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虹穿天而过,纵贯南北。
朱厚熜以水神庙为起点,巡了一遍黄河九曲。
龙门黄河虽不及真界黄河伟岸,也自有一番大气象。
朱厚熜在斩去现在身时,借助因果之变窥得其中一二。
普通武者眼中之黄河,是千百载龙门试炼场所之一,处处诡异凶险异常。
在玄君眼中,九曲之地便是九位蛰伏的顶尖玄君,生死轮转气息骇人。
正因如此,外界诸多玄君应身,甚少来到此处。
顶尖玄君之恐怖,跨界杀人也是尔尔,便是与之对峙其中凶险也难以与外人道。
朱厚熜手托万业因果丹,挥袖在空中绘就一幅丹炉图。
三足圆鼎。
万业因果丹飞出,引入圆鼎中。
圆鼎三足对应天地人。
天位是连绵雪山,引诸天星气入炉,乃黄海正源。
地位是一段赤色山脉,贯通大地火源,抽离火之棈为源。
人位,则是阴山南麓,河套平原北缘,三道古河遗迹汇聚众生愿力。
黄河九曲,便是炉身的九重宫阙。
红光闪烁,万业因果丹兀自旋转,似乎在空中也有文武之火交汇炼丹。
朱厚熜知晓此世九转丹法,丹法即道法,三转之上,非有道者不可持。
所谓有道者,便是执掌一道的道君。
而黄河地脉丹炉却能炼出三转大丹!
“黄河地脉与道君等同,执拿着一条大道。”朱厚熜指击虚空。
此刻万业因果丹,已经到达了文武火室,也就是龙羊峡至青铜峡一段,黄河九曲只行其二。
若按照朱厚熜一开始的设计,龙门试炼结束,此丹也最多来到丹台下宫龙羊峡。
可现在即将冲进第三曲,隐隐有破入第四曲之兆。
朱厚熜心中并无惊喜,只觉得紧迫更甚。
丹药炼制增速是因为地脉复苏,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即将醒来。
那过去,谁又是此地的主宰?
答案显而易见,少帝,那位神秘的武陵国主。
他的力量正从这片土地中剥离,准确地说,是整个武陵国试图摆脱黄河。
可黄河,从来不只是一条河。
它是人文与自然的交汇,是地脉与文脉汇聚的奇观。
过去少帝以文脉之主的身份主宰黄河,自然使得地脉暂避锋芒。
如今武陵国要追寻超脱,彻底斩断与黄河的联系,自然也抛弃了黄河文脉。
人觉睡卧之地岂容他人鼾睡,黄河亦然。
届时武陵国将被两面夹击挣脱拖不得。
朱厚熜看得明白,黄河是座大丹炉,诸多大人物用其炼轮回种。
阴阳轮转,造化天成。
“武陵国百代轮回,众生不得超拔之苦为阴,那何为阳?”朱厚熜轻语。
一道笑声响起,柳叶眉映入眼中。
齐道一驱龙而来,腰间环佩在风中叮咛作响。
“国都一别道友姿仪气韵令人难忘。而今一见风采更甚,不愧为禁谶院所评千载一人!”
齐道一眼带笑意,只是目光扫过朱厚熜头上的花环石略有停留。
“嗯?”朱厚熜有些好奇,自己来此不足十载,名声已经如此之响了吗?
“千载一人?这是谁的妄语,把道兄等人置于何地?岂非陷我于不义。”朱厚熜从心而言。
他自问不是虚怀若谷之人,但也绝非好大喜功之辈。
何况是这等把人架在火上的名头。
“二十载修行便能登位玄君,圣人亲传也不过如此,道兄谦虚了。”齐道一言辞恳切,“我不过青冥小道便被冠上道与天齐,道兄这千载一人,又有何不可?”
齐道一拿出一份金榜展于空中。
“禁谶院竟长老对道友风采念念不忘,力推你入这道君候补榜,正因他的举荐,才有了千载一人的道君批言。”
“哦,第三千六百四位,比我低了十席,想来是龙门阻隔,让道君也看不真切。”
齐道一笑道,“若是排个诸天‘美人’榜,君可争第一!”
朱厚熜在金榜展开之时,还沉浸在诸天能人辈出的思索中,三千名往上清一色生死无常,司马懿这等枭雄也只屈居前百。
朱厚熜心中凛然,自己要走的路还很长。
他正沉浸于这种道阻且长的氛围中,就被齐道一的打趣给拉了下来。
这家伙堂堂圣子,却是个喜欢看人笑话的。
朱厚熜并不讨厌齐道一的自来熟,反而感到一股难得的轻松。
他浅浅一笑,眸中似有星河流转。
齐道一还想继续说笑,整个人却突然愣住,耳垂微微泛起红桃之色。
师尊曾言,宇宙中有刹那之花,见此花开便见天地至美。
齐道一却觉得此刻朱厚熜比刹那之花更“美”。
也无怪乎他如此。
齐道一身怀古老道体,天生与道亲近。
朱厚熜时常燃烧气运观摩天地道痕,自然而然便有了一股道韵。
只是常人慑于玄君威仪无缘得见,其余玄君又彼此忌惮又怎会让对方探清虚实?
真谈起来,齐道一是这方天地,第二个感受到这股道韵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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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道一话锋一转,丝毫没有发财的窘迫。
只是他坐下新收服的万相虬皇紧张得不行。
见到了新主人的囧事,这……
他悄悄收敛鳞片上的金泽,试图削弱存在感。
“不过话说回来,这是一件好事啊!新主人没把我当外人。”万相虬皇自我安慰。
“轮回之苦无尽,人不屈之意可有尽乎?”齐道一屈指,一道玄黄光泽落入空中丹鼎。
“乾坤者,易之门户,众卦之父母,乾坤既得,八卦何患不有?诸道君所谋,不言自明。”
齐道一意味深长的言语,让朱厚熜心里一紧。
“求乾坤而衍八卦,难道自己治水平河也在诸道君算计之中?”
朱厚熜抬首望天,只觉得浩渺天也不过浅井一隅,那无尽天穹却站着高不可攀的身影向下垂眸。
“国主若不争,太一封神台上历代先民所愿,神汉之气运便为乾,国主若争,整个武陵国之抗争便为乾,横竖都躲不开道君算计。”
“道友来历非凡,误入此局掀起波澜,诸道君顺势而为,借你之手敲打了灾虫母,又瓦解了神汉千载算计,一番运筹帷幄,直指最后胜局。”
齐道一感慨,“不到此境,不知其能,道君永远不会输,只是赢多还是赢少。”
他看向朱厚熜脸上露出莫名的神色。
“道君看见的未来,便是最有可能的未来,他们永远站在赢的一面,你会怎么选择?”
玄黄之光大亮,空中丹炉之上万业因果丹被玄黄之气一阻,上升之势骤缓。
朱厚熜摇摇头,“我从来不做选择,道之所往,心之所向,万般灾劫不能阻。”
他目光湛然,神采夺人,“心有一剑,只管向前劈去。”
“前方山高万丈不可攀,海深千尺不可渡,有你万死难敌之力阻隔于前,你的剑还能落下?”
“为何不能?”朱厚熜反问,“任他燎原火自有东来水,这世间又有谁是真正无敌?”
“于道君而言,不赢便是输!”
“哈哈哈哈。”齐道一很久没有这么畅快大笑了。
武者心念,意不受束,身不受缚。
可生于天地,落于人世,谁又能真正脱离拘束。
凡人上头有权贵,权贵又被武者压在身下,玄君眼中所有人都是蝼蚁。
可玄君又何尝不是道君眼中一个大一点的蚂蚱?
超凡的力量足以淹没一切不屈的念头,就像人从不在乎脚下的微尘中是否会有一个世界的生灵在挣扎。
但也正是超凡的力量,能让不屈的念头创造不可能的奇迹。
齐道一从没有放弃对道的追寻,他也渴望遇到同路人。
这个世界,需要大胆尝试的人去改变!
朱厚熜也笑了,他指着渐渐融入红色丹丸中的玄黄之气,“道友,那你的选择呢?”
“亦然。”
四目相对,朱厚熜心生悦然,人生难得知音。
“大势倾压在即,如今只能以力破局,我观道友开河道,筑湖泽,领携武者百姓平水治河,想来欲借龙门试炼之力破了武陵轮回局。”
朱厚熜点头,“我确有此意。”
“道君谋算何其可怖,轮回乱局背后又不知有多少人落子,与其对子求和,不如借助祖龙伟力,掀了这棋局。”
齐道一赞叹,“好气魄。”
“凭此,此事成也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