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县衙,后堂。 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县令赵得柱穿着一身便服,正在来回踱步。他身材微胖,脸上总是挂着一副和气生财的笑容,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笑容背后藏着多少贪婪和狠毒。
“啪!” 赵得柱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盏乱跳。 “反了天了!一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土包子,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他指着跪在地上的铁铺掌柜赵三(他小舅子),“你说,那陈家寨的锄头只要一两银子?而且比咱家的还好?”
“姐夫……不,县尊大人!千真万确啊!” 赵三哭丧着脸,“那帮刁民简直是疯了,那种成色的精铁,光料钱都不止一两!他们这是要把咱们挤兑死啊!”
“哼。” 赵得柱冷哼一声,看向坐在一旁默默喝茶的钱师爷。 “师爷,这就是你说的‘先礼后兵’?人家都骑到咱们脖子上拉屎了!你说,是不是该调兵了?”
钱师爷的手抖了一下。 他想起了昨晚那个冰冷的匕首,还有那个消失的包裹。他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如果调兵真把陈源逼急了,那封信出现在赵得柱案头,他第一个得死。
“东翁息怒。” 钱师爷放下茶盏,强作镇定地捋了捋胡须,“调兵……不妥。” “一则,府城那边最近也在防备蒙特内哥罗军,未必肯借兵。二则,咱们刚收了秋税,若是动刀兵,万一激起民变,这乌纱帽……”
他这番话正戳中赵得柱的软肋。赵得柱是贪官,不是能吏,最怕的就是打仗影响他捞钱。
“那你说咋办?就看着他们卖锄头?”赵得柱没好气地问。
“土匪嘛,在山上是龙,下了山就是虫。” 钱师爷眼中闪过一丝阴毒(这次是真的毒,他要在陈源和赵得柱之间走钢丝),“他们人多,消耗大。咱们只要卡住他们的脖子,不出半个月,他们就得跪着下山求饶。”
“脖子?”
“盐。” 钱师爷吐出一个字。 “我已经查过了,陈家寨虽然有粮有铁,但唯独不产盐。山里那几百号人,又是练兵又是开荒,不吃盐哪有力气?” “传令下去,封锁全县盐铺。凡是敢卖给陈家寨一粒盐的,杀无赦!连那些私盐贩子也给我盯死了!”
赵得柱眼睛一亮。 “好!这招绝!这就叫不见血的刀子!” “赵三!你带人去守着各个路口。记住,我要让陈家寨连块咸菜疙瘩都吃不上!”
陈家寨,校场。 往日里杀声震天的操练场,今天却显得有些死气沉沉。
“一!二!三!刺!” 铁牛站在高台上,依旧吼声如雷。 但下面的铁卫们,动作却明显慢了半拍。
“当啷!” 一个年轻的铁卫手中的盾牌没拿稳,掉在了地上。他晃了晃身子,一屁股坐在雪地里,脸色煞白,满头虚汗。
“咋回事?没吃饭啊?” 铁牛跳下台,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把那个铁卫拎起来,“早上不是刚吃了两大碗稠粥吗?”
“统领……俺……俺没劲儿……” 那个铁卫虚弱地喘着气,“腿软,使不上力。而且……而且想吐。”
【陈家寨全员状态预警】
群体debuff:【重度缺钠(缺盐)】。
征状:四肢乏力、眩晕、恶心、肌肉痉孪。
原因:连续五天未摄入足量盐分,且大量出汗。
“源哥儿……” 铁牛松开那个铁卫,自己也抹了一把额头,全是冷汗(白毛汗)。 “俺也觉得不得劲。这两天吃的肉跟嚼蜡似的,越吃越恶心。浑身骨头缝里都发酸。”
陈源眉头紧锁。 人是铁,饭是钢,盐是魂。 没有盐,体内的电解质紊乱,再强壮的汉子也会变成软脚虾。赵得柱这一招,确实狠毒,直接废掉了陈家寨的战斗力。
“寨主。” 苏晚从食堂那边走过来,手里端着一个小碟子。 碟子里,只有可怜巴巴的几粒粗盐。
“这是最后的库存了。” 苏晚的声音透着焦虑,“刚才严老那边也来闹了,说工匠们没力气拉风箱,炉温上不去。再这样下去,别说打仗,咱们自己就先垮了。”
陈源看着那几粒盐,捏起一粒放进嘴里。 苦涩,咸腥。 但在现在的陈家寨,这比金子还珍贵。
“王胖子呢?”陈源问。 “天没亮就带人去西边的黑市了,说是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从私盐贩子手里搞点货。”苏晚回答。
“希望能有好消息吧。”陈源叹了口气。 但他心里清楚,赵家既然下了死命令,那些唯利是图的私盐贩子,恐怕不敢顶风作案。
傍晚。 大雪又开始下了。
陈源站在寨门口,象一块望夫石一样盯着山下的路。 终于,几个人影跌跌撞撞地出现在视线里。
是王胖子。 但他没有带回车队,也没有带回盐。 他是被人背回来的。 浑身是泥,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一只鞋都跑丢了。
“源哥儿……” 王胖子一看到陈源,就放声大哭,“完了!全完了!”
“怎么回事?盐呢?”铁牛急忙问。
“没盐了……再也没有盐了……” 王胖子哆嗦着,眼神里满是恐惧,“那个一直跟咱们做生意的私盐贩子老李……被抓了。” “赵家的人……把他的人皮剥了,填上草,挂在县城的城门口!旁边还挂着个牌子:通匪者死!”
“我们刚到接头地点,就中了埋伏。要不是那几个兄弟拼死护着我,我也回不来了……” 王胖子指着身后,那是两个满身是血的亲卫,每个人身上都插着几支箭。
“赵家放出话来,谁敢给陈家寨一粒盐,这就是下场!”
空气仿佛凝固了。 所有的期待,都在这一刻化为了绝望和愤怒。 剥皮揎草。 这是把人当畜生杀啊!
陈源看着那两个重伤的兄弟,又看了看远处县城的方向。敌意感知】 他能感觉到,一股庞大的恶意正从那个方向压过来,试图将这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彻底掐灭。
“好。很好。” 陈源的声音很轻,却象是在嚼碎了冰渣子。 “不卖给我们,还杀我们的人。” “赵得柱,赵家,这是你们自己选的路。”
他转身,看向身后那些面色苍白、却满眼怒火的铁卫们。 “兄弟们,听见了吗?” “官府要饿死我们,要让我们没力气拿刀,然后像杀猪一样把我们宰了。”
“你们答应吗?”
“不答应!!” 虽然身体虚弱,但那股从骨子里迸发出的求生欲和杀意,让这吼声依旧震天。
“苏晚。” 陈源走进忠义堂,来到那张巨大的军事地图前。 地图上,昌平县城外三十里处,有一个红色的标记。 那是一个庄园。 【赵家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