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丹塔扬名之事,如一块巨石投入万药仙城这片深潭,激起千层浪涛,余波阵阵,暗涌渐生。
百草居客栈,雅室之内。
林夜盘膝而坐,周身气息内敛,混沌鼎神于丹田内缓缓运转,消化着方才丹塔内那短暂交锋的感悟。对他而言,击败一个根基虚浮、心性不堪的马长老,实属微不足道。真正值得在意的,是此举之后带来的连锁反应。
“林夜,外面多了好多窥探的神念。”星灵蹙着秀眉,她身为星辰之灵,对周遭气息的变化尤为敏感。那些神念或强或弱,或明目张胆,或隐晦诡秘,皆围绕着这座客栈,如同黑暗中窥伺的群狼。
凰九歌端坐一旁,虽面色仍显苍白,但凤眸中神光清冽,自有一番不容侵犯的威仪。“意料之中。化神修为兼六阶丹师,无论放在何处,都足以引起重视。更何况,你出手便挫了丹塔一位实权长老的颜面。”
她顿了顿,分析道:“药神宗内部派系林立,马长老之流绝非孤例。你此举,固然震慑了部分宵小,但也可能触及某些人的利益,引来更阴险的算计。此外,玉衡界其他大宗、世家,恐怕也已将你列入观察名单。”
林夜睁开双眼,眸中混沌之色一闪而逝,平静无波。“无妨。水浊方能摸鱼。我们所需无非是九叶还魂草与凝魂紫玉的线索,借这股风,或能更快触及目标。至于麻烦……”
他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在这玉衡界,只要不是那些闭关不出的老怪物亲自出手,我尚可周旋。”
话语虽轻,却蕴含着绝对的自信。混沌道基铸就的化神修为,远非寻常同阶可比,加之《生死簿》玄妙莫测,混沌星瞳威力初显,他确有傲视同侪的资本。
便在此时,林夜心念微动,察觉到一股颇为强横,却并无恶意的神念扫过客栈,略作停留后便即退去。
“看来,已有‘聪明人’率先递出橄榄枝了。”林夜淡淡道。
果然,片刻之后,客栈掌柜亲自叩门,恭敬地呈上一份鎏金请帖。
“林大师,方才城主府派人送来此帖,言明乃少城主亲笔所书,邀您明日于‘听涛雅苑’一聚。”掌柜的态度比往日更加谦卑,甚至带着一丝惶恐。能让少城主亲自下帖邀请的人物,绝非他一个小小掌柜所能怠慢。
林夜接过请帖,入手温润,乃是以某种灵玉薄片制成,上书道纹,华贵而不失雅致。内容无非是久仰林大师风采,诚邀一叙,共赏雅乐云云。
“少城主……柳惊涛?”林夜回忆着入城时了解的玉衡界势力信息。万药仙城虽由药神宗主导,但日常行政管理仍由城主府负责,城主一脉亦是玉衡界不容小觑的一方豪强。这位少城主柳惊涛,年纪轻轻便已是元婴后期修为,据说为人豪爽,喜好结交各方英才,在年轻一代中声望颇隆。
“去是不去?”凰九歌看向林夜。
“去,为何不去?”林夜指尖轻轻敲击着玉帖,“正可借此探听些拍卖会与三宗会武的虚实。这位少城主,或许是个不错的切入点。”
他决定赴约,并非欲依附权贵,而是要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借势而为。
与此同时,仙城各处,因“林大师”而起的议论与谋划,正在暗处悄然进行。
丹塔,更高层的一间密室内。
马长老面色惨白,气息萎顿,正跪伏在地,向着一位背对着他、周身笼罩在氤氲药气中的身影哭诉。
“木长老!您可要为晚辈做主啊!那姓林的野小子,不仅疑似舞弊,更公然在丹塔行凶,重伤于我,这分明是没将您、没将我们药神宗放在眼里!”
那被称作木长老的身影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枯瘦的面庞,眼神锐利如鹰隼,周身弥漫的气息赫然达到了化神后期。他冷冷地瞥了马长老一眼,声音沙哑:“废物!连对方深浅都未探明便贸然动手,自取其辱!”
马长老浑身一颤,不敢反驳。
木长老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抹阴鸷:“不过,一个来历不明的化神丹师,确实值得注意。他既拿了六阶玉牌,便算我丹塔之人。是龙,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拍卖会在即,三宗会武亦不远,不宜节外生枝。你且下去养伤,此事,我自有计较。”
“是,是!多谢木长老!”马长老如蒙大赦,连忙退下。
木长老目光望向窗外,喃喃自语:“林夜……混沌之气?莫非与那传说中的‘混沌星宫’有关?还是……身怀某种异宝?”一丝贪婪,在其眼底深处悄然划过。
城主府,一座清幽的水榭中。
一名身着蓝袍,剑眉星目,气度不凡的年轻男子正在抚琴,琴音淙淙,如流水清泉,显露出极高的音律造诣。他便是少城主柳惊涛。
琴音戛然而止。
一名黑衣侍卫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水榭外,躬身禀报:“少城主,请帖已送至百草居那位林大师手中。”
柳惊涛微微颔首,嘴角含笑道:“可曾探出他的具体来历?”
“回少城主,属下无能。此人仿佛凭空出现,最早踪迹是在碎星乱流带附近,随后与青云剑宗之人有所接触,一路抵达仙城。其身边跟随两名女子,一者身具皇道贵气,却似有暗伤;另一者灵气纯净异常,不似凡人。此外,他曾在丹塔轻易重创马如龙,修为至少化神中期,且功法属性……极为奇特,难以判断。”
“哦?连你们都查不出跟脚?化神中期以上的修为,六阶丹师,还有两位神秘的同伴……”柳惊涛指尖轻抚琴弦,眼中兴趣更浓,“看来,这次拍卖会,比想象中更有意思了。明日之会,我倒要亲自会一会这位林大师。”
类似的对话,在仙城几处核心区域皆有发生。天剑宗、玄冰阁等玉衡界顶尖宗门的驻地,乃至一些隐世家族的暗桩,都将“林夜”这个名字,记上了重点关注的名录。
风已起,云渐聚。
林夜这滴落入玉衡界水域的“墨”,正在迅速晕染开来,其引发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