枢纽秘钥,分别交给凰九歌与月曦。自己则手持镇岳王庭印,并将九岳镇世玺悬于身前。
三人对视一眼,心意相通,同时将手中的钥匙,轻轻按向那座散发着微光的石碑!
“嗡——!!!”
就在三把钥匙接触石碑的刹那,整座“归墟之眼”空间,猛然剧震!
林夜、凰九歌、月曦只觉一股浩瀚到无法想象的信息流与能量权限,顺着钥匙涌入他们体内!巨坑四周,那八座早已黯淡的石碑,竟齐齐亮起!连同他们面前这座,九碑共鸣,构成一个完美的环形阵图!阵图光芒冲天而起,穿透上方的浓雾,仿佛与外围的九嶷碑林遥相呼应!
巨坑底部,那片暗金色的“海洋”开始沸腾!中心那黑暗的漩涡旋转速度骤然加快,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吸力与混乱波动!一股更加浓郁、更加邪恶的黯源气息,从漩涡深处被引动,似乎有什么恐怖的存在被惊醒了!
“阵法……正在启动……归墟接口……正在定位连接……”岳渊残识最后的声音传来,带着释然与祝福,“愿……星光……照亮……汝等……前路……”
他的身影,与那座石碑的光芒一起,彻底消散,化为最精纯的能量,汇入大阵之中。
林夜三人则感觉自身与整个“归墟之眼”大阵彻底连接在了一起!他们“看”到了阵法的每一处结构,感知到了归墟接口的狂暴与危险,也清晰无比地感受到了那从黑暗漩涡深处传来的、充满了暴怒与毁灭意志的黯源反扑!
“各就各位!”林夜暴喝一声,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携镇岳王庭印与九岳镇世玺,落向巨坑底部“地”位阵眼——一处凸起的、由无数山岳精魄凝聚而成的暗金色平台!
凰九歌手持星核密匙,周身紫薇星力与星辰本源共鸣,落向对应“天”位的、悬浮于巨坑上方虚空的一处星光汇聚点。
月曦则手持星辰枢纽秘钥,太阴月华与文明传承意念流转,落向“人”位阵眼——位于巨坑边缘环形崖壁上的一处古老祭坛。
三人落位瞬间,大阵光芒再盛!九座石碑投射出九道粗大的土黄色光柱,分别注入三人所在阵眼!巨坑底部的暗金色“海洋”翻腾得更加剧烈,中心漩涡猛地扩张,一道接天连地、混合着暗金、土黄与纯粹黑暗的恐怖能量洪流,自漩涡中心逆冲而上,狠狠撞向大阵形成的屏障!
黯源反噬,开始了!
与此同时,归墟接口也终于被大阵彻底引动、锁定!一股更加古老、更加冷漠、仿佛能消融万物、令一切归于虚无的灰白色法则洪流,自巨坑底部某处虚空裂缝中缓缓渗出,开始与大阵的力量交织,准备对黯源核心进行冲刷!
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林夜三人将同时承受归墟法则的侵蚀与黯源反噬的冲击!而厉北辰等人,则需要守护阵眼,抵御可能从巨坑各处涌出的、被惊动的黯源爪牙!
“稳住阵眼!引导能量!”林夜的声音通过阵法连接,在凰九歌与月曦心中响起。
三人同时闭目凝神,将全部心神投入到对阵法的掌控与能量的引导中。外面的危险,交给了最可靠的战友。
厉北辰剑指长空,星源道剑光华璀璨,与三位广寒宫女修结成剑阵,警惕地注视着巨坑四周。星舟之上,星灵与宜安也将远程支援提升到极致。
葬岳之渊最深处,决定古域命运的一战,随着“归墟之光”的启动,正式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