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八，秦婉如终于回到锦州。
她直接去见孙传庭，奉上皇帝的密旨。孙传庭看完，长舒一口气。
“陛下圣明。”他看向秦婉如，“这一路，辛苦你了。”
“份内之事。”秦婉如顿了顿，“但督师，臣在途中遭遇刺杀，刺客有夜蛟营的标记。他们……不想让臣回来。”
“预料之中。”孙传庭并不意外，“所以我们要快。在夜蛟营反应过来之前，把他们一网打尽。”
他展开一份名单：“这是我和元素、建斗三人拟定的可疑人员名单，共三十七人。其中军官二十一人，文吏九人，还有七个是地方士绅。”
秦婉如看着名单，忽然指着一个名字：“这个人……我认识。”
“谁？”
“登州总兵的副将。”秦婉如回忆道，“臣从登州北上时，他送行过。当时他说了一句话，臣印象很深——‘战争从来都是残酷的’。”
孙传庭眼中寒光一闪：“登州……又是登州。杨嗣昌在登州经营多年，看来余毒未清。”
“督师打算怎么办？”
“按计划行事。”孙传庭道，“九月初十，夜蛟营不是要行动吗？我们就给他们一个‘行动’的机会。”
十月初一，实际是九月初十——这是夜蛟营暗号中标记的行动日。
锦州城看似平静，但暗地里，一张大网已经张开。孙传庭、袁崇焕、卢象升分守三处要害，秦婉如的女卫营埋伏在暗处，赵大勇的水兵封锁了所有出口。
子时，城西粮仓方向忽然起火！
“走水了！走水了！”呼喊声响起。
但救火的人还没到，粮仓周围就出现了数十个黑影。他们不是来救火的，是来放火的——要将锦州最后的粮草烧光。
“动手！”孙传庭一声令下。
伏兵四起！火把瞬间照亮夜空，将那些黑影团团围住！
“中计了！”为首的黑衣人惊呼。
战斗爆发。但夜蛟营的人虽然悍勇，却寡不敌众。不到半个时辰，三十七人全部被擒，无一漏网。
孙传庭走到那个登州副将面前，扯下他的面巾。
“果然是你。”他冷冷道，“还有什么话说？”
副将惨笑：“成王败寇，无话可说。但孙传庭，你以为抓了我们，就赢了吗？‘渔父’的网，比你想象的大得多。今天我们在锦州失败，明天就会在别处成功。大明……气数已尽！”
“放肆！”袁崇焕厉喝。
但副将已经咬破口中的毒囊，七窍流血而死。其他被俘的人也纷纷自尽。
现场一片死寂。夜风吹过，带着血腥味。
秦婉如看着那些尸体，心中涌起深深的寒意。这些人，到死都相信自己在做“正确”的事。这种信念，比刀剑更可怕。
“督师，”她轻声问，“‘渔父’到底是谁？或者说……‘渔父’到底是什么？”
孙传庭沉默良久，缓缓道：“‘渔父’不是一个人，是一种信念——一种认为大明已经无可救药、必须推倒重来的信念。持有这种信念的人，可能是官员，可能是士绅，可能是将军，也可能是……我们身边的任何人。”
他望向黑暗中的锦州城：“所以这场战争，不只是对外的战争，也是对内的战争。而我们，可能永远分不清，谁是敌人，谁是朋友。”
这话说得悲凉。所有人都沉默了。
而在遥远的沈阳，皇太极收到了锦州夜蛟营全军覆没的消息。他没有生气，反而笑了。
“明朝皇帝在肃清内奸，”他对范文程说，“这是好事。”
“好事？”范文程不解。
“对。”皇太极起身，“因为肃清会引发猜忌，猜忌会引发清洗，清洗会引发恐慌。等明朝自己乱起来，我们再去收拾残局，岂不省力？”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从锦州划到北京：“传令全军：这个冬天，好好休整。明年开春……我们要去北京，看看紫禁城的桃花。”
窗外，北风呼啸。冬天，真的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