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金人“定鼎”大阵的成功,如同给摇撼的帝国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咸阳宫上空那原本略显躁动酷烈的龙气,变得前所未有的稳定、醇厚,如同奔涌的大江被导入了坚固的河床,虽依旧磅礴,却少了倾覆之危。无形的气场覆盖四方,潜移默化地涤荡着疆域内的污秽怨念,巩固着秦法的威严。
嬴政经此一事,不仅体内顽疾祛除大半,龙气运转圆融,精神面貌亦焕然一新。他对伍争的信任与倚重,达到了顶峰。赏赐如流水般送入伍争的宫苑,爵位、封地,甚至暗示可封其为“国师”,地位超然。但伍争皆淡然处之,只取了些许有助于宁心静气的玉石灵材点缀静室,其余尽数退还。
他的目的已然达到。
在接下来的数月里,伍争依旧居于那龙气核心的宫苑。他不再参与任何朝政事务,也极少露面,仿佛真的成了一位隐居深宫的方外之人。唯有嬴政偶尔前来请教关于龙气养炼、或是帝国风水格局的细微调整时,他才会简单指点一二。
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了最后的“消化”与“感知”之中。
借助十二金人阵法汇聚、纯化的庞大龙气环境,他体内那积攒自封神战场、闻仲、孽龙以及此界数百年的庞杂本源,终于被彻底地熔于一炉。混沌星云在识海中缓缓旋转,不再有丝毫滞涩与躁动,变得无比纯粹、凝实、深邃。那沉浮其中的暗金龙纹,也彻底内敛,化作混沌本源的一部分,赋予了其对“气运”、“皇权”法则更深层次的理解。
这一日,静室之内,无声无息间,一层无形的壁垒悄然破碎。
实力恢复——百分之三十!
一股圆满、自在、仿佛挣脱了某种枷锁的轻松感,油然而生。不仅力量恢复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更重要的是,他对此行所得——无论是能量还是对各个世界法则的领悟——都已彻底消化吸收,根基稳固无比。
也就在他突破的同时,一直沉寂于体内的界标罗盘,发出了细微的嗡鸣。罗盘指针不再指向此界的任何方位,而是开始微微震颤,指向了虚空深处某个模糊的坐标。一道微不可察的空间涟漪,以他为中心,悄然荡漾开来。
离开的契机,已然出现。
他知道,是时候了。
翌日,伍争主动求见嬴政。
还是在碣石之畔,只是此时已筑起巍峨的行宫。嬴政听闻伍争求见,立刻放下政务,在观海阁接见了他。
“先生今日前来,可是有何要事?”嬴政心情颇佳,龙气充盈,让他显得神采奕奕。
伍争看着这位气运正值巅峰的帝王,平静开口道:“陛下,龙气已固,金人已成,大秦基业稳如泰山。在下于此界之事已了,尘缘已尽,是时候离去了。”
嬴政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早已习惯伍争的存在,视其为帝国不可或缺的定海神针,更是他亦师亦友的知己。此刻听闻伍争要走,心中顿时涌起强烈的不舍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先生何出此言?”嬴政急道,“可是朕有何处怠慢?或是官爵赏赐不足?先生但有所求,朕无不应允!这万里江山,朕愿与先生共享!”
他的话语带着帝王罕见的恳切。
伍争微微摇头,目光望向阁外无垠的大海,仿佛穿透了虚空:“陛下厚爱,在下心领。然我非此界之人,逗留已久,终须归去。世间万物,有聚有散,此乃天道。陛下乃千古一帝,自有天命护佑,无需倚仗外力。往后的路,需陛下自行走下去。”
他顿了顿,继续道:“十二金人乃陛下与帝国心血所系,善加维护,可保龙气三百年不衰。然,水满则溢,月盈则亏。望陛下日后,广施仁政,缓和社会,使龙气绵长,而非一味强横。如此,方是真正的万世之基。”
这是他最后的赠言,无关合作,更像是一种超然的告诫。
嬴政默然良久。他深知伍争去意已决,强留无益。这位横扫六合的帝王,此刻竟感到一丝无力。
“先生……欲往何处?”
“虚空万界,何处不可往?”伍争淡然一笑,那笑容中带着嬴政无法理解的浩瀚与寂寥。
他抬手,指尖一缕混沌之气萦绕,在空中轻轻一划。
嗤啦——
一道细微的、闪烁着混沌星辉的空间裂隙,如同睁开的眼眸,悄然出现在观海阁中。裂隙之后,是光怪陆离、无法理解的扭曲景象,散发出与此界截然不同的法则气息。
界门,开了。
“陛下,保重。”
伍争最后对嬴政点了点头,不再多言,一步迈出,身影便融入了那道空间裂隙之中。
裂隙随之迅速弥合,仿佛从未出现过。观海阁内,只剩下嬴政一人,独立窗前,望着伍争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语。海风吹入阁中,带来一丝咸腥,也带来一丝空落。
他手中,紧紧攥着一枚伍争留下的、温润如玉的黑色石子——那是伍争以一丝混沌本源凝聚的信物,并无太大威能,却能在帝国龙气出现重大危机时,发出一次警示。
良久,嬴政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他转身,走向那象征着至高权力的案几。
“拟旨,封伍争先生为‘护国圣师’,于咸阳宫侧立祠供奉,享国祭。”他沉声下令,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威严,“另,传朕旨意,减天下赋税三成,大赦天下非十恶之罪囚犯。”
他终究,还是听进去了伍争最后的告诫。
而此刻,穿梭于空间通道中的伍争,正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彻底归于掌控的混沌源力。界标罗盘悬浮于身前,指针牢牢指向下一个目标——那散发着浓郁佛光与魔气交织波动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