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踏着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回到了那座如同巨兽般盘踞的山庄——苏家山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死寂。我知道，那位按理说我该尊称一声“爷爷”的人，苏方槊，此刻定然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恐惧与不甘中煎熬了一整夜。我了解他，他不想服输，他那迂腐的尊严不允许；但他更不愿意，或者说不敢，对这么多已然站在我身后的苏家年轻一代挥下屠刀。这份优柔寡断，正是他最大的弱点。
“吱呀——”
我推开他房间那扇沉重的木门，没有通报，没有礼节，如同进入自己的领地。室内只点着一盏昏黄的孤灯，将他苍老而憔悴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摇曳不定。他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珠里布满了血丝，死死地盯住我。
我没有说话，只是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玩味的笑意，抬手甩出了我的百宝袋。袋口松开，一个圆滚滚、带着暗红污渍的物体滚落出来，在寂静的房间里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它不规则地滚动着，一路留下淡淡的血痕，最终，精准地停在了苏方槊的脚边——那是苏方烔怒目圆睁、死不瞑目的头颅。
“你可以认为，苏方烔是我亲手杀死的，”我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带着一种残忍的戏谑，“也可以认为，他的人头，只是我运气好，恰巧捡来的。”我耸了耸肩，故作轻松，“怎么看，随你高兴咯。”
苏方槊的瞳孔在瞬间收缩到针尖大小，他死死地盯着脚下那颗曾经是他兄弟、是他左膀右臂的头颅，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惨白如纸。他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异响，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
我知道，我想要的效果达到了。那最后一根支撑他顽固心防的支柱，已然崩塌。苏家家主之位，那曾经对我而言遥不可及的宝座，此刻近在咫尺。回想作为私生子所承受的无数白眼、轻蔑和折辱，尤其是来自眼前这个老者的，一股混合着复仇快意和病态期待的暖流席卷我的全身。我格外期待，期待从他口中，亲耳听到那屈服的宣告。
终于，苏方槊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整个人瘫软在他那张象征权力的椅子上，仿佛瞬间又苍老了二十岁。他颤抖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着空无一人的门外，用沙哑、破碎的声音缓声道：“来……来人……安排……家主继任典礼……”
“不必了！”我打断他，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说真的，那些虚伪的仪式对我毫无意义，我只要他亲口说出这句承认失败的话就足够了！“去掉一切繁文缛节！”我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你只需要，把你手里的秩序之杖，交给我！”
苏方槊僵在椅子上，仿佛变成了一尊石雕，一动不动，只有剧烈起伏的胸口显示着他内心的滔天巨浪。而我，则重新退回到门口，侧着身子，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斜睨的目光冷冷地注视着他，同样一动不动。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我们之间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较量，一场看谁先妥协的“木头人”游戏。
可惜，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漫长的僵持后，他认命般地闭上眼，枯瘦的手掌凭空虚握。空气中泛起一阵奇异的灵力涟漪，紧接着，一柄法杖凭空出现在他手中。杖身似乎由某种温润的白玉打造，却缠绕着丝丝缕缕粉与幽绿交织的光晕，神秘而强大——这就是苏家代代相传的权柄象征，秩序之杖。
他艰难地站起身，步履蹒跚地走到我面前，却依然没有将法杖递出。我猜得到，苏家那该死的规矩里有一条：继承此杖时，新任家主需跪地，双手托举，恭敬地等待前任家主赐下。呵，规矩？
我心中冷笑，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伸出手，一把牢牢抓住了法杖的中段！入手一片温凉，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磅礴力量。
苏方槊的手依然没有松开，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紧握着，那双苍老的眼睛里充满了不甘、愤怒和一丝哀求。
“嗯？”我眉头一挑，脸上露出极其恶劣的、嘲讽的笑容，声音如同毒蛇吐信，“莫非……您老人家，还在痴心妄想，等着您的宝贝孙子苏清泉能活着回来？”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他。
“呃啊……”他发出一声如同叹息般的哀鸣，信仰彻底崩塌，紧握法杖的手猛地松开，整个人如同断线的木偶，再次瘫软在地，彻底失去了所有生气。
而此刻，秩序之杖，终于完整地、实实在在地，握在了我的手中！
我近乎痴迷地端详着它。杖柄被打磨得无比圆润，触手生温；那白玉材质的杖身纯净无瑕，圣洁得仿佛不属于凡尘；杖头镶嵌着一颗奇异的宝石，粉与幽绿的光晕在其中流转碰撞，带着人工锻造的痕迹，却又浑然天成，美妙得如同诸神打造的艺术品！这力量与美丽的结合，让我心潮澎湃。
我深吸一口气，紧握法杖，转身，大步走到门外早已等候多时的苏家年轻一代面前。我将秩序之杖高高举过头顶，粉绿色的光辉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格外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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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家家主苏清炜，有令！”我的声音灌注了灵力，清晰地传遍整个山庄，“自此令颁布之日起，苏家不再强令分家！所有苏氏族人，均可自愿留居苏家山庄生活，资源共享，同心协力！若有仍想自立门户者，只需报禀于家主，陈明理由，我绝不阻拦！”
这就是我当初赢得他们支持的承诺！投桃报李，我成为家主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兑现它！我看到下方许多人眼中闪过了激动和认同的光芒。
做完这一切，我走到一直静静守候在一旁的苏清琰身边，脸上的凌厉与冰冷瞬间融化，恢复了独属于她的那份温柔，轻声说道：“琰妹，后续的事情，就交给你来安排了。”
“哥，”苏清琰却喊住了正要离开的我，眼中带着担忧，“你这么急着，是要去找卢海润？去找他做什么？”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望着山庄外渐渐泛白的天际线，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决断：
“救苏清泉一条活命。”
当我推开那扇厚重的、象征着焉然镇最高权柄之一的办公室大门时，映入眼帘的景象竟带着几分诡异的熟悉感。卢海润，这位素以沉稳老辣着称的院长兼部长，此刻竟也如同昨夜苏家山庄里那位一样，有些失态地瘫软在他那张宽大豪华的座椅里。晨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他脸上那难以掩饰的疲惫与眼中的蛛网般密布的血丝照得一清二楚。看来，无论是胜利者还是潜在的失利者，这个夜晚，对于这些站在权力顶端的老者而言，都同样沉重而煎熬。
我无声地走近，周身流转的灵力自然而然地收敛，将那柄新得的、萦绕着粉绿幽光的秩序之杖隐于身后，仿佛它只是一件寻常饰物。脸上挂起一层无懈可击的、近乎程式化的微笑，我在他办公桌前方恰到好处的位置停下脚步。
“苏家家主苏清炜，特来拜访卢院长。”我的声音平和，听不出丝毫昨夜的血腥与方才的咄咄逼人，“卢院长近来……可好？”
他没有立刻回应，甚至连姿势都未曾改变一分。只是那双布满红丝、如同深潭般的眼睛，从我一进门开始，便直勾勾地、毫不避讳地锁定在我身上，带着审视，带着估量，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到让人察觉到距离。时间在沉默中缓缓流淌，办公室里静得只能听到他略显沉重的呼吸声，以及他自己端起茶杯时，杯盖与杯沿轻轻摩擦的细微声响。他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茶，然后放下，整个过程，目光未曾偏移，自然也完全没有示意我坐下，或是为我斟上一杯的意思。看得出来，他的威严依旧。
我心中冷笑。这种程度的冷遇与白眼，于我而言，早已是浸透骨髓的常态，算得了什么？若连这点定力都没有，我也走不到今天。我必须让他先开口，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将对话的主动权，看似无意地交到我手中。
于是，我维持着脸上的笑意，仿佛对他的怠慢毫无所觉，用一种陈述事实般的平静语气，再次开口，抛出了诱饵：“此来，是特意感谢卢院长，出手替我苏家……清理门户，依法逮捕了苏清泉。”
他终于有了反应。头颅微微抬起了一个更便于俯视我的角度，眉头几不可察地低蹙，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声。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刻意拉长的腔调，透着疏离与质疑：
“你……如今并非我焉然学院的学生，为何还以‘院长’相称？”
这老狐狸，果然开始在这些细枝末节上摆谱，试图在称谓上占据心理优势，将我定性为“外人”。心底一丝不耐掠过，但旋即被更深的冷静压下。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岂能在最后关头，因这点口舌之争而破功？
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手，动作优雅而缓慢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其实并无褶皱的衣摆。这个细微的动作，既是给自己思考的瞬间，也是一种无声的宣告——宣告我对自身仪态的重视，以及对此刻身份的认知。然后，我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换上一副略显疏离却依旧保持着基本礼节的严肃表情。
“既然，”我清晰地吐出两个字，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即将划清界限的意味，好呀，你不是不想让我称呼你为卢院长吗？那就把距离拉到最远吧，“既然有人不欢迎苏某，那么……”我微微颔首，作势便要转身，“苏某告辞。”
“慢着。”
两个字，如同预期般在他话音将落未落时响起，成功地留住了我的脚步。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那一丝几乎难以捕捉的急促，还是被我精准地捕捉到了。
“坐下，喝茶。”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语气像是恩赐，又像是命令。
刚刚还视我如无物，此刻又想用一杯茶来挽留？真是可笑。我心中讥讽，面上却不动声色。我没有依言坐下，只是站在原地，目光平静地回视着他。这时候如果我真的坐下了，那么我们苏家的脸面何在？我的威严何在？这家伙也太小看我的魄力了！谁说我不敢不给你面子？
“感谢卢部长，”我重复了之前的感谢，语气却比之前更加公式化，仿佛只是在完成一个必要的流程，“替我清除了心腹大患，助我侥幸上位。”我刻意加重了“侥幸”二字，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苏清泉罪有应得，还望卢部长……能够秉公执法，从严处置。”
言罢，我不再给他任何回应或挽留的机会，干脆利落地转身，步履沉稳地向门外走去。没有回头，没有迟疑，将背后那道深沉如渊、意味难明的目光，连同那间压抑的办公室，一起关在了身后。
这场无声的对弈，第一回合，谁也没能占到绝对的便宜，但至少，我表明了态度，划下了界限，并且，没有在他的地盘上，露出丝毫怯懦与妥协。
接下来，就该谢焜昱了。我迫切地需要机会了解到这个家伙！现在，我只能寄希望于一个人了。
当我去往焉然学院，表明自己是来取走苏清泉物品的苏家仆人，在焉然学院中，我找到了那个苏清泉唯一留下的珍贵门客——阮如意。
“来吧，和我聊聊在你心中谢焜昱是什么样的人，还有，他身边有谁十分重要？他的致命缺点是什么？他和苏清泉有什么恩怨？最重要的，他的意图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