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焜昱的思维模式里,并非所有难题都需要立刻找到完美答案。面对灵聚如意失窃这团重重迷雾,他深知时间可能更重要,他们需要积蓄力量,等待时机。既然直接破案陷入僵局,那就先巩固阵营,拉拢一切可以拉拢的朋友,壮大己方声势再说。这与公俊飞那钻牛角尖、不破解谜题誓不罢休的作风截然不同。
公俊飞拒绝了同行的邀请,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在某个关键思路上走入了死胡同,需要独自冷静,重新梳理那纷乱如麻的线索。谢焜昱也不强求,他知道这位智囊型的伙伴一旦钻起牛角尖,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于是,谢焜昱找到了刚刚经历了“血灵之契”基地惊魂、尚且心有余悸但又被激发了好奇心的崔灏昀和陈露汐。他的目标很明确——林家德。这位在之前学院冲突中表现沉稳亮眼、实力不俗的学长,更重要的是,他是何雪玲的男朋友!拉拢他,不仅能得到一个强大战力,更能将何雪玲背后的同情者和黑水之誓的潜在支持者联系起来。
此时的林家德,正独自一人盘坐在汇天塔顶层的露天平台边缘。冰冷的罡风呼啸着吹拂过他半裸的精壮上身,古铜色的皮肤在阴沉天色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他眉头紧锁,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仿佛要穿透下方焉然镇的层层屋顶,看穿一切阴谋的真相。何雪玲的被开除,如同尖刀刺在他心上,愤怒、担忧、不解种种情绪交织,让他无法安宁。
谢焜昱带着两位女生找到这里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如同苦修者般的画面。
“林学长。”谢焜昱走上前,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希望能联手调查,为何雪玲和陈露汐昭雪,并应对学院目前的乱局。
林家德缓缓睁开眼,目光先是在谢焜昱身上停留片刻,随即看向他身后的崔灏昀和陈露汐。看到崔灏昀时,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可,显然还记得这位当年在何雪玲家中见过、善良美丽又极具凝聚力的学妹。而对陈露汐,他的目光则温和了许多,带着一丝基于何雪玲描述的“积极却敏感”的印象而产生的关照。
四人就在这高塔寒风之中,开始了交谈。谢焜昱很快发现,林家德几乎三句话不离何雪玲,言语间充满了维护和担忧,显然心思全都系在如何为她洗刷冤屈上。
谢焜昱心中了然,立刻投其所好,将自己这边的调查进展坦诚相告,尤其是那个最诡异的关键点: “林学长,我们仔细查过。案发时,在星陨阁地下密室附近,在我的‘灵风环荧’最大范围的感知下,在那个时间点,没有任何人——注意,是没有任何人——接近过那里!但何学姐和露汐却确实被打晕,灵聚如意也确实消失了。就像……就像有一个看不见的幽灵,或者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瞬间完成了这一切。”
这个信息让林家德的眉头锁得更紧,但同时也让他对谢焜昱多了几分信任和感激——至少对方是在认真调查,并且共享了关键发现。
“多谢。”林家德沉声道,声音因为长时间吹冷风而有些沙哑,“这个信息很重要。这说明对手比我们想象的更诡异、更难以捉摸。”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眼神变得怀疑起来:“可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林家德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他目光如炬,直视着谢焜昱。“不错,你们这届实力确实不俗,有些人拼尽全力毕业时也才勉强摸到晬地阶的门槛,而这,却仅仅是你们踏入焉然学院的起点。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天赋异禀者,未必能成大事。”
林家德抛出了难题,谢焜昱知道,自己必须接下。他嘴角微扬,不见丝毫怯意,反问道:“学长,你具体在怀疑什么呢?是我们追查真相的决心,还是我们……足以支撑这份决心的实力?”
“都有。”林家德轻哼一声,缓缓站起身来。一股无形的气场随之扩散,周遭的空气仿佛骤然降温,冰冷的寒意被他带动,化作一阵凛冽的冷风,吹得谢焜昱衣袂翻飞,皮肤不禁泛起一阵寒意。“想亲自展示一下吗?”他的语气带着明确的挑战。
“哼,学长这是在考验我啊……”谢焜昱轻笑一声,眼神却锐利起来。他毫不犹豫地双手抓住学院制式长袍的衣襟,利落地向两侧一扯,脱下并随手将其扔到一旁,露出里面干练的素色劲装。这个动作干脆利落,表明他已准备就绪,跃跃欲试。“决心嘛,不必多问,当事人陈露汐是我的女朋友,我义不容辞。至于实力嘛……”他摆开一个不卑不亢的起手式,目光灼灼地看向林家德,“请学长亲自出手检验!”
林家德迈步上前,与谢焜昱相对而立,两人身高相仿,气势却截然不同。“咱们焉然学院最独特的一门课,便是外界绝无仅有、唯有本院真传的封印术。”他缓缓说道,目光中流露出对这门技艺的骄傲与审视,“而你们谢家的‘四方封印术’,更是名声赫赫,传闻能封天锁地。我很想知道,作为谢家这一代的传人,你究竟将这门家传绝学修炼到了何种火候。”他顿了顿,语气陡然变得极具压迫感,“来吧,无需他法,就用封印术对决,让我们比比看,谁的封印更坚固,谁的破解之道更精妙!”
谢焜昱闻言,却出乎意料地抬手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一丝近乎戏谑的笑容:“哈哈,要我说啊,学长,我们谢家这四方封印术,听起来唬人,实际上怕是有些哗众取宠了。您看,卢海润破解过,白玉灵也一样轻松化解。照我看,这秘术如今恐怕就剩个名头响亮了。”他话锋一转,带着点玩世不恭的调侃,“再说了,咱俩要是都只用封印术过招,那不成两只缩头乌龟了吗?你套个壳,我套个壳,谁也打不破谁的防御,最后岂不是要看谁先憋不住,把脑袋露出来挨打?”
林家德闻言,脸上不见怒色,反而露出一抹冰冷的笑容,他低沉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奇特的震颤,直击人心:“呵……是谁告诉你,封印术,只是用来当‘缩头乌龟’的龟壳的?”
待那带着凛冽气息和低沉话音的风掠过之后,谢焜昱眼中的散漫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被真正勾起的、炽热的兴趣和战意。他感受到了对方话语中蕴含的、不同于传统认知的力量。
“有意思!”谢焜昱舔了舔略微发干的嘴唇,眼神变得专注而明亮,“那来吧!咱们就在这儿,试试你的说法!”他脚下微微分开,重心下沉,素衣无风自动,已然进入了真正的战斗状态。
林家德率先发难,五指一张,幽紫色的诡异光华骤然亮起,带着呲呲作响、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封印剧毒!一道扭曲的、仿佛由无数痛苦面孔汇聚而成的毒液激流,直扑谢焜昱面门。
谢焜昱眼神一凝,不退反进,口中低喝:“风起!”周身空气瞬间扭曲,一层无形却坚韧的气墙倏然展开,清风流转其上。毒液洪流撞上这堵金壁清风的气墙,竟如撞上滑不留手的琉璃壁,嘶鸣着向两侧滑散、崩灭,未能沾染他分毫。就在毒液溃散的刹那,谢焜昱动了,他袖袍一挥,四道颜色各异、绘着不同基础术式的符纸如离弦之箭射出,并非攻向林家德本体,而是精准地钉在他四周的塔檐之上。
“四方,封!”谢焜昱手中最后那张符纸闪烁着玄奥金光。霎时间,四张基础符纸光芒大盛,彼此勾连,形成一个不断收缩的金色立方体牢笼,将林家德死死困在中央。立方体内符文流转,压力剧增,眼看就要将其彻底禁锢。
然而,就在金色牢笼缩至最小的瞬间,林家德嘴角却扯出一抹冷笑。他并指如刀,猛地点向自己眉心:“封印禁锢!”一道与他周身气息完全相同的暗影猛地从他体内被抽出,瞬间凝实,替代他被那四方封印术彻底锁死、压缩成一个金色小点,旋即崩散。而他的真身,竟借着这替身术般的诡异法门,毫发无伤地脱离了封印核心,出现在原处半步之外。
“学弟,招式还是太老套了!”林家德笑声未落,双手已猛地向前合握——“封印震荡!”
一股无形却磅礴无比的毁灭性能量瞬间爆发,并非直线冲击,而是如同水波般以林家德为中心向四面八方疯狂扩散,整个塔顶的空间都开始剧烈扭曲、震颤,脚下的砖瓦纷纷碎裂崩飞!
谢焜昱脸色微变,再次催动灵力,试图张开金壁清风,但那周身流转的清风气旋却只是明灭一闪,竟未能成功凝聚!‘糟了,刚才抵挡剧毒和施展四方封印,灵力衔接出现了刹那的空隙?’ 这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掠过他脑海。
震荡波已至身前,容不得半分犹豫。谢焜昱咬牙,毫不犹豫地将怀中最后一张保命用的金色符纸拍在自己脚下:“四方,守!”
金色的壁障瞬间升起,化作一个坚实的半透明龟壳状护罩,将他牢牢护在其中。毁灭性的震荡波狠狠撞在金色龟壳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金光剧烈闪烁,龟壳表面甚至出现细微裂纹,但终究是稳稳地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击。
能量散尽,塔顶一片狼藉。金色龟壳缓缓散去,露出其中气息略显紊乱的谢焜昱。
他看了一眼指尖残留的符纸灰烬,又望向对面气定神闲、仿佛并未消耗多少力量的学长,忽然摇头失笑。他缓缓举起手,洒脱之中带着一丝无奈。
“好了好了,学长,不打了……再打下去,我这身白衫可真要保不住了。”谢焜昱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笑着说,“是我输了。”
林家德意犹未尽地吐槽:“结束了?学弟,你这招的变化可没有传说中那么纷繁复杂啊。”
谢焜昱耸了耸肩:“这家术有什么好练的?我的哲学是一力降十会,防守只是暂时的,一定要用进攻压制住对手才行。”说罢,谢焜昱担心自己的实力没有展现,只怕让林家德看清了自己,不由将身形一颤,抖落出灵力来,瞬间的威压,让林家德脚下轻轻一缩——晬地阶天才,果然名不虚传!
“好,我答应你了,咱们联手调查吧。”
盟约,在这焉然学院的制高点上,于寒风中初步达成。
但林家德仍有困惑:“为什么……他们只开除了雪玲?露汐学妹同样在场,却只是嫌疑?”
谢焜昱目光闪烁,压低了声音:“因为目标可能不仅仅是个人。有人或许想借此机会,彻底掌控或极大削弱‘黑水之誓’这个组织。何学姐作为前盟主之女,在组织内拥有巨大的声望和潜在号召力,她是关键。而露汐……或许只是被卷入的棋子,或者对方认为暂时不动她更符合利益。”
林家德眼中寒光一闪,明白了其中的政治算计,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学弟,你没来焉然学院几天,这局势,你倒是看得十分清楚嘛。”
谢焜昱看出了林家德表情上的变化,连忙说:“嗐!那是自然咯,所有人的关系微妙到不像话,我头一回感觉到,咱们灵师们居然也要互相提防着。当然,学长,我可不希望咱们也是这样的关系。”
“那是自然,学弟,我认可你了。”
崔灏昀和陈露汐互相对视一眼,崔灏昀小声说:“别说其他的,谢焜昱和人拉拢关系的能力,倒还真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
陈露汐会心一笑:“对啊,我就被他骗了呢~”
“哪有人像你一样,被骗了还这么心甘情愿的?嗷!我明白了!”崔灏昀轻轻撞了撞陈露汐的肩膀,害得她一阵脸红,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