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争的谨慎并非多余。就在他收敛气息,将混沌之气潜伏于太子府地脉之后不久,一道沉稳的脚步声便由远及近,停在了太子府正门。来人并未刻意隐藏气息,那浑厚纯正、与龙气隐隐共鸣的法力波动,正是太师闻仲。
闻仲深夜来访,守卫不敢怠慢,立刻开门迎入。他没有惊动太多人,径直来到了太子殷郊的寝殿。值守的医官和内侍见到他,慌忙跪地行礼,心中惴惴不安。
闻仲摆了摆手,目光第一时间便落在了榻上面无血色的殷郊身上。他额间那道闭合的神痕微微跳动,即便没有完全睁开,他也能清晰地“看”到缠绕在太子眉心那团浓郁不散、不断侵蚀生机的阴毒死气。
“太子情况如何?”闻仲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心。殷郊是他看着长大的,品性敦厚,武艺兵法亦有涉猎,本是商朝未来的希望,如今却……
为首的医官战战兢兢地回禀:“回太师,殿下脉象依旧微弱,生机流逝虽缓却未止。臣等用尽方法,也只能勉强以药石吊住元气,对此邪异之气……实在是无能为力。”
闻仲沉默片刻,走近榻边,伸出二指,指尖隐有雷光缭绕,轻轻搭在殷郊的腕脉上。他并未强行驱散那死气,因为那可能会引发更剧烈的反噬,直接要了殷郊的性命。他只是在探查,感知着死气的源头与性质,同时,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另一丝极其隐晦、几乎与龙气融为一体的异常波动。
这波动……冰冷、死寂,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空无”感,并非死气本身,倒像是……某种外来力量在悄无声息地“分享”着太子的龙气与死气?
闻仲眉头微蹙,神念如同水银泻地,仔细扫过整个寝殿,乃至地下龙脉支流。然而,那丝异常波动在他探查时,已变得微不可查,完美地隐匿了起来,仿佛从未出现过。
“是错觉?还是……”闻仲心中疑云顿生。他想到了那个神秘的伍争。此人力量诡异,能吞噬怨气,若说他能悄无声息地窃取龙气,也并非不可能。只是,他为何要针对太子?是为了龙气,还是另有所图?
他没有声张,收回手指,对医官吩咐道:“继续好生照料太子,所用药物,皆从太师府库支取。若有任何异常,立刻禀报。”
“是,太师。”
闻仲又深深看了一眼昏迷的殷郊,转身离去。他没有直接去找伍争对质,一来没有确凿证据,二来眼下朝局动荡,不宜再树强敌。但他心中已对伍争多了十二分的警惕,并暗中加派了可靠的人手,密切监视太子府以及伍争落脚的古宅。
几乎在闻仲离开太子府的同时,王宫摘星楼内,一面悬浮的、由水汽凝聚的镜面上,正模糊地映出闻仲离去的身影。镜面旁,苏妲己脸色阴沉。
她自然也感知到了闻仲的到来,以及他那细致的探查。太子殷郊身上的死咒是她亲手所下,其变化她最为敏感。就在不久前,她隐约感觉到死气的流逝速度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加快,虽然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但这异常没能瞒过她的感知。
“有人在动我的‘棋子’……”妲己美眸中寒光闪烁。是闻仲发现了端倪,在尝试破解?还是……那个该死的伍争?
她更倾向于后者。闻仲行事堂皇正大,若发现死咒,要么强行破解,要么寻根溯源,不会用这种隐秘的、近乎“偷窃”的方式。唯有那个力量属性诡异、行事不择手段的伍争,才最有可能做这种事!
“本想让你多活几日,既然你自己找死,主动掺和进来,那就别怪本宫连你一并算计了!”妲己心中杀意更盛。伍争的存在,已经严重威胁到了她的计划和安全。必须尽快除掉!
她沉吟片刻,对身旁的心腹侍女低语道:“去,将‘那位’请来。就说……本宫有要事相商,关乎能否尽快‘清除’掉那个碍眼的异物。”
侍女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下。
妲己看着水镜中太子府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冰冷的笑意。她原本的计划可能需要调整一下了,或许……可以利用太子这个诱饵,布下一个针对伍争和闻仲的一石二鸟之局?
潜龙坊古宅内,伍争缓缓睁开了眼睛。虽然他及时隐匿,但闻仲那敏锐的探查依旧让他感受到了一丝压力。而苏妲己那边的隐隐骚动,他也通过散布在城中各处的细微混沌感知有所察觉。
“看来,都坐不住了。”伍争低声自语,脸上并无惧色,反而带着一丝期待。水越浑,他才越好摸鱼。
太子殷郊身上的储君龙气和那精纯死气,对他吸引力极大,他不会轻易放弃。但之后的行动,必须更加巧妙,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既要避开闻仲的雷霆之怒,又要防备苏妲己的毒辣陷阱。
他决定暂时放缓对太子的直接吞噬,转而将主要精力放在更深层次地解析朝歌龙脉网络上。他需要找到更多类似太子府这样的“节点”,或者发现龙脉网络中不为人知的薄弱之处,为自己积累更多的资本和退路。
同时,他也开始有意识地,通过吞噬来的那丝储君龙气,尝试模拟、理解这种“皇道气运”的运作方式。或许,将来不仅能吞噬,还能……伪装,甚至引导?
朝歌城内的三方势力——代表正统与秩序的闻仲,代表妖邪与混乱的苏妲己,以及超然物外、只求本源的伍争——围绕着垂危的太子、衰败的龙气以及各自的图谋,展开了一场无声无息却又凶险万分的暗弈。
而这场暗弈的结果,将直接影响这座古老王朝最终的命运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