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并非虚无。
“拾荒者号”在维度漩涡中翻滚，每一块船体板材都在尖叫。应急照明的绿光在船舱内切割出诡异的影子，薇拉背部的紫色纹路如同获得生命的藤蔓，从她的背部爬向颈侧、手臂，光芒越来越盛，几乎要刺破皮肤。
罗格死死抓住操纵杆，试图在完全失重的状态下稳定船体。“铆钉！报告状态！”
“外部传感器全数失效！空间曲率读数……超出测量范围！我们正在通过某种……非标准维度接口！”铆钉的机械音带着罕见的波动，“船体结构完整性78……还在下降！更重要的是，薇拉博士的生命体征——”
薇拉突然坐了起来。
动作僵硬得不似人类，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嚓声。她的眼睛完全睁开，瞳孔深处不再是熟悉的墨绿色，而是旋转的、冰冷的紫色几何图案。
“发现……高浓度秩序化污染……检测到……古协议频率……”
她的嘴唇未动，声音却从喉咙深处发出，是重叠的、非人的电子合成音。
“警告……载体濒临崩溃……请求接入……文明火种保存协议……”
“薇拉？！”卡恩试图靠近，却被一股无形的力场弹开。
罗格猛地回头，看到薇拉背部的纹路正脱离皮肤，在空中形成复杂的光学投影——那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徽记：双层圆环嵌套着破碎的齿轮与dna螺旋。
“这不是薇拉。”铆钉的义眼急速聚焦，“这是……某种寄生协议！她体内被植入过东西！在污染激活到临界点时触发了！”
【检测到适配载体……检测到‘守门人’接口协议……】
【文明火种保存系统，版本731，启动中……】
薇拉（或者说占据她身体的东西）抬起手，在空中虚划。紫色光纹应之而动，在船舱中央投射出一片不断刷新的数据流。
【环境扫描……确认位置：‘寂静陈列室’外围缓冲区，‘未完成固化区’。】
【威胁评估：高。检测到大规模时空固化残留效应，检测到多批次未完成转化意识体，检测到外部敌对势力接近接口。】
【首要目标：保护载体，进入陈列室核心，完成协议验证。】
【开始执行初始化程序——】
“等等！什么系统？什么协议？”罗格冲向薇拉，但一道柔和的紫色屏障挡住了他。
薇拉的头颅缓缓转动，几何图案的瞳孔锁定罗格。
【称呼：罗格船长。身份：载体当前保护者。权限等级：临时盟友。】
【本系统为旧联盟‘文明火种计划’最终保险协议，代号‘方舟7号’。小时，植入选定预备载体薇拉·伊斯特博士体内。触发条件：载体接触‘守门人’造物且秩序化污染浓度突破阈值。】
【当前载体状态：临界。，仍在上升。预计完全转化时间：23分钟。】
【任务发布：初始系列。】
船舱内的每个人——罗格、卡恩、铆钉——的视野中突然都浮现出半透明的紫色界面，无论他们是否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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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始任务链已激活】
【任务一：稳定着陆】
描述：飞船将于47秒后坠出维度通道，着陆冲击可能导致船体进一步受损。请立即采取缓冲措施。
目标：在30秒内启动所有剩余姿态推进器，调整着陆角度。
奖励：系统将提供一次‘污染抑制剂’（临时降低载体污染浓度10，持续20分钟）。
【任务二：建立安全区】
描述：着陆区域存在‘半固化意识体’活动迹象。需在着陆后10分钟内建立基础防御。
目标：激活飞船外部护盾（至少覆盖核心区域），部署至少两个运动传感器。
奖励：解锁‘环境威胁图鉴（未完成固化区）’。
失败惩罚：遭遇游荡者袭击概率提升80。
【任务三：扫描入口】
描述：‘寂静陈列室’主入口应位于本区域某处。需进行初步定位。
目标：在着陆后30分钟内完成对周围500米区域的基础扫描。
奖励：系统将标注三个潜在入口坐标，并分析其安全等级。
【任务接受倒计时：20秒……1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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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制神经投影……”铆钉快速分析，“直接在视觉皮层生成信号……旧联盟的最终应急协议技术……”
“如果我们不接受呢？”卡恩盯着倒计时。
薇拉的系统化身微微歪头。
【协议条款第14条：若临时盟友拒绝合作，系统将重新评估其立场。】
【评估结果：若判断为敌对或无效单位，系统将启动自卫协议。】
【自卫协议内容：释放一次定向秩序冲击，强制‘固化’威胁单位周围三米时空，持续至载体安全离开区域。】
“它在威胁我们。”卡恩的手按在枪上。
“更准确地说，它在执行预设程序。”铆钉的义眼盯着系统界面，“任务逻辑清晰：保护载体（薇拉）、获取情报、推进目标。奖励和惩罚都是推动手段。这系统……没有恶意，但也没有仁慈。它只是工具。”
罗格看着倒计时降到10秒。
他想起薇拉昏迷前的眼神，想起她拼死保护碎片“黄昏”的样子。无论她体内被植入什么，无论这个系统是什么，薇拉本人应该不知道——否则以她的性格，绝不会允许自己成为某种协议的“载体”。
“如果我们合作，系统，你能保证薇拉——你所说的‘载体’——的安全吗？在她本人意识层面？”罗格沉声问。
【系统核心协议第一条：保护载体完整性，包括生理结构与意识人格的完整。当前强制激活是因载体濒临崩溃，需外部干预维持存在。】
【若任务顺利，系统将在进入陈列室核心后，启动深度修复程序，剥离过量污染，恢复载体主导权。】
【但请注意：秩序化污染与载体意识已有深度交融。完全剥离不可能，只能达成可控平衡。】
倒计时：5秒。
“船长！”卡恩催促。
罗格深吸一口气。“我们接受。”
【任务链已接受。临时盟友权限确认。】
【着陆倒计时：30……29……28……】
“卡恩，去启动备用推进器！铆钉，计算最佳着陆角度！快！”
三人疯狂行动起来。卡恩冲向引擎室，铆钉的机械臂接入控制台，数据流瀑布般刷过。罗格抓住操纵杆，在完全失重和传感器失灵的情况下，凭借直觉调整船体姿态。
推进器陆续点火，飞船在黑暗中剧烈震颤。
10秒。
5秒。
1秒——
砰！
船体重重撞在某种半柔软的表面上，向前滑行了数百米才停下。外部传来令人牙酸的刮擦声，仿佛飞船正滑过某种粗糙的晶体表面。
灯光恢复了一部分。舷窗外不再是绝对的黑暗，而是一种朦胧的、泛着珍珠白微光的空间。
他们着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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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务一：稳定着陆——完成】
评价：合格。，核心区域未受损。
奖励发放中……
薇拉医疗床边的储物柜自动滑开，里面出现了一个小巧的银色注射器，内部流淌着淡金色的液体。
【‘污染抑制剂’，使用方式：颈动脉注射。效果将持续20分钟。】
罗格拿起注射器，毫不犹豫地注入薇拉的颈部。
几乎立刻，薇拉背部的纹路光芒明显减弱，从刺目的亮紫色转为暗沉的紫红色。她的呼吸加深，虽然仍未苏醒，但紧锁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些。
“呼……”卡恩擦了擦额头的汗，“至少有点好消息。”
但系统没有给他们喘息时间。
【任务二：建立安全区——开始。倒计时：9分47秒……】
罗格看向舷窗外。飞船斜插在一片广袤的、仿佛巨大溶洞的空间中。但“地面”和“洞壁”并非岩石，而是某种半透明的、胶质般的物质，内部凝固着无数模糊的影子：半个身体、一只伸出的手、一张扭曲的脸……它们并非完全镜化，更像被冻结在琥珀中的昆虫。
光线来自空间本身——那些半透明物质内部发出微弱、均匀的白光。
最诡异的是声音。空气中飘荡着极低的、杂乱的嗡鸣，像无数人同时在极远处低语。
“这里……像是个转化失败品的垃圾场。”卡恩低声说。
铆钉已经恢复了部分外部传感器。“空气成分可呼吸，重力约为标准值的08倍。空间曲率不稳定，存在随机性的微小褶皱——小心不要触碰任何看起来‘边界模糊’的区域。”
“卡恩，激活外部护盾，覆盖驾驶舱和医疗区。铆钉，部署传感器，我来修复护盾发生器。”罗格快速分配。
时间紧迫。
护盾艰难地升起，淡蓝色能量膜在珍珠白背景中显得格外脆弱。运动传感器被抛到飞船周围五十米处，铆钉的机械臂快速修复着船体破损。
在倒计时还剩1分钟时，第一个游荡者出现了。
它从远处的胶质地面上“浮”出来，上半身是人形，下半身融在胶质里，用手臂爬行。五官模糊，像水中的倒影被打散。
它转向飞船，开始移动。
“系统，怎么对付？”罗格举起脉冲步枪。
【‘游荡者’本质是转化过程中断裂的意识碎片。高能量冲击可暂时打散其形态，但无法彻底消灭。】
【弱点：有序的声波频率，强烈的情绪记忆投影。】
罗格对着旁边空旷的地面射出一发微弱的脉冲。蓝色的能量光束击中胶质地面，溅起光点。
那个游荡者立刻转向光束落点。
“它们被有序的光吸引。”罗格立刻明白，“铆钉，用外部探照灯在远处制造一个持续光点！”
“明白。”
探照灯亮起，在百米外投下一个稳定的光斑。游荡者缓慢转向，朝光点移动。
【任务二：建立安全区——完成】
评价：良好。基础防御已建立，未发生直接冲突。
系统界面中多了一个条目，点开后显示着“游荡者”、“半固化结构体”、“时空涟漪”等项目的简要信息和应对建议。
【任务三：扫描入口——开始。倒计时：29分58秒……】
【检测到三处潜在数据点：1 东北方87米处的‘集体转化残迹’；2 飞船正下方胶质层内封存的‘意识碎片聚合体’；3 西南方120米处一座‘半固化结构体’（疑似前哨站遗迹）。】
【建议：分两组同时收集以提高效率。】
“太冒险了。”罗格反对。
【风险计算：若单组依次收集，任务完成概率为62。，概率提升至89。时间紧迫，外部威胁（净蚀者）可能已在尝试突破接口。】
罗格看向铆钉，后者微微点头。“从概率角度，系统是对的。”
“我和铆钉一组，去较远的前哨站遗迹。卡恩，你留在飞船，扫描正下方的聚合体。不要离开护盾范围。”
卡恩点头。“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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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方的“集体转化残迹”是一片令人心碎的场景：大约二十多人被封在一起，手拉着手围成圈，面部朝向中心。中心封存着一个破碎的、类似“黄昏碎片”的容器。这些人的表情相对平静，甚至带着微笑。
“像是自愿的。”铆钉扫描记录。
【数据点一：已收集。类型：自愿转化残迹。分析表明‘守门人’转化并非完全强制。】
西南方的前哨站遗迹是一座从胶质地面“生长”出来的半截建筑。他们切开入口封堵物进入内部。控制台还亮着指示灯，屏幕定格在最后的警报。地上有几具骸骨。
铆钉下载控制台数据时，罗格在一具骸骨手中发现了一个数据板，屏幕亮着，上面是最后一篇日记：
“第47天。我们被困在这个鬼地方已经47天了。外面的世界……可能已经没了。‘守门人’不是拯救，是另一种终结……
“我找到了一种干扰频率，可以暂时抵抗局部转化。也许能撑到救援。也许。
“如果后来有人找到这里……记住：‘守门人’的秩序不是恩赐，是精致的囚笼。钥匙不是用来开门的，是用来选择被关进哪个房间的。薇拉博士的理论是对的，但她太乐观了。有些门，不该开。
罗格感到心脏沉重。
铆钉已经下载完控制台数据：“日志显示，这里曾是一个早期观测站。最后一条发出信息是：‘不要相信完美的秩序。完美意味着终结。’”
【数据点二、三：已收集。类型：抵抗记录与理论警告。】
【任务三：扫描入口——完成。】
【奖励发放：系统已标注三个潜在入口坐标，安全等级分析中……】
几乎同时，卡恩急促的通讯传来：“船长！飞船正下方的扫描有发现！下面埋着很大的东西！而且它……好像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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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船下方，深层扫描仪显示，在胶质层下方约十五米处，有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能量信号在缓慢脉动。
“它是一个复合结构，由至少十七个不同的意识碎片融合而成……而且正在向上移动。”卡恩指着屏幕。
胶质地面开始微微隆起，就在飞船腹部正下方。
【警告：检测到‘未完成聚合体’苏醒。威胁等级：高。建议：立即撤离当前位置。】
“飞船能起飞吗？”罗格冲进驾驶舱。
“主引擎受损，强行起飞可能导致彻底报废。而且……我们还没确定入口位置。”铆钉快速检查。
地面的隆起越来越明显，中央出现裂纹，透出下方暗紫色的光芒。
“系统！入口在哪里？”罗格吼道。
【根据收集数据与当前环境分析，主入口位置需满足：空间曲率稳定点、存在‘钥匙’共鸣反应、位于区域‘转化焦点’。正在扫描……】
“扫描快点！”
【检测到‘钥匙’共鸣！伊斯特博士，与下方聚合体产生共振！】
医疗床上，薇拉再次睁开了眼睛。这次，她的瞳孔恢复了墨绿色，但眼底仍有紫色几何图案的残影。她似乎处于半梦半醒之间。
“下面……它在呼唤……不，它在哀悼……”薇拉的声音虚弱但清晰，“它是……那些自愿转化者的……‘守护执念’……他们想保护什么……保护那个‘选择’……”
她挣扎着坐起，背部的纹路与下方聚合体的脉动同步明暗。
“薇拉！你能沟通它吗？”
“我……试试……”薇拉闭上眼睛，集中精神。
整个空间的低语声突然变得整齐，汇聚成一段重复的、哀伤的旋律。地面的隆起停止了。裂纹中透出的光芒变得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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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模糊的图像直接投射在所有人的脑海中：
——一群身穿旧联盟制服的人，手拉手站在光芒中，面带微笑。他们中间是一个发光的门户。
——其中一人回头：“告诉后来者……我们选择了自己的房间。不要为我们悲伤。但要小心……守门人的礼物，标好了价格。”
——门户关闭，他们化为光点，融入一个巨大的、水晶般的结构。
——而那结构，就在这片区域的正下方，更深的地方。
影像消失。
地面的胶质层缓缓平复，聚合体重新沉入深处。
【聚合体回归休眠状态。检测到它守护的‘转化焦点’坐标：正下方垂直87米处，存在稳定空间曲率点与高强度秩序场。符合‘主入口’特征。】
【主入口已定位。坐标已标记。】
【初始任务链全部完成。综合评级：良好。】
【奖励发放：激活‘黄昏碎片’残余共鸣。】
薇拉怀中那块已经石化的碎片，表面裂开细纹，从内部透出最后一抹温暖的橙黄色光芒。光芒笼罩薇拉，她背部的紫色纹路迅速黯淡。
薇拉彻底清醒过来，眼神恢复清澈。“我……我刚才好像……和什么东西对话了？”
“你做到了，博士。”卡恩松了口气。
但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而紧迫。
【警告：外部接口检测到高强度能量冲击。‘净蚀者’主力正在尝试强行突破缓冲区外围防御。预计突破时间：8至15分钟。】
【最终任务链激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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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任务：进入寂静陈列室核心】
描述：通过已定位的主入口，进入‘寂静陈列室’真正内部。在‘净蚀者’突破前，找到‘守门人协议’核心终端，做出选择。
目标：1 启动入口（需载体薇拉作为‘钥匙’）；2 进入核心区；3 接触终端。
可选终点：
a 继承协议：成为新一任‘守门人’，获得完整技术权限，但需承担维持‘陈列室’秩序的责任。
b 修改协议：调整‘陈列室’运行规则，寻求秩序与自由的平衡点（成功率未知）。
c 摧毁终端：释放所有被封存意识，彻底关闭‘陈列室’，但可能导致大规模时空崩溃。
奖励：系统将启动深度修复程序，永久稳定载体状态，并提供‘守门人’技术完整档案。
失败惩罚：若被‘净蚀者’抢先接触终端，系统将执行最终协议——启动局部空间崩溃，湮灭载体及周围一切。
系统界面下方，出现了两个新的条目：
【最终协议就绪：是】
【自毁倒计时（触发后）：10秒】
船舱内一片死寂。
“它是在给我们下最后通牒。”卡恩喃喃道。
罗格看着薇拉，看着舷窗外这片诡异的墓地，看着视野中冰冷的系统界面。
他们从躲避追杀，到寻找答案，现在却被推到了必须做出终极抉择的位置。而背后，追兵已至。
薇拉迎上罗格的目光，缓慢但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们下去。”罗格说，“去亲眼看看，这个埋葬了无数选择的‘寂静陈列室’，到底是什么。”
“然后，”薇拉轻声接道，“我们做出自己的选择。”
铆钉开始调整飞船设备，准备向下钻探。卡恩检查所有武器。系统界面倒计时默默跳动。
而在缓冲区的外围，镜面般的屏障上，已经出现了第一道裂痕。
净蚀者的战舰，即将降临。
【系统日志：初始引导完成。载体状态暂时稳定。最终任务已发布。系统将保持待命模式，等待用户指令。警告：外部威胁逼近，剩余决策时间有限
【预告：钻探开始，“拾荒者号”深入胶质层下方，却发现所谓的“入口”并非物理通道，而是一个意识接口。薇拉作为“钥匙”必须独自进入精神领域，面对“守门人”残留的意志拷问。罗格等人则必须在外部抵御净蚀者的最后进攻。而系统的真正目的——它究竟是保护者，还是另一个层面的“守门人”？——即将揭晓。寂静即将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