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院依旧笼罩在停课戒严的压抑中,谢焜昱和公俊飞整天眉头紧锁,低声讨论着那些令人心惊肉跳的阴谋论,气氛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陈露汐看着他们,心里既担心又插不上话,索性不再打扰,转而邀请了同样略显空闲的崔灏昀和苏清澄,打算在周末去学院外的针叶林散散心,换换心情。
周末清晨,三个女孩避开了巡逻的执管灵师,悄悄溜出了学院侧门。走向焉然学院与回春谷之间,那绵延一大片的古老针叶林。高大挺拔的雪松、云杉如同沉默的卫士,空气中弥漫着清冷的松香气息,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墨绿色枝叶,在铺满厚厚松针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点。一踏入这里,仿佛与外界的纷扰和压力暂时隔绝了。而三个人衣着各异,不像是来散步的,倒像是在商场逛街的。
陈露汐走在最右侧,一身浅咖色针织长裙外套着米白色风衣,颈间松松系着一条墨绿色丝巾。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总是若有所思,步伐不急不缓,每一步都像经过精确测量。中间的苏清澄步伐阔绰,黑色马丁靴踩碎落叶时发出清脆声响。她穿着军绿色工装裤和简单的黑色卫衣,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却不伸手去整理。一只手随意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随着步伐大幅度摆动。左侧的崔灏昀微微低头走着,浅灰色毛衣长裙随着她的动作泛起柔和的波纹,米色开衫的袖口略长,半遮住她纤细的手腕。她唇角弯起温柔的弧度,却不发出太大声音,只是眼角微微垂下,形成好看的弧度。一阵风吹乱了她鬓角的碎发,她抬手将发丝别到耳后的动作轻得像是在抚摸蝴蝶的翅膀。
“呼——总算能喘口气了!”陈露汐张开双臂,深深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气,脸上露出了久违的轻松笑容。
“是啊,学院里都快闷死了。”崔灏昀也微笑着附和,她习惯性地观察着四周的植物,感受着自然的宁静。
苏清澄则更直接,她踢了踢脚下的松针,撇嘴吐槽:“这该死的焉然学院,怎么咱们一来就这么多破事?没一天消停的!早知道还不如待在金城……”
崔灏昀闻言,轻轻叹了口气,眼神中掠过一丝忧虑:“或许……我们正好赶上了一场巨大的变革吧。我能感觉到,平静的表面下,暗流汹涌,危险……可能离我们并不远。” 她天性敏感,对氛围的变化尤其敏锐。
陈露汐好奇地问:“说起来……为什么好像大家都不太喜欢苏家?他们不是焉然镇的镇长家族吗?”
苏清澄冷笑一声,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但很快,这股情绪被看起来十分反胃的表情替代了:“家族?在那些大家族眼里,家族的利益高于一切,甚至高于他们所管辖的土地和人民。当焉然镇的镇长也姓苏时,苏家的意志就会自然而然地凌驾于整个焉然镇之上。他们做的任何决定,首先考虑的是对苏家是否有利,而不是对焉然镇是否公正。这种……天然的、不容置疑的霸权,谁会真心喜欢?”
三个女孩一边漫步,一边聊着这些沉重又现实的话题,但彼此的陪伴和林中宁静的氛围,反而让她们找回了几分少女时代单纯吐槽、分享心事的轻松快乐,仿佛暂时从灵师的纷争中抽离了出来。
走着走着,当她们经过一棵看起来极其普通、与其他雪松并无二致的树木时,陈露汐的心头忽然莫名地悸动了一下。那感觉非常轻微,就像有一道无形的、清凉的青烟,悄无声息地拂过了她的心湖,荡起一丝微澜。
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回头仔细打量那棵树。树干粗糙,枝叶墨绿,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怎么了,露汐?”崔灏昀见她停下,问道。
“没什么……就是感觉……有点怪。”陈露汐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正准备继续前进。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刹那,崔灏昀和苏清澄却同时脸色一变,猛地站定了脚步!
“等等!”两人异口同声,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她们都是天赋不俗的自然灵师,对植物的感知力远超常人。然而,就在刚才,当她们刻意去感知那棵树时,竟然发现——它仿佛是一个“空壳”!完全感应不到任何属于植物的、蓬勃的生命力或自然灵力的波动!它存在那里,却与周围生机勃勃的森林格格不入,像是一个……逼真的伪装!
“这棵树……有问题!”苏清澄沉声道,下意识地摆出了戒备姿态。眼神看向同样是自然灵师的崔灏昀,她也点了点头。
陈露汐闻言,也紧张起来。她犹豫了一下,出于一种莫名的冲动,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那棵“树”的树干——
就在她的指尖接触到树皮的瞬间!
异变陡生!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陈露汐整个人就如同被橡皮擦掉一般,瞬间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露汐!”崔灏昀和苏清澄同时惊呼!
没有任何犹豫,两人立刻也伸出手,同时按向了那棵诡异的树!
嗡! 一股强大的、无法抗拒的吸力瞬间传来!两人只觉得天旋地转,仿佛被卷入了一个高速旋转的黑色通道,四周是呼啸而过的、冰冷刺骨的虚无之风!
几秒钟后,失重感消失。 噗通!噗通! 两人狼狈地摔落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四周一片漆黑,只有远处三个微弱跳动的烛光,如同鬼火般,勉强勾勒出一个幽暗、封闭空间的大致轮廓。
她们迅速爬起身,背靠背警惕地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是一个古老的石室,空气潮湿冰冷,带着陈年的尘土味。当她们的目光适应了黑暗,看向身后那面墙壁时,两人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那面粗糙的石壁上,用一种暗红色的、仿佛尚未干涸的颜料,龙飞凤舞地刻着四个触目惊心的大字——
血灵之契
“我懂了,这里为什么我们能进来!是那名册!”苏清澄反应极快,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还记得当时咱们签的那玩意吗?那东西恐怕不只是名册!它是钥匙!是通往这个秘密基地的通行证!这里……就是‘血灵之契’的真正老巢!”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到旁边传来陈露汐有些发颤的声音:“清澄……灏昀……是你们吗?我们这是在哪?”
原来陈露汐比她们先一步被传送了进来,正躲在角落里,吓得够呛。
确认了彼此安全,又初步判断出此地可能没有立即的危险,苏清澄的胆子大了起来。
走到写着血灵之契的在墙壁下,那里放着一张不大,但碰起来咯吱作响的桌子,上面铺开着一份竹简。只不过这里蒙尘太久,到处积灰,上面写的是什么也不知道。
苏清澄伸手抚过竹简,上面的字清晰可辨,是一个个签名,但奇怪的是,以往血灵之契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在这份竹简上,甚至,有些人苏清澄甚至没听说过。
“奇怪,这份名册又是什么意思呢?”苏清澄问道。可她都不知道,更别提崔灏昀和陈露汐了。
紧接着,苏清澄走到那三个烛光前仔细观察。那是三盏造型古朴的青铜油灯,灯焰微弱。
超绝行动力让苏清澄决定做个实验。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对着其中一盏油灯的火焰,轻轻一吹——
呼! 火焰应声而灭!
就在火焰熄灭的瞬间,苏清澄感到那股熟悉的吸力再次传来!天旋地转之后,她发现自己竟然重新站在了那片针叶林中,就在那棵诡异的树旁边!阳光、松香、鸟鸣……一切都恢复了原样!
她立刻再次将手按在树上! 嗡! 下一刻,她又回到了那个幽暗的石室,看到了目瞪口呆的崔灏昀和陈露汐。
“我明白了!”苏清澄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这三盏灯是出口!吹灭一盏,就能让一个人返回森林!这里……看来真是我们的‘秘密基地’了!” 虽然方式诡异了点,但不得不说,谢焜昱这家伙,搞秘密活动还真有一套!
就在三位女生意外发现血灵之契基地的同时,学院内,谢焜昱和公俊飞在一间早已废弃的教室,找到了满身机油的阮如意。
废弃教室的门被推开时,扬起一阵细小的灰尘,在斜射进来的光柱中翻滚。阮如意正蜷缩在一具庞大的机械造物下方,只露出一双沾满油污的筒靴。机油和金属碎屑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那具半成品的机关龙马嶙峋而威严,木质骨架与青铜齿轮交错,隐约流动着符文的微光。她手里的扳手正卡在一个关节处,发出令人牙酸的拧紧声。
谢焜昱跨过门槛,靴跟敲在斑驳的水磨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回响。公俊飞跟在他身后一步之遥,像一道沉默的影子,目光迅速扫过整个空间,评估着所有可见的出口和潜在威胁。
“阮如意,”谢焜昱开口,声音带着他特有的、仿佛随时在策划恶作剧的轻快,“躲在这破烂地方捣鼓你的大玩具,你怎么不看看现在外面的世界?你跟的那位苏清泉少爷,连同他那个显赫的苏家,快要倒了。”他咧开嘴,笑得毫无负担,“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趁船沉前,跳上来我们的救生艇?”
机械下方传来一声金属敲击的闷响,接着,阮如意滑了出来。她脸上横着一道油污,身上的背带裤和皮质护袖没一处干净。她慢条斯理地脱下一只厚重的工作手套,随手用手背擦了擦鼻尖,反而蹭上了更多黑渍。
她抬眼看向谢焜昱,眼神里没有惊讶,只有一种近乎冷漠的审视。
“谢公子,”她的声音平静,带着点干活的沙哑,“看见我这宝贝龙马了么?再说了,你怎么知道苏清泉要倒了呢?”她用那只没戴手套的手拍了拍身旁冰冷的机械腿甲,“从一堆烧焦的烂木头和扭成麻花的废铜烂铁,变成现在这样……能重新站起来的模样,全靠苏清泉少爷前前后后送来的钞票和材料。他只要还没倒,我就能继续做下去。”
她站起身,机油在她裤腿上画出深色的地图。“他砸钱,我出力。很公平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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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焜昱眉梢一挑,脸上的笑容更盛,仿佛听到了最有趣的谜题答案。“噢——交易!”他拖长了语调,恍然大悟般击了下掌,“这个我擅长。他能给你的,我们也能给,只会更多。只要你点个头,你需要多少金铢来‘完成’你的交易,尽管开口。”他张开手臂,姿态大方慷慨,眼神却锐利地捕捉着她的每一丝反应。
阮如意低头,轻笑出声。她摇了摇头,捡起地上的另一只手套,仔细地拍打着上面的灰尘。
“我的梦想和野心很大的,别说你了,苏家都不一定帮我完成得了!告诉你吧,我要做一个航空母舰出来,到时候还要做许许多多的机甲和自杀无人机,想想,就觉得刺激。”
谢焜昱还没怎么感受到刺激,公俊飞便露出了向往的神情:“多大?”
谢焜昱连忙打断公俊飞的话:“先等等!阮如意,加入我们呗,亏不了你的!”
“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说,语气干脆利落。
谢焜昱的笑容微微收敛,旁边的公俊飞镜片后的眼睛眯了一下。
阮如意抬起头,目光在谢焜昱和公俊飞之间逡巡了一遍,最后定格在谢焜昱脸上,那个被油污弄花的脸庞上绽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谢公子,公少爷,”她慢悠悠地说,像是好心的提醒,又像是隐秘的警告,“小心点吧。”
“大的要来了。”
她说完,不再看他们,重新戴好手套,弯腰又钻回了她的机关龙马底下。扳手和齿轮重新碰撞的声音响起,清脆而固执,明确送客。
“怎么办?碰壁了。”公俊飞的语气超乎寻常的平静,犹如晚间的清风。
“能怎么办呢?且看事态如何发展了。不急,她早晚会从苏清泉那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