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我过得浑浑噩噩。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合租房里,醒了就发呆,饿了就点外卖,或者去楼下便利店解决。顾一帆那边我没再去,他也没联系我,大概觉得我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或者那个短发组长已经添油加醋地汇报了我的“恶劣行径”。
无所谓了。
我甚至开始翻看招聘网站,看着那些要求“有团队精神”、“适应快节奏”、“擅长多种文案风格”的职位描述,感觉每一个字都在嘲笑我。我关掉网页,把手机扔到一边。
茶几上的烟灰缸里,烟头越来越多。那盆仙人掌依然沉默地绿着,像个冷静的旁观者。
周五晚上,我正对着电视里无聊的综艺节目发呆,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是林小白吗?”一个有点耳熟的中年男声。
“我是,您哪位?”
“我老张啊,‘城市印记’那个非虚构写作计划的项目负责人,还记得吗?你们之前参加过的。”
我愣了一下,坐直了身体。“张老师?记得,当然记得。”
《烟火人间》最初就是从那个计划里萌芽的。那已经是快一年前的事情了。
“哈哈,记得就好。打电话是想问问你,最近有没有空?我们计划做个周年回顾活动,想邀请一些当时的优秀参与者回来做个分享,聊聊这一年的变化和创作心得。二疤看书王 首发我觉得你们那个《烟火人间》特别有代表性,想请你和苏芷一起来聊聊。”
我的心猛地一沉。邀请我和苏芷?一起?
“张老师”我艰难地开口,“我们工作室最近有些变动,可能不太方便一起参加。”
“变动?”老张有些疑惑,“我看你们《烟火人间》不是刚获奖,还要出版了吗?势头正好啊。”
“是是有些个人规划上的调整。”我含糊地说,“苏芷她可能也比较忙。”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老张似乎明白了什么,语气带着惋惜:“这样啊那太可惜了。我还是很看好你们这个组合的。文字和插画配合得很有味道,记录的那些城市角落和普通人故事,特别打动人。那你自己方便来吗?就聊聊你个人这一年的创作体会也行。”
我自己?
我看着电视屏幕上晃动的人影,感觉嘴里发苦。聊什么?聊我怎么把一切都搞砸了?聊我怎么从“烟火人间”掉进了商业软文的泥潭,然后又狼狈地爬出来,现在像个无头苍蝇?
“张老师,谢谢您还想着我。”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不过我最近状态不太好,可能也不太适合做分享。抱歉啊。”
老张又客气了几句,表示了遗憾,挂了电话。
我放下手机,房间里只剩下综艺节目夸张的笑声,显得格外刺耳。我拿起遥控器,狠狠按下了关闭键。
世界安静了。
老张的话像一面镜子,猛地照出了我现在的狼狈和不堪。《烟火人间》的获奖和出版,仿佛成了上个世纪的事情。而我和苏芷,那个曾经被看好的“组合”,已经分崩离析。
第二天,我鬼使神差地又去了之前和顾一帆见面的那栋写字楼。不是想去挽回什么,只是不知道还能去哪里。
我没有上楼,就在大楼对面的街心公园长椅上坐着。看着那些穿着西装、套裙的男男女女步履匆匆地进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明确的目的地。
而我,像个被遗弃的流浪汉,坐在这里,无所适从。
快到中午的时候,我看到顾一帆和几个人说笑着从大楼里走出来,其中就有那个短发组长。他们似乎准备去吃饭。顾一帆一边走一边打着电话,笑容满面。
我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想被他看见。
但他们说话的声音还是随风飘过来一些。
“那个林小白,真是眼高手低,”是短发组长的声音,带着不屑,“给他机会都抓不住,写个奶茶文案跟要了他命似的,还真把自己当个大作家了”
顾一帆笑着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但那种轻描淡写的语气,比直接的嘲讽更让人难受。
“走了也好,省得耽误团队进度不过听说他跟之前那个搭档也闹掰了?叫什么苏芷的?好像挺有才的一个插画师,可惜了,跟着这么个不靠谱的”
他们的话像针一样扎进我的耳朵里。
我猛地从长椅上站起来,胸口剧烈起伏。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我想冲过去,想对着他们吼叫,想质问他们凭什么在背后这样议论别人?
但我的脚像被钉在了地上。
因为他们说的,大部分是事实。我确实眼高手低,确实不靠谱,确实把苏芷弄丢了。
我看着他们走远,消失在街角。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我颓然地坐回长椅上,双手插进头发里,死死攥住。
原来在别人眼里,我就是这样一个笑话。
不知道在长椅上坐了多久,直到太阳开始西斜,带来一丝凉意。我站起身,腿有些麻。我慢慢走回那栋我短暂工作过的写字楼,没有坐电梯,而是从消防通道爬了上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办公室里还有几个加班的人。那个短发组长不在。
我径直走到我之前那个格子间。桌面上已经清理干净了,什么都没有。我的离职手续大概早就办完了。
旁边一个正在吃泡面的年轻男生抬起头,看到我,愣了一下:“咦?你你不是不干了吗?”
我没理他,目光落在角落那个公用柜子上。我记得里面好像还有一些之前打印的、没用的废稿。
我走过去,打开柜门,翻找了一下。果然,有一叠打印出来的、被毙掉的初稿,上面还有用红笔修改的痕迹。其中一份,标题赫然是——《秋天的第一杯奶茶:年轻人的社交货币与情感慰藉》。
我看着那行标题,还有下面那些矫揉造作、无病呻吟的文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就是这种东西。就是这种东西,差点把我困住。
我抓起那叠废稿,揉成一团。然后走到我的旧工位前,看着那台冰冷的、不属于我的电脑。
那个吃泡面的男生警惕地看着我:“你你要干嘛?”
我没说话,举起手里那团纸,狠狠砸在键盘上。
“砰”的一声闷响。键盘上的几个按键被砸得弹了起来。
办公室里剩下的人都惊呆了,纷纷看了过来。
我喘着粗气,看着那个扭曲的键盘,又看了看手里皱巴巴的纸团,然后把它狠狠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没事了。”我对那个目瞪口呆的男生说,声音异常平静。
然后,我转身,在所有讶异的目光中,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办公室。
这一次,脚步比上次坚定了一些。
摔掉那团废纸,好像也摔掉了这几天积压在心里的一部分憋闷和自我厌恶。
我知道问题没有解决,前路依旧迷茫。
但至少,我不想再被困在那个写满“社交货币”和“情感慰藉”的格子里了。
哪怕外面是凛冽的寒风,也比那里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