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这是喝了多少?”
“没、没多少就两三壶”
陆凡可不信,这不得喝了一缸子。
陆守玉见儿子一副有千言万语的模样,捡起地上的酒葫芦,招呼道:“走吧,我们进屋里慢慢说说。”
陆凡和裴月舒相视一眼,一前一后跟了上去。
三人来到里屋坐下。
小六子端来了一壶茶水,为他们各自倒上后,便识趣地出去忙活了。
借著茶水解口,陆凡將半个月的经歷简单说了一遍。
当然,裴月舒的身份和一些其他不堪入耳的事情,还是不宜说出来的。
陆守玉听完后,放下手中的茶碗,望向儿子身旁的白衣女子:“没想到这臭小子给姑娘添了这么多麻烦。”
“也不全是,他也帮了我不少忙。”
“唉,莫要偏袒这臭小子,我先替他谢过姑娘这一路上的照拂了。”
说著,陆守玉端起茶碗,以茶代酒敬了裴月舒一杯。
趁著两人说话的这个空隙,陆凡悄悄发动了洞察之眼。
【姓名:陆守玉】
【身份:铁匠】
【修为等级:0】
【状態:微醺】
原本还怀疑老爹是个牛逼的大佬,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虽然面板不会说谎,但他还是问道:
“爹,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我坐著马车紧赶慢赶,了半个月才到瑶光岭,您是怎么比我还先到的?”
“你爹我运气好,搭上了一队运送货物的商队,日夜兼程,自然比你快。”
“原来是这样啊。”
陆凡点了点头。
如果算上晚上休息的时间,確实能快上些日子。
他又问道:“爹,这些年我一直跟在您身边打铁为生,从不记得咱家有什么仇家,您信上说的仇家找上门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哪来的什么仇家,那不是想找个由头让你过来罢了。”
陆守玉咂了口茶,说道:“你想想,如今九州宗门大比就要开始,这瑶光岭到时候肯定人山人海,这不正是赚钱的好机会吗?”
陆凡闻言,心中升起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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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张叔明明说父亲是来帮工,工钱只要够酒钱就行,与此刻说的似乎不太相符。
但见父亲醉眼朦朧的样子,终究没有点破。
“既然你这臭小子已经到了,那就留下来跟爹一块打铁吧,说不定真能捞上一笔。”
陆凡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而是看了一眼身旁静坐的裴月舒,才回应道:“我这次来,其实是想和您商量以后的打算。”
陆守玉挑了挑眉:“哦?你说。”
“这一路上,这位仙子帮我开闢了气海,还传授了修炼功法我想拜仙子为师,跟著她好好修行。”
陆守玉上下打量了陆凡一番,慢悠悠道:“怪不得总觉得你小子有点不一样了,气色精神头都足了不少,原来是已入了道途啊。”
陆凡见父亲似乎並未反对,便准备解释一下裴仙子的身份。
“这位仙子其实是”
陆守玉忽然摆了摆手,打断了他:“行了行了,不用说得那么细,这位姑娘以面纱遮容,想必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隱,你爹我只是一介粗人,打铁喝酒在行,那些仙家事,就算你说了,我也听不明白。”
“那您就不怕她是什么罪大恶极之人,万一我被骗了”
陆守玉非但没紧张,反而笑了一声:
“臭小子,你当你爹这几十年的饭是白吃的,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退一万步讲,就算这位姑娘真如你所说,是什么穷凶恶极的人物,但你既选择追隨,心里肯定也早做好了相应的觉悟。”
“那父亲您的意思是?”
陆守玉仰头將碗中残茶饮尽,长长舒了口气,眼神清明了许多。
“你小子,从小就心思活络,不甘心一辈子守著个铁匠炉子,总想著往外闯,可惜一直未能得偿所愿,如今你得了仙缘,又寻到了愿意指引你的有缘人那便,去吧。”
陆凡心头一热,急忙躬身:“多谢父亲成全!”
“说什么谢不谢,我这个做父亲的,难道还要拦著儿子奔前程不成,只要你自己別后悔,別哪天鼻青脸肿回来哭诉就行。”
说罢,他转头看向一直静坐旁听的裴月舒,抱了抱拳:
“这位姑娘,以后我这不成器的儿子,就劳您多费心了。”
“我既已收他为徒,自会悉心教导,不负所托。”
看到父亲这副態度,陆凡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他还以为老爹还会百般阻挠,甚至提前为裴仙子的身份想好了好几套说辞。
结果倒好,老爹这酒葫芦一摆,三言两语就把事情定了性,连刨根问底的意思都没有。
自己那些绞尽脑汁的准备,全成了媚眼拋给瞎子看——白费劲。
转念一想,这样也好,省了不少口舌麻烦。
不过,他还有一件事想要询问。
那就是胸口上的那柄剑坠。
“爹,我还真有一件事想问问您。”
“什么事?说吧。”
“您还记得我十岁生辰时,您送我的这柄剑坠吗?”
“记得啊,那玩意有什么问题吗?”
陆凡从颈间將那剑坠取了下来。
意念微动。
只见剑坠绽放出一阵光芒,流光溢彩间,一柄古朴长剑赫然显现。
剑身隱有龙纹暗涌,虽未催发剑气,却自有一股凛然之威。
“您当年送我这剑坠时,一直说这是把绝世好剑,还嘱咐我千万收好您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有什么事瞒著我?”
陆守玉张了张嘴,看著儿子认真的眼神,又瞥了一眼旁边静坐不语的裴月舒,最终长长嘆了口气:
“唉看来是瞒不住了。”
陆凡心中一动,果然!
“其实这剑坠是我从集市地摊上买来的便宜货,怕你嫌弃,就隨口忽悠说是绝世好剑。”
“您您真不知道这剑的来歷?”陆凡一时间愣住了。
“你老爹我就是一介凡人,要是早知道这玩意还能如此变化,你觉得还能送给你吗?”
陆凡仔细打量著父亲的表情,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跡。
老爹啥性格,自己还不清楚吗,定是多虑了。
而且连面板上都显示了只是个普通人,自己还搁这疑神疑鬼的,幻想这酒鬼老爹是大佬。 如此想著,他便將龙渊剑收了回去。
一旁沉默的裴月舒却还存有疑心,问道:“陆老先生,可还记得是从何人手中购得此物?”
陆守玉苦著脸努力回想,半晌才颓然摇头:
“姑娘,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那天我醉得迷迷糊糊,忽然想起是这臭小子的生辰,就隨手在路边买了下来真记不清了。”
裴月舒见此,也不再追问。
三人就这样互相聊了一会。
陆凡和裴月舒便起身告辞。
陆守玉望著二人离去的背影,拔开手中酒葫芦的塞子。
仰头灌了一口,辛辣的液体滚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头那点空落。
他提著酒葫芦,走回铁匠铺里间,却没有再坐下,只是倚著门框,抬头望向窗外那片湛蓝天空。
目光似乎穿透了云层,投向了某个遥不可及之处。
怔忡良久,他又喃喃低语:
“天意啊定是天意如此”
“唉…笼中的鸟儿啊,餵得再熟,终究是锁不住的。”
“翅膀硬了,总要往外飞这天高地广的,由他去吧。”
街道上。
来往的行人络绎不绝。
一灰一白两道身影並肩而行,在人群中很是显眼。
男的五官端正,面容甚是俊俊。
另一位女子,脸戴面纱,长发飘逸。
虽看不清模样,但气质却清冷绝尘,身材也十分惹眼。
不少路人纷纷投来好奇的视线,或是低下头窃窃私语。
陆凡没有理会这些人,而是见身侧的裴月舒自出门后便一直沉默不语,轻声问道:
“仙子,在想什么呢?”
裴月舒侧首看了他一眼,倒也未加隱瞒,坦然道:“方才,我本想寻个机会,向你父亲询问你气海中那道封印之事。”
“不过,在你与他交谈之时,我已暗中数次以灵识仔细探查过,你父亲体內经脉滯涩,气海未开,確確实实是凡俗之躯,想来,他对此事应是一无所知。”
陆凡点了点头。
看来不止自己,连裴仙子也同样对老爹的身份存有一丝疑虑。
毕竟,能拿出龙渊剑这等神物,儿子身上又带著连裴月舒都束手无策的古怪封印,任谁都会多想几分。
虽说老爹刚才有一些说辞確实不太对劲。
不过,既然自己的面板,和这位裴仙子的判断都指向同一个结果,那便没什么好怀疑的了。
裴月舒走了几步,似乎想起什么,又问道:“对了,方才只见你父亲,却未曾听你提及母亲,她”
“我娘啊,听我爹说在我出生的时候,就去世了。”
“抱歉,提及你的伤心事。”
“没事,比起仙子您的经歷,我这点事算得了什么。”
陆凡面上无所谓,內心却是另一番想法。
自己穿越而来时,虽是婴儿之身开局,却保有清晰的自我意识,按理说所有记忆都应完整保存才对。
可不知为何,凡是与母亲相关的一切。
无论是容貌、声音,还是任何存在的痕跡,都是一片空白。
连老爹都极少主动提起。
罢了,都是陈年旧事,想不通便不想了,徒增烦恼。
陆凡摇了摇头,隨便扫视一眼前方。
只见路边走来几名女子,身著各色鲜艷裙裳,这並不稀奇。
引人注目的是她们裙摆之下,竟都穿著顏色各异的丝袜。
虽不及白汐汐那水晶丝绢惊艷,却也明显不是普通的布袜。
好傢伙,这丝袜之风居然流传得这么快。
陆凡忽然眼睛一亮,抬手轻拍额头,对裴月舒道:“哎呀,仙子,我差点忘了,还有一件事要赶紧去办。”
“何事?可需我同往?”
“不用不用,一点私事,不敢劳烦仙子,您先回客栈休息,我办完事立刻就回。”
裴月舒见他態度坚决,也不再坚持:“速去速回。”
“好嘞,仙子慢走啊。”
陆凡应了一声,目送白衣飘飘的身影消失在客栈方向。
隨后朝路过的一名女子快步而去。
“这位姑娘请留步。”
那名女子闻声停下,见是一位相貌还算俊朗的青年搭话,便掩口笑道:“这位公子,有何指教呀?”
“指教不敢当,在下只是想问问,姑娘所穿的丝袜,不知是在何处购得?”
“丝袜?”
那女子眉头一皱,显然对这个词感到陌生,疑惑道:“公子说的是何物,我不曾听过此名。”
陆凡反应过来,这九州大陆未必有丝袜这个称呼,连忙改口道:“是在下唐突了,就是姑娘腿上穿的,这种织物。”
那女子上下打量了陆凡一番,见他面容俊朗,身形挺拔,心中不由得一动。
她故意轻轻提了提自己的裙摆,让那玉腿展露了出来:
陆凡此刻心思全在货源上,没听出对方话里的深意,便老实点头道:
“姑娘明鑑,在下確实是被吸引而来,不知这般巧夺天工的织物,究竟是哪家商铺有售,还望姑娘指点。”
女子还以为他已被自己迷住,是在找藉口接近。
故意侧过身,用团扇半遮面颊,柔声道:“这丝娟嘛,是在云想衣裳行买的货,不过呢,这年头啊,光天化日可不兴这般盯著女儿家瞧”
“若是公子当真对奴家,有兴趣得紧,不妨隨奴家回家中,再慢慢细聊,保证让公子看得更真切些”
说完,她才娇羞地转过身,想看看这俊俏公子是窘迫还是欣喜。
却发现眼前早已空空如也。
抬头看去,陆凡的身影已经躥到了十几丈开外,只遥遥传来一句话:
“多谢姑娘指点,在下先行一步!”
女子:“???”
一股难以言喻的羞恼直衝头顶。
她气得跺了跺脚。
“岂岂有此理!竟然就这么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