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浪拍岸的声响顺着汉水风飘来,云疏痕一行人踏着暮色赶回襄阳城下时,城门口已聚了不少百姓。有挑着木桶的妇人踮脚望向上游,也有裹着蓑衣的老兵蹲在石阶上磨剑,见他们一身蒙古兵服饰归来,人群里先是一阵骚动,待吕文焕扯下沾着泥点的头盔,才有人松了口气喊出声:“是吕将军回来了!”
守城士兵急忙放下吊桥,云疏痕刚踏上城楼,便见吕文德拄着拐杖迎上来,甲胄上的铜扣在暮色里泛着冷光:“虎头滩情形如何?那坝”
“八思巴故意炸了坝。”云疏痕攥紧手中的《龙渊遗谱》,指腹蹭过封皮的磨损处,“水流已改道,看方向会漫过城南的低洼处,若不尽快挖泄洪道,不出两日,城里的粮囤和军械库都要被淹。”
吕文德脸色骤变,转身便对身后的亲兵喊:“传我命令,调五百民夫去城南挖渠,再让粮官把囤在南仓的粮草搬到城头的箭楼里!”亲兵领命跑远后,他才引着众人往议事厅走,脚步踉跄了些,“方才探子来报,蒙古营那边又添了新帐,怕是要趁洪水来攻。
议事厅里的烛火比三日前更暗了些,案上的粮草册旁多了几张浸了水的纸条,是城南百姓送来的求救信。晏惊鸿刚坐下,便见帐外跑进一个小兵,捧着个沾血的布包:“将军!方才在城根下抓了个蒙古探子,从他身上搜出了这个!”
吕文焕一把扯开布包,里面是半张画着箭头的羊皮纸,箭头直指襄阳西门——那是城墙最矮的一处,当年修城时因地势限制,比其他处低了三尺。“好个八思巴!”吕文焕将羊皮纸拍在案上,枪尖在纸上戳出个洞,“竟想趁洪水淹城时,从西门炸墙!”
云疏痕俯身看着羊皮纸,目光忽然落在纸角的墨痕上——那墨痕是个残缺的“密”字,和《龙渊遗谱》最后一页血字的笔法有些相似。咸鱼墈书罔 已发布蕞新漳結他心头一动,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对晏惊鸿说:“你随我去书房,遗谱或许还有藏着的东西。”
二人快步走到吕府的书房,云疏痕将《龙渊遗谱》摊在灯下,指尖沿着书页的缝线细细摸索。晏惊鸿端着烛台凑近,忽见他指尖一顿,从“心法溯源”那一页的夹层里抽出一张叠得极薄的黄纸。
纸页已泛出褐色,上面的字迹却还清晰,是用朱砂写就的短笺:“淳佑三年,奸臣秦桧后人力主议和,构陷吾通元,吾不得已远赴西域,若后世见此笺,须知浩然心法绝无通敌之理,唯盼岳帅之志不坠。”落款处是个“密”字,笔画苍劲,与血字的“密”字分毫不差。
“是岳帅的密宗弟子!”晏惊鸿的声音有些发颤,“他不是背叛,是被陷害的!八思巴故意只说一半,就是想骗你信他!”
云疏痕捏着短笺,指腹触到朱砂干透的裂纹,只觉方才压在心头的寒意散了些——却又有新的疑惑冒出来:八思巴既知师兄是被陷害,为何还要借着他的名义攻宋?难道他真正想要的,从来都不是“正统”,而是《龙渊遗谱》里的别的东西?
“不好!”云疏痕突然起身,将短笺折好塞进怀中,“八思巴扎坝、派探子,或许都是幌子,他真正的目标是这本遗谱!方才在虎头滩,他特意提遗谱找了三十年,定是知道里面藏着比浩然心法更重要的东西。”
话音未落,书房外突然传来兵器碰撞的声响。晏惊鸿一把抽出腰间的玉箫,刚走到门口,便见一个披黑斗篷的人影从回廊闪过,斗篷下摆扫过石阶时,掉落下一枚泛着银光的锁链刀——正是虎头滩银刃卫用的兵器!
“是蒙古人混进城了!”云疏痕提剑追出去,只见那黑影已翻上墙头,月光下,他斗篷后颈处绣着一个金色的“密”字,与短笺上的落款如出一辙。
“别追了!”晏惊鸿追上他,指着远处城南的方向,“你看!”
云疏痕抬头望去,只见城南的夜空已被红光染透,隐约能听见民夫的呼喊声——定是蒙古探子趁乱烧了挖泄洪道的工具。而更远处的汉水上游,蒙古营的方向亮起了成片的火把,像一条蜿蜒的火龙,正朝着襄阳城的方向移动。
“他们要来了。”云疏痕握紧流云剑,剑身映着城南的火光,“泄洪道要挖,西门要守,还要防着他们来抢遗谱——今夜,怕是睡不成了。”
晏惊鸿将玉箫横在唇边,指尖按上箫孔,清脆的音波在夜风中散开,是召集士兵的信号:“怕什么?你有浩然心法,我有音波功,吕将军有铁骑,总不能让八思巴把襄阳城吞了去。”
书房的烛火还亮着,《龙渊遗谱》摊在案上,那页写着血字的纸被夜风掀起一角,与桌上的短笺遥遥相对。云疏痕望着窗外渐起的风,忽然想起岳帅在遗谱开篇写的话:“浩然者,非独武功,乃家国之心也。”他深吸一口气,提剑走向城楼——那里,吕文焕已率士兵点亮了所有火炬,火光将襄阳的城墙照得如同白昼,等着即将到来的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