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姜岑手中的散华剑突然发出一阵清脆的龙吟声,剑柄处镶嵌的昆仑玉也迸发出一道青光。姜岑缓慢挥动剑身,又迅速一刺,只见剑光如电,瞬间划过鼎腹。
随着剑光闪过,鼎腹上的饕餮纹中突然涌出一股漆黑如墨的三途川水,仿佛是被封印已久的恶魔终于挣脱了束缚。
与此同时,地窖的入口处传来一阵刺鼻的纸钱烧焦的气味。紧接着,七个头戴哭笑面具的阴差缓缓地踏入了阵中。他们的步伐整齐而诡异,仿佛是从幽冥地府走来的使者。
“所有东西都已齐备,冯奭泓,开鼎吧。”姜枫面无表情地说道,然后大手一挥,那口朱漆棺材便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托起一般,稳稳地落在了炉鼎之下。
冯奭泓割开手腕将血涂在鼎耳蟠龙的眼眶,原本青铜色的龙鳞突然泛起血肉光泽。
“就是现在!”姜岑的青铜剑劈开虚空,一道阴雷灌入鼎中。一瞬间的灵力大幅变化,引得周围的鬼魂都靠向这里。
地窖的门被砸得咯吱作响,邱桐飞去一道符纸,门后的动静瞬间风平浪静。
邱桐手中的锁链却如同毒蛇一般,突然刺向了谢焜昱的后心。邱桐的锁链上闪烁着鎏金符文,这些符文如同活物一般,紧紧地缠绕着谢焜昱,将谢焜昱拖入了鼎中。
当姜岑的剑锋再次划过鼎腹时,鼎内的阴火瞬间被点燃。熊熊的火焰舔舐着鼎壁,将整个鼎都映照得通红。而在这熊熊的火焰之中,谢焜昱的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了陈露汐的样子。
“小奶糕,等着我,我很快就来了。”
炉鼎突然剧烈地摇晃起来,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鼎内搅动。鼎耳上的青铜蟠龙似乎感受到了这股力量,它们突然复活,张开狰狞的嘴巴,死死地咬住谢焜昱的右腕,然后猛地一拽,将他整个人都拖进了鼎中。
鼎足突然刺入谢焜昱脚踝,白骨结合青铜制成的鼎足贪婪吮吸着他的生气。那些被冯家先祖炼化的孤魂野鬼,此刻正化作一道温暖的灵力,通过伤口钻进他的经络。邱桐的锁链骤然绷紧,鎏金符文灼烧着企图夺舍的怨魂。
“看着鼎心!”冯奭泓将三枚染血的铜钱抛入火中,铜钱上的“永昌通宝”突然扭曲成“万劫不复”。
冯奭泓咬破自己的舌尖,将一口精血喷在鼎身上。那鲜血仿佛被鼎身吸收了一般,瞬间消失不见。然而,令人惊讶的是,那些原本干涸的血迹突然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开始蠕动起来,最终化作了一朵朵曼陀罗花纹,紧紧地缠绕在鼎身上。
谢焜昱只觉得眼前一黑,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这里是一片漆黑的平原,四周空无一物,只有孤零零的一座小平房矗立在不远处。而在他的周围,横七竖八地躺着他的同伴们的尸体,鲜血染红了地面,形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景象。
谢焜昱的目光在尸体上扫过,最终落在了不远处的祁欢身上。祁欢正站在一具尸体旁边,手中握着一把匕首,匕首上还沾着鲜血。他的嘴角挂着一丝得逞的笑容,正得意洋洋地舔舐着匕首上的血迹。
“祁欢!你”谢焜昱怒不可遏,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同伴竟然会对他们下如此毒手。
“一箭之仇!终于得报!”祁欢挥舞着匕首,狞笑着向谢焜昱扑来。谢焜昱猝不及防,躲闪不及,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匕首已经深深地刺入了他的身体,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就在这时,姜岑的青铜剑如闪电般刺进了阵眼。
“他在炼化记忆里的业障。”姜岑看着炉鼎,沉声道。
炉鼎表面的饕餮纹开始吞食阴气,鼎足发出骨骼摩擦的脆响。谢焜昱周身环绕的三途川水突然实体化,化作火焰燃烧起来。青焰中浮现熊熊燃烧的谢家小院,黑水里沉浮着苏清澄的尸体,陶颀阳和谢坤昶携手而亡。
又是在黑暗森林中,陈露汐本身飞在天上,谁知怎么的跌了下去。谢焜昱伸手去抓,可陈露汐在接触到黑暗森林的迷雾一瞬间,便被吞噬了,尽管谢焜昱用自己的熊熊烈火烧尽了这里,可始终没有找到陈露汐的踪迹。
“不好,他怎么会有心魔?不对!这是梦魇幻境!快拉他出来!”姜岑大喊道。
冯奭泓扯开衣襟,露出胸口那道贯穿伤疤,从怀中取出了他一直以来凝神聚气的灵宝,化作光网罩住躁动的炉鼎。邱桐的锁链绞住鼎耳,鎏金符文竟开始融化。
姜岑突然斩断自己一缕白发投入鼎中,发丝在阴火里化作桃木剑。谢焜昱抓住剑柄的瞬间,所有的幻觉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遍布全身的剧痒以及眼前的一片狼藉。
“姜前辈,麻烦您抵御可能的外来进攻,我来清除他的梦魇幻境,邱桐!你来维持炉火!”冯奭泓说罢后,将自己的衣服撕开,用匕首在胸口划出一道极长的口子,将血液挂在了他的玉骨折扇上,一刻不停地扇向炉鼎。只见血液化作一道道青烟,从炉鼎的鼎盖缝隙中钻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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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谢焜昱身边的一个个幻象逐渐消失,剩下了他一个人,在一片暗无天日之中。这时,炉鼎内传出苍老而熟悉的声音,这是冯奭泓在对谢焜昱指导。
“小家伙,定心凝神,不要被这些杂念所影响。”
“在这待三十六天可不是那么好受的,白汀兰在吗?我需要你的帮助!”谢焜昱呼喊着。
“哼哼,这里面,一般的杂念是进不来的。你为什么不考虑用我的帮助?”另一个自己出来的还算是时候,谢焜昱也就不计较那么多了。
“你有什么办法帮我?”
“帮你倒可以,不过你必须答应我,不能帮助白汀兰。”另一个自己坐在谢焜昱面前,脸上写满了阴险与狡诈。
谢焜昱义正词严地说:“我不想管你和白汀兰之间的恩恩怨怨,我只知道,我要帮你杀一个人的话,必须早点出去。”
“哦?就这句话也能让我帮你?那我问你,你知道我要你杀谁吗?”
“谁?”
“姜枫。”
谢焜昱的心海中陷入了微妙的沉默,炉鼎也在谢焜昱的内心影响下发出震动,好在邱桐控制住了炉鼎,谢焜昱也随之冷静了下来。
“看来你不打算帮我了,行吧,我自己想办法。”谢焜昱说罢,第一次在脑海中主动退出,在这个只属于他们两个的意念世界中,另一个谢焜昱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的宿主。
“炉鼎修炼只是为了能够抵抗元素的冲击。既然如此,我为何不在这里召唤元素之力,攻向自己呢?说不定是个出路。”谢焜昱自言自语着,自信地点了点头,“就这么定了。”
点矢术的光芒在谢焜昱指尖闪耀,他将自己的指头指向了自己的胸口,那是心脏的位置。
“既然火元素对应的是心脏,那么我就这么‘自残’,应该是效率最高的方法吧?”谢焜昱想罢,将微弱的火元素注入架起点矢术的手指尖。
这次的痛苦不比以往,以前的痛苦多半只是疼痛,而这次的致命行为,让谢焜昱第一次感觉到了死亡的征兆。点矢术在胸部部灼烧成一道火线,跳脱出的闪光在视网膜上折射出诡异的星芒。对四肢感觉被某种冰凉的麻木隔绝在思维之外。有金属腥味的液体涌上喉头。
另一边,邱桐猛然发现炉鼎的火焰似乎变小了,亦或者是被吞噬了,这不是一个好征兆,要么说明力道太小了,炉鼎的力量被谢焜昱吸得过快。要么说明谢焜昱的身体十分抗拒这股力量。
“不对!这是怎么回事!”邱桐说着,不得不将自己的力量更多地转化为燃烧的炉火,试图恢复力量。
在短暂地失去意识后,谢焜昱醒了过来,或许是肾上腺素的分泌让他的疼痛感极大的缓解了,他又用同样的灵力使出点矢术,谁知火焰比起之前更加旺盛了。
“看来我想的没错!再来一次火元素吧!”
第一次点矢术扎进谢焜昱胸膛时像被滚烫的焊枪烙穿肋骨,第二次反而成了闷哑的钝响。血腥炸开的瞬间,谢焜昱眼前光晕突然膨胀成无数重叠的光轮,扭曲成蜂群振翅般的嗡鸣。只不过,这一次谢焜昱扛住了疼痛,似乎已经开始适应了。而人这种生物总在自己最痛苦的时候想起自己最甜蜜的往事。谢焜昱想到了陈露汐的脸,熟悉气味和她的眼镜。
记忆中的陈露汐让谢焜昱露出近乎癫狂的笑:“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只要我死不了!我就要一直奔向濒死!”
邱桐在一次次的炉火盈亏中发现了规律,这炉火的衰弱似乎越来越频繁了。这就说明,是谢焜昱在主动给自己上难度,而不是他在抵抗这炉火的力量了。
“妈的!冯奭泓!你这徒弟真不是个省心的主!我没有多余精力了,你们谁能注意一下他的生命体征,他在疯狂地自残,以便获得更强的抗性。这家伙简直是不要命了!”邱桐说着,脸上的汗在接触到阴间的寒气时,变成了一道道挂在脸上的霜。
“我来感知他的生命体征!哼哼,这才是谢焜昱!我看中的人!邱桐,我告诉你,他现在是血灵之契的契主了,如果我没有报仇!就交给他了!”冯奭泓说着,将一张灵契术的符纸扔进了炉火之中,化作一道青烟进入炉鼎之内。
“你这什么意思?”邱桐问道。
“一个暂时的感知互通术,帮他分担痛苦,这样他就能更快地从炉鼎中出来了!”冯奭泓放肆地笑着,这些疼痛只是引子,可以给冯奭泓带来超乎肉体感觉的快乐,那是精神上对谢焜昱的认同。
“你们师徒俩!简直是神经病!”
谢焜昱像是个疯子,一遍又一遍地将疼痛插入自己的身体,同时,在炉鼎的帮助下,刚刚形成的伤又以极快的速度获得恢复。谢焜昱不知道的是,冯奭泓为了他几乎也拼上了性命,冯奭泓不仅在分担他的痛苦,同时也用冯家的秘术极快地消耗着自己的灵力,以换取他在炉鼎中超乎寻常的状态,那是一种几乎不死,用极快的生命恢复抵挡伤害的做法,而代价是,冯奭泓的身体、灵力、精神几乎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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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对于冯奭泓来说,这些还远没有到达他的极限。一个家破人亡,坠入阴间的人,是不会被这些疼痛绊住手脚的。
三天后,冯奭泓的灵力耗尽,倒在了法阵外。
七天之后邱桐的灵力用完,由姜岑接力点燃炉火。
十五天之后,谢焜昱已经在自己全力的点矢术之下也感觉不到任何痛苦,他开始尝试攻击炉鼎。或许他对指尖如同太阳般闪耀的光芒司空见惯了,可当这种强度的点矢术攻击到炉鼎时,一个巨大的爆炸声传来,刺眼的光芒中闪烁着破碎的金属碎片,炉鼎的烧焦味第一次灌入谢焜昱的鼻息中。
炉鼎发出濒临崩溃的哀鸣,鼎腹裂开缝隙的刹那,整座黄泉客栈开始震动。谢焜昱从青焰中踏出时,发梢还沾着三途川水凝成的冰晶,瞳孔深处有星图流转。他手中桃木剑上浮现的却不是符咒,而是姜岑独创的破军剑诀。
“你!居然在第十五天就出来了?”姜岑颤抖的瞳孔止不住地缩小,震惊化作恐惧让他浑身起着鸡皮疙瘩,谁知这个少年居然能拼到这个地步。
倒地的冯奭泓突然咳血,谢焜昱赶忙搀扶,看到谢焜昱如同烈火般燃烧的肩膀上,擦出微小的电鸣,冯奭泓笑了笑。
“我果然没看错人!达义也是!你比我们都要厉害!”
此时邱桐也坐直了身体,看到已经化作一片狼藉的炉鼎,邱桐也自愧不如。
“恭喜你,浴火重生了,天才。”